马车再次启动,轱辘辘地向前走。
“你……”胡晓光一上车就怒视石昊,要动手揍他。
“小声点儿,”石昊抬手将她的手压了下来:“别让外面听到了,我好歹是个王爷,这府里我最大,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狗屁!”胡晓光咬着满嘴小银牙,从后槽根里吐出两个字来,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受虐狂才会这样想。
“你吃早饭了吗?”石昊转移话题,他觉得同胡晓光讨论这个问题就像拿着爆竹,总揪着不放,随时有炸的可能。
“没。”她今天起得比客栈厨娘还早,哪有饭吃。
石昊掀开车帘吩咐王柏道:“去买些早点来。”
“啊?哦!”
王柏一愣,您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说吃太饱,想骑马去上朝来着,这怎么又饿了,也不敢问,默默使人去买了。
石昊坐回来,极快地看了胡晓光一眼,绷着脸声音平平地问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车里昏暗,胡晓光没有注意到他上提的嘴角,和弯弯的眼角,都带着极力忍耐的笑意。
他已经整整四天未曾见她了,好几天晚上想去找她说说话,一想到她正在经历那件事他自己就害羞。
尽管他反复对自己说,这有什么,女子都有月事,再说我只是去见见她,又不是去做别的,但是仍然忍不住臊得红了脸。
他实在忍不住了,原本打算今天下朝就去看她的,没想到她自己来了。
不知道胡晓光晓得了单纯的石昊宝宝几天没来看她是因为这个原因会怎么想。
但是她如果知道石昊为了确定哪天能去找她,逼着王柏去问打听女子月事一般几天,可怜未婚的王柏小哥哥既没有亲娘在世也没有姐姐妹妹,只好去问平日里还算相熟的厨娘,结果被人家老公误以为调戏,一把扫帚打出来的事情之后,一定会觉得这家伙脑子有坑。
听石昊问她为何而来,胡晓光迟疑了一下,其实她来找他的原因简单点说就是,老子决定帮你谋权篡位了。
当然,话不能这样说出口,她盯着石昊的脸,目光并没有聚焦,皱起眉头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委婉道:“哦,老大考虑到你是个王爷,让你放下本职工作,跟着我做三年跟班不太现实,所以我决定转变一下工作思路,既然你不能天天跟着我,那么我可以跟着你,亲自指导你的各项工作,等你业务水平更上一层楼的时候,报恩的各项事宜自然也不在话下,这样就不怕你赖账了。”
石昊从胡晓光上车以后,就一直目不转睛贪婪地看着她,虽然车里光线不好,他仍能看到她发着光的眼睛,月亮般光洁的皮肤,薄而丰润的嘴唇,她的眉毛没有修理过,乌黑浓密,天生剑眉入鬓,穿着这一身侍卫服饰的时候,有一种雌雄难辨的美。
“喂,你听到了没有。”胡晓光见他不说话只是发呆,忍不住挑眉瞪他。
石昊这才回神,想想她方才说了一长串话,都不太分明了,但是那句“我可以跟着你”是实实实在在听懂了的。
他立刻微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那你得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句话像春雷一样在石昊脑海里轰鸣而过,接着春雨疾落而下,干渴了一个冬天的大地,沐浴在甘甜的雨水中。
她说让我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石昊的眼睛这一刻亮得仿佛天边的启明星,闪动着难以置信的喜悦,连声音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给,当然给,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话没有说完,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脸色瞬间灰白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低下头不敢看胡晓光,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抬头咬牙道:“你能不能再等等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给你名分,绝不会委屈你,我会跟王妃……。”
胡晓光挥手打断了他:“你刚才不是还说这府里你最大,这么快就打脸了,给我弄个侍卫的身份还需要王妃同意啊。”
“侍卫?””石昊顿时有些茫然,他又在脑中梳理了一下方才胡晓光的话,终于落寞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是我想多了,那不需要,我会给你安排的。”
王柏敲窗递进来一袋包子,适时的缓解了石昊的难堪,胡晓光专心地吃起来,不再理他。
看着认真吃饭的胡晓光,石昊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想,日日能见就挺好,这无论如何是一件好事,总有法子让她懂,况且家里还有一个花瓶摆着没有解决。
胡晓光假装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吃着包子,思索着石昊刚才异常的表现,她暗暗地想,我不想做绿茶婊,也不想做汉子婊,然而我已无路可退,只能保持距离,让他不要再继续误会。
沉默了很久,石昊的声音响起来:“吃完了?”
“吃完了。”胡晓光擦擦嘴。
“吃完了就下去跟着走吧。”
“啊……?”
你让我下我就下啊,胡晓光懒得说话,翻了个白眼送给他,斩钉截铁:“不下!”
石昊无奈地扶额:“我是王爷,你是侍卫,人前你得给我面子,不能当面顶我,得依顺着我。再说前面就快到宫门了,咱俩一起从车里下去,让人看见的话……”
胡晓光这才明白过来,悻悻道:“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对石昊说:“我得强调一下,我们两之间还是我说了算的,不过你放心,我在人前肯定会给你面子。
虽然你说什么我都会点头,但是,请务必注意我的语气词,如果我说好啊,行啊,可以啊,那就表示我发自肺腑地答应了;如果我说好吧,那行吧,就这样吧,那就代表我拒绝了,请--知--悉!”
说完她就跳下车,混在侍卫里跟着走了。
石昊看着她轻巧跃出车身,收起张牙舞爪的气质,人畜无害地跟在王柏身后走路的模样,脸上浮起了宠溺地笑容,无奈叹息了一声:“真是一只会咬人的小兔子啊。”
亲王府,王妃袁佳灵午睡起床后,带着一众侍女们,袅袅娜娜往书房而来,路过花园里一方池塘的时候,还对着水面轻轻扭着腰肢整理了一下衣裳。
她脑海中闪过父亲袁国舅的话:“石昊说舆图遗失了,你去他书房查验一番,看看是不是真丢了,若是没丢,说明他对我们已经起了疑心。”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怕父亲责骂,最终没说。
父亲不知道,虽然家中诸事秦王一向不管,但他是从来不许她靠近书房的,书房伺候把守的人,都是秦王亲自选的,石头一样的油盐不进,根本不理会她。
记得她刚刚嫁过来时,曾经假装路过书房崴了脚,门口站岗的侍卫见她是王妃,便同意了丫头们将她扶到台阶上坐着歇息,等人抬步撵来。
石昊下朝回来见到她坐在廊下,竟并没有让她进去,只是阴沉着脸告诉她:“书房乃是本王处理公务之地,诸多衙门文书,妇人不可入内,王府这么大,王妃要去哪里都可以。”
后来听说那天当值的侍卫全部被罚到了北地军中做苦役,她再也没敢去过。
书房就在眼前,袁佳灵再次按了按头上的珠钗,藉此定定心神,说也奇怪,那个男人别看是个绣花枕头,床上功夫不行,脾气和规矩却大得很,镇日里不苟言笑的,袁佳灵隐隐有些怕他。
果然,她一靠近门口,守门的侍卫一声不吭,只是“哐啷”一声,将手中红缨枪交叉在一起,拦住了她的脚步。
“王妃请止步!”
袁佳灵笑笑,正欲开口说话,忽然几个侍卫又行礼齐声道:“参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