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安静得除去不时的翻书声,只剩暖气肆意横行。
顾朝明和林见樊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比他们勤奋的人有很多,等他们走进图书馆时只剩下靠近窗边的两个位置。
图书馆里满满的人,都低头干着自己的事。身后有人走进,同他们一样盯着剩下的两个位置,顾朝明转头与他一对眼,立马明白他也是来占位置的。
互不相识的两人一相望明白对方的意思,林见樊手上端着顾朝明在图书馆门口给的热饮,顾朝明急忙拉住身旁林见樊的手跑向仅剩的两个位置。
遇见时敌不动,我亦不动,还有时间对眼。
顾朝明一跑,敌人跑了,那人也跟着跑起来。
顾朝明可是学校长跑比赛只输给过体育队的人,而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平常就不怎么运动还有小肚腩的男生,顾朝明轻轻松松赢过他,拉着林见樊跑到位置上,一把将林见樊摁在靠窗的座位上,自己则坐在林见樊旁边的位置。
带着小肚腩的男生晚好几步才到桌边,抢到位置的顾朝明对他笑笑。正好前边那桌有人收拾东西要走,顾朝明给他指指前边的位置。
小肚腩男生带着东西走过去,林见樊坐在座位上看着无聊的两人。
又不是什么位置特别抢手的图书馆,等一会就能等到位置,这两人还为抢位置而在图书馆跑起来。
虽然没有打扰到他人,林见樊还是提醒顾朝明别这样,顾朝明点头笑着保证下次不会了。
打开书本开始复习,顾朝明小心地不发出声音地将自己的凳子移动靠近林见樊。放眼望去一排排学习的人中只有他们两人贴得最紧。
越是到冬天顾朝明越是粘人,好像想要靠近林见樊从他身上获取温暖才能不惧寒冷。
林见樊冻红的耳朵进入有暖气的室内恢复到正常的颜色,一个冬天被顾朝明送的手套包裹的手指今年也没有生冻疮。顾朝明还给他制备一套手部保暖方法,暖水袋、暖宝宝、预防冻疮的药什么的,一入冬通通都买好。今年冬天特别冷,就怕林见樊生冻疮。
林见樊没有生冻疮的手握住水笔,笔尖指在习题本的题干上,边指边给顾朝明讲解。
讲解完让顾朝明试着自己做一遍,一转头发现窗外灰蒙的空气中有连绵雪白飘过。
不是一点点而是一片片,窗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绵延落下的雪白。
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雪了哎。”身旁顾朝明说。
窗外雪花正是纷纷扬扬之际,顾朝明忽然说:“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
林见樊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时候的回家是回顾朝明租来的家,他们一起的家。
“好。”林见樊说。
“可是我们没有伞哎。”顾朝明说。
“那又怎样,还是要回家的。”林见樊转身看着顾朝明忽的笑起来。
顾朝明望着笑起来的林见樊笑:“那走吧。”
“走。”林见樊点点头。
大雪纷扬,路上行人都躲避着大雪以免沾湿衣物。路上行人皆躲避,只有他们两人还趁着大雪走出图书馆,往纷扬的大雪中走去。
他们是大雪中温暖彼此的两团火,是黑暗中照亮彼此的两盏灯,他们拥有大雪扑不灭的热情,有黑暗关不上的冲劲。
林见樊懂他,懂他想趁着风雪回家的想法。
他邀请他和他一起。
他们走在风雪中,两人的棉服都没有帽子,无法帮头发抵挡风雪,顾朝明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住林见樊的耳朵,免得林见樊耳朵生冻疮。
风雪落满头。
被风雪吹刮得脸颊冰冷,耳朵却是暖的,林见樊脸颊被雪染红还望着给他暖耳朵的顾朝明。
风雪促使路边行人渐少,一路上路边积起薄薄一层积雪,林见樊跑过去摘下手套用手拢住一把积雪揉成一个球给顾朝明看。
