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生于尔虞我诈的皇宫中,又位高至太子,顾翊钧自小便练就了谨慎入微的行事方式。所以,几乎在皇宫的各处都有东宫的暗卫。
御膳房当然也不例外,只要是送到东宫的膳食,没有一样不是在暗卫的暗中监视下做成的。
顾翊钧早就发现那天琴有问题了,循着上去暗查,他也知道是柳贵妃在背后指使的。
只是,如今柳贵妃正得盛宠,南成帝一个月有二十天都是在永和宫中过夜的。再加上南成帝的权衡之术,为人又阴晴不定,顾翊钧实在摸不透他这位父皇的心思。
而柳贵妃下避子药这一事,是撂倒柳家的一个很好的把柄,只不过还需要再加些更重的筹码。否则,他也不敢保证南成帝会不会顾及柳家、惜疼柳贵妃,轻易将这件事从她身上撇清。
可如今这个计谋很可能要被破坏了,一旦风声传入了南成帝耳中,会不会不了了之,他实在不敢确定。
苏璎宁也是没有想到。顾翊钧怎么可能再让她出事呢?那天琴姑姑手中的避子药早就被顾翊钧的人换成了普通的补药。
所以,苏璎宁之前吃的,包括搜集起来的芡实薏米粉里面,都只是普通的甜食。包括今日那个精致的首饰盒子里面的,也不过是普通的药粉。
所以一旦她继续搞下去的话,太医一验,发现里面不但不是避子药,反而是补药,众人更会觉得苏璎宁是在无理取闹,而天琴却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好在天琴也不知道那药早已被调包了,她的心里仍是惶恐不安的。
然而苏璎宁不知晓这一层,心中还是对顾翊钧质疑得很。毕竟,顾翊钧一句话都没有跟她透露过,她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而顾翊钧呢,他只是希望苏璎宁能安安心心地过每一天,所有要伤害她的,都交给他好了。
可她,却一次次地让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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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晚膳时分,顾翊钧都没有出现。让宫人去问,也只回来说让太子在忙于政务,让太子妃先行用膳。
苏璎宁也不太吃得下,毕竟那么大一件事还没有着落。
一直等到了近戌时,他还是没来。苏璎宁心中一下又开始担忧起了他的身体。
虽说堆积了近十天的政务都需要及时处理,可是,他也不能不吃饭啊!
她命宫人装了些膳食进食盒里,决定自己去书房催,顺便问一下他到底打算如何处理今日这件事情。
现在与顾翊钧已是不如以前那般了,到了书房,她一改以往直接推门进的习惯,轻轻敲了敲门。
“进。”
顾翊钧抬眸看见她时,明显的有些惊讶。目光又落在食盒上时,却是不由的一笑。
“叫宫人送过来不就行了?”他将狼毫毛笔放置了一旁,不紧不慢道。
苏璎宁不说话,把书案上的案卷挪了个位置,将食盒放在上面。
顾翊钧眸中带着笑意,又道,“莫不是,太子妃自己想来见孤?”
这下苏璎宁终于有反应了,脸色淡淡道,“作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也该替殿下的身子着想不是?”
“还有,臣妾也想知道,今日之事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顾翊钧知道她是故意做出这副模样给他看,心中又气却也无奈。
现下也无旁人在,顾翊钧不想再对她假意冷漠了。毕竟,再不好好治治这只小狼崽,她就要更加无法无天了。
他不紧不慢地将紫檀宫椅移了几分,伸手轻松地将苏璎宁揽入了怀中。
男人的动作猝不及防,苏璎宁身子不稳,只得条件反射般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终于坐定之后,她抬眸,却是对上了男人玩味似的眼神,苏璎宁一下有些气急,将小脸别过了一旁,目光落在了桌前的案卷上。
可男人却是气定神闲,长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将她嫣红的小脸转了过来,嗓音靡靡道,
“你担心什么。谁有能耐伤得了孤的孩子,嗯?”
苏璎宁心中咯噔了一下。
顾翊钧是知道的?
那为什么一直不说,就任由那些人如此害她吗!
不过再一细想,他既然已经如此说,说明他早就知道了,那那些甜食,应该都是没有问题的?
苏璎宁心中自问自答,得到了最终的答案后,不由地眨巴了下眼。
而在顾翊钧的视角里,此刻她的小脑袋微垂着,似乎在认真的思索着什么事。半晌好想像又想通了什么一样,小脸的模样得意,长长的羽睫一眨一眨。
实在是可爱至极。
顾翊钧不由地伸手,在她的小脸上轻捏了一下。
“你干什么!”苏璎宁神思被打断,条件反射地就应了一句。
忽得又想起了自己要做一个成熟、端庄、合格的太子妃,小眼神又局促了起来。
“孤又不是吃素的和尚。”顾翊钧轻笑了声,“东宫就一个太子妃,孤想调戏一下,怎么了?”说罢,还强调似的,薄唇覆了上去,在她柔软的唇瓣舔饬了下,片刻后才离开。
厚颜!无耻!
苏璎宁心中虽觉得他如此举止有些令人羞涩,但还是踢着小腿,淡着脸色假装不在意般道:
“殿下放心!很快就会不止一个了,再往后,还会有十个,一百个,一千个。甚至全天下的美人,都是殿下的。”
可越说越不爽,她自己就生起了自己的气来。一想到这个怀抱以后会有无数的美人,她就气得脚一跺,撑着书案就要起身。
不过,顾翊钧怎么可能让她这么轻易地逃了去?
手一伸,便轻轻松松将她掌控回来了。
顾翊钧看她会错重点,脑中还这么多弯弯绕绕,一下哭笑不得。
“害孤这么担心你,如今还与孤置气了,嗯?”他都还没治她的罪呢。
他这一提醒,苏璎宁是想起来了。不过还是嘴硬,不肯说出示弱的话。
她伸手将书案上的食盒移了过来,不情不愿道,“殿下,该用膳了。”
可男人却丝毫不打算动它的模样。半晌。
“孤不想吃那个。”声音倏地落在她的耳边,语气缱绻十分。
苏璎宁反应了过来,脱口而出:“别闹,你后背的伤还没好!”
话完了,又想装回不在意的模样。可杏眸中的担忧掩都掩不住。
顾翊钧也不再逗她了,将她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苏璎宁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惆怅的感慨。
顾翊钧又心疼又好笑,她自己都没吃,倒说起他来了。强行命令她一起吃了之后,才放了她回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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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己是如何察觉到送往东宫中的芡实薏米粉是有问题的,苏璎宁的解释是自己无意中听到了天琴与另一宫女的对话,便想去一探究竟。
其实,她之前压根就没见过天琴。不过,依着她往常的性子,这确实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昨夜,在苏璎宁的极力请求下,顾翊钧才终于同意了让她到慎刑司里去看几眼,不过多派了几名武功高强的护卫跟着。
顾翊钧心里想的是,昨日事情闹得那么大,必定是会传入南成帝的耳中了。那么隐藏不隐藏的,也无所谓了。
慎刑司中都是些要受刑的宫人。一打开门,耳边便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一开始,苏璎宁还听得心惊胆战,后来也渐渐习惯了。
她的想法是,虽然她知道是柳贵妃指使的,但这问话不能由自己口中说出,否则就有刻意栽赃陷害之嫌。她要让天琴自己说出来。
可刚开始,天琴海就是不愿意说。
天琴心下觉得,现在柳贵妃得宠,就算她说是柳贵妃指使的,皇上可能也会选择不相信,到时候她还要再多背上一个栽赃陷害柳贵妃的罪名,下场更是要惨的多了。
说不定,就不止要她一颗脑袋了。
所以,她决定闭口不说。
苏璎宁通过天琴的心声知道了她的担忧,便也好对症下药了。
她笑了下,缓缓走到天琴面前,不紧不慢道,“本宫听闻,之前在父皇的后宫中也有过一次贵妃陷害其他妃子的事。父皇当时就将那贵妃废了。一个贵妃尚且如此,更何况姑姑只是个宫女,是吧?”
断顿了会儿,又道,“不过,本宫也想知道,我与姑姑究竟有过多大的过节呢?才以至于让姑姑如此陷害本宫。”
天琴仍是低着头,不言语。
苏璎宁又站直了身子,声音显得不再那么有耐心了,“天琴姑姑,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受何等罚?”
本来还坚定不愿说的天琴,听闻此,却是立刻清醒了些。
欺君之罪。
是啊。这可是关乎太子妃——未来皇后的大事,皇上定会非常重视,到时候必是要亲自审问的。那她该如何解释?
一下,她脑海中的想法又倒向了另一边。
一面是可能落下构陷贵妃的罪名,一面是可能的欺君之罪,孰轻孰重,是个人心里都会有分寸了。
半晌。
“是柳贵妃。”天琴的口中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终于听到了答案,苏璎宁却是心中咯噔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又装出假情假意的模样,道,“天琴姑姑,柳贵妃为何要害本宫呢?没有证据,你这可是栽赃贵妃的罪名!”
她心中自是知道天琴是有把柄的,所以嘴上还是引着她自己说出。
可天琴还未说话,便听得慎刑司门外一道尖亮的嗓音:
“传圣上口谕,宣宫女天琴、丽蓉至养心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字数勉强合格了!(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