“今年的雪会比去年的大吗?”林见樊拿着雪球问顾朝明。
“可能吧。”顾朝明说。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晴天也比去年少得多,似乎失去的晴天就是为了换来今年的这场大雪。
大雪是纯白色的,顾朝明眼中的林见樊也是纯白色的。
他手中握着冰冷的雪球把玩,一不小心砸在地上碎裂,林见樊停下脚步低头。
顾朝明帮他拍拍头发上的积雪,头发被冰冷化水的积雪润湿。林见樊也跟着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雪,抬头看看他身边的顾朝明,顾朝明头上也全都是雪。
林见樊抬手帮他弄弄,笑着对他说:“雪染白头啊,我们都是老爷爷,咳咳咳……”
林见樊还学老爷爷咳嗽几声。
顾朝明看着犯傻的林见樊笑,林见樊忽然感叹:“风雪落满头……”
下一句林见樊还没说出口,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顾朝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林见樊的手,将他拉了回来。
林见樊的手刚刚抓过雪,也没戴手套一直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他的手是冷的,犹如冰雪一样冷。
老人说雪其实是热的,顾朝明现在觉得雪真的是热的。如果雪不是热的,那为什么林见樊的手掌会那么烫。
风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
在风雪中回家,楼外风雪未停,等林见樊走进家门,顾朝明将满城风雪关在门外。
头发被大雪沾湿,贴在一起,踩掉在风雪中走得冰冷的鞋,换上棉拖鞋,顾朝明摸摸林见樊沾湿的头发。
“头发湿了一点。”顾朝明说。
“吹风机在房间吧,你头发也湿了。”林见樊对顾朝明家已经了如指掌,读书日每日傍晚都会在顾朝明家吃晚饭。
“我去拿。”林见樊咧嘴笑着跑进卧室。
顾朝明看着林见樊跑进卧室的背影,拍拍肩上残留的点点余雪,棉服也被风雪沾湿。
要不要换件衣服?顾朝明咧嘴一笑也朝卧房走去。
林见樊在房间里拿过吹风机正准备走出房间将吹风机拿给顾朝明,当他转身走到房门口,本应在客厅的顾朝明出现在他面前。
“你要拿什么东西吗?”林见樊侧开身子让门框边的顾朝明进来。
顾朝明走进房间后却叫住他:“先别出去,给你看个东西,跟我过来。”
林见樊拿着吹风机跟着顾朝明走进房间。
顾朝明果然不出他所料地走向房间里放置的那个显眼的包裹。
林见樊一进门就看见那个还没开的包裹,十分显眼,一走进房间就能看到。
林见樊将吹风机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看着顾朝明拆包裹。
“当当当当!”拆开包裹拿出里边的东西,顾朝明还自带音效。
看到顾朝明手上拿着的东西,林见樊走上前摸摸。
“你还买这个干嘛?”林见樊摸着顾朝明手上的东西,又笑着看向顾朝明的眼睛,戳戳顾朝明心脏所在的地方,“居心不良啊。”
顾朝明抓住林见樊戳自己胸口的手指对林见樊说:“我买的时候可没有居心不良,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想要居心不良了。”
林见樊微微后退一步,顾朝明便前进一步,抓着林见樊手指的手转而抓住林见樊的整只手:“我居心不良地想让你别回家,我居心不良想让你穿着这身衣服在我家晃,想到能和你一起我就特别地居心不良。”
说着顾朝明一只手抱住林见樊的腰。顶着风雪回家的冰冷在此刻完全消失,被风雪沾湿的头发都能烘干。
顾朝明抱着林见樊,嘴唇触碰林见樊柔软的耳骨,牙齿后来居上。坚硬的牙齿碰上耳骨的柔软,顾朝明在林见樊因为他而再次变红的耳廓边说:“我居心不良,那你呢?”
蓬勃的气息离得很近,不需要空气,直扑扑地刚从顾朝明口中呼出就已经贴壁到林见樊的耳廓,被堵住去路。
“我也是一样。”林见樊居心不良地说。
林见樊在笑,顾朝明也在笑。
脚步有些错乱,两双腿有点磕绊地移到床边。吹风机被林见樊搁在床上,当林见樊坐下时顾朝明将它拿走,以免待会林见樊躺下时压到腰。
房门未关,他们并未担心,无人会踏足。知道他们在家的只有彼此,这里是他们放心的港湾。
这次确实是林见樊先居心不良。
被风雪沾湿的外套褪在床上,压在林见樊背后,可后来却摔下床与卧室拆开的包裹躺在同一块地板。
拆开的包裹曾被顾朝明拿起给林见樊看,又被扔在包裹袋上。
包裹袋上躺着一套男士冬季睡衣。
这件躺在包裹袋上的男士睡衣在未来林见樊上大学的时候还被他装在行李箱里,专门买一个收纳袋装起来,与他平常的衣物隔开。
大一夏日入校时林见樊也带着,室友问他为什么夏天就带冬天的睡衣,放假可以回家拿啊。
林见樊只遮掩地笑笑说:“以防到时候太多东西,先带着。”
那是未来的林见樊,现在的林见樊躺在顾朝明怀里,脸上的潮红能把顾朝明吓一跳。
顾朝明圈住怀中人,一低头,看到林见樊脸上的潮红,以为林见樊是因为被雪沾湿、回家后又没有做保暖措施发烧了。
摸摸林见樊的额头,顾朝明拿过手机开始百度发烧怎么办。林见樊不知道他拿手机干嘛,只和他说:“别玩手机了,我想洗澡。”
出过门还沾过雪,林见樊想让顾朝明带他去洗澡。
顾朝明以为他发烧了,看到有人说发烧的人最好不要洗澡,顾朝明对林见樊说:“你发烧不能洗。”
顾朝明还想着这种情况怎么带林见樊去医院。
林见樊想顾朝明带他去洗澡,结果顾朝明却想着怎么带他去医院。
林见樊头脑清醒得很,因为脸上一点红,生生被顾朝明安上发烧的病。
“我没发烧,你别这么紧张。”林见樊说。
顾朝明摸着林见樊额头像是正常温度,可林见樊脸上的红让顾朝明放不下心。
“我那不是发烧红的,就是……就是我想洗澡红的………”林见樊越说脸越红,说到最后索性缩进被子里。
一颗脑袋贴上顾朝明被子里的肌肤,被子外顾朝明还在问:“你想洗澡就说嘛,你脸红什么呀?”
被子里的林见樊像是要惩罚顾朝明不理解他的意思一般一巴掌拍在顾朝明的肚子上。
“干嘛打我?”顾朝明问。
林见樊探出头来“骂”他:“傻子。”
“哎?”突然挨打又挨骂,顾朝明看着林见樊一脑袋问号。
也许是天气太冷让顾朝明一时太迟钝,林见樊被他这个点不透的脑筋气得穿衣服起床。
我干嘛了我?我没干嘛啊?就问他为什么脸红,为什么他生气了?
顾朝明躺在被子里,拉住穿衣服的林见樊:“你别生气,你告诉我嘛。”
林见樊生气可真不多见。
“我没有生气。”
林见樊穿上单衣和裤子后再对顾朝明说一次:“我先去洗澡了。”
顾朝明:“???”
他生气了吗?没生气吗?
顾朝明感觉林见樊在生气,又不像在生气。
浴室响起哗哗水声,顾朝明从温暖的被窝里起身,穿好衣服在客厅踱步思考。
在客厅走来走去,顾朝明回想自己到底哪做错了,问一句脸为什么这么红有错吗?担心他是不是发烧了有错吗?
想不出答案的顾朝明坐在沙发上,想等林见樊洗完澡出来问清楚。无意看一眼茶几,顾朝明忽然明白林见樊的意思。
明白林见樊的意思顾朝明内心一下受到巨大冲击,他真的是情商被冬风给冻住了吧,或者说基本没有。林见樊都这么暗示了他还不明白。
顾朝明咽下一口口水走到浴室门前,敲敲门:“见樊。”
“嗯?”浴室内林见樊应一声。
“你开一下门。”顾朝明说。
“干嘛?”林见樊语调上升,不是防备的意味,反倒好似欣慰顾朝明终于来敲门,又带点责怪顾朝明这么晚才敲门的意味。
“你开下门嘛,我错了嘛。”顾朝明在门外“道歉”。
“我有东西在里边。”顾朝明说。
“什么东西?”林见樊问。
浴室内水声暂停,林见樊倒想听听顾朝明想说什么。
浴室外顾朝明故意装深沉地说:“我的心。”
“不合格答案。”林见樊话音强硬,掩饰住笑意,不能被顾朝明这么老套的方法给撩到。
浴室水声再起,顾朝明还想再继续说,浴室门忽然打开,林见樊握着花洒扔出一把空气:“把你的心捡走。”
水汽顺着打开的一小边浴室门逃离,浴室门外的顾朝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林见樊伸出来的手臂,挤进浴室关上门。
因为手上顾朝明的拉力,林见樊差点没站稳,顾朝明扶住他。
花洒中喷射而出的热水打湿顾朝明的衣物,顾朝明抱着林见樊满是水的身体。
“我不是傻子。”顾朝明说。
“你就是。”林见樊说。
“那至少现在不是了。”
林见樊眼神停住一秒后笑起来,喷射出水的花洒掉落在地,顾朝明的衣服打湿,浴室地板上花洒自顾喷.射着。
空无一人的客厅,茶几上放着顾朝明前几天喝饮料留下的瓶盖。
瓶盖上刻着——再来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