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爸的车开得不快,林见樊突然喊一声,林爸也马上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停下。
一停车,后座的林见樊立马打开车门跑下车去。林爸比他慢一步,下车后看到自己儿子跑向一个穿着黑色外套扶着路边树干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的男孩。
顾朝明本想出门转转,放松放松,看看能不能缓解头痛。出门到处走走,头痛并没有得到缓解,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秋夜里冷,顾朝明一时想吐,扶着路边的树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扶着树干的顾朝明没有发现停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林爸的车,直到林见樊下车跑到身边顾朝明才知道是他。
顾朝明抬起昏沉的头看向跑来的林见樊,林见樊面色焦急,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顾朝明朝林见樊拒绝地挥挥手:“你别管我,我没事。”
“同学,你没事吧?”
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顾朝明抬眸望向林见樊身后跑来的林爸。顾朝明没见过这个男人,林见樊看顾朝明望向自己老爸迷茫的眼神,和顾朝明解释说:“这是我爸,他来接我。”
原来是林见樊他爸,顾朝明只上次送醉酒的林见樊回家见到林妈,一个气质让人很难忘记的女人。今夜见林爸西装革履,谈吐不凡,这样看两人也是般配。
“叔叔好。”尽管头脑昏沉,但该有的礼貌顾朝明还是没有忘。
“我没事,一会就好了。”顾朝明对林爸说。
这是自己的事,顾朝明不想在人前出丑,但下一秒他的身体又由不得他。胸口一阵翻腾,顾朝明再次想吐,林见樊察觉到顾朝明的异样,立马扶住他。顾朝明弯下腰一阵反胃,又没吐出什么。
头脑的昏沉并没有因为干吐而缓解,顾朝明有点听不清林爸在说些什么,只感觉到胸口积闷。
林见樊看顾朝明特别不舒服的样子,担心地摸一下他的额头。顾朝明额头的温度高得让林见樊心惊,林见樊求助地对自己老爸说:“他好像感冒了,额头烫得吓人。”
见林见樊着急,林爸也抬手摸一下顾朝明的额头。
确实很烫。
面对这种情况,大人的第一反应是通知家属,林爸问顾朝明:“你家里人电话号码多少?打个电话通知一下,让他们来接你。”
顾朝明却说:“没事,不用打电话。”
说完顾朝明甚至还笑笑,想表明自己的状态没他们想的那么糟。
顾朝明脑子里一片混沌,林见樊扶着他,感觉到他越来越往自己身上靠,像失去支撑。
林爸见顾朝明状态非常不好,皱起眉头说:“不告诉家长怎么能行?”
林见樊一边扶着顾朝明一边摸着他的额头,顾朝明突然猛地扶住他的腰,没一点预兆地弯腰呕吐,将刚刚的积闷一下全都呕吐出来。
吐得太突然,林见樊扶着顾朝明也不管靠太近顾朝明会不会吐在他身上,他着急忙慌地抬手帮顾朝明顺拍着后背,希望这样顾朝明能舒服一点。
顾朝明思绪混沌,眼中景象模糊,只看到点点路边闪烁的灯光,还有眼前林见樊逐渐模糊的脸。
脑子里像有把火在烧。
林爸觉着这样下去不行,得先去医院看看:“同学,还是通知一下家里吧,我先带你去医院。”
也许是在家里吃下去的药物起作用,顾朝明感觉很困。难受地闭上眼睛,要不是有林见樊扶着,他能倒地就睡。迷糊中好像被人扶进车里,顾朝明没力气反抗,再次睁眼已是花白一片。
眼前花白一片中的医用吊瓶告诉他他所在的地方。醒来后头脑中的昏沉好上许多,肚子也没有出门时那么不舒服,只是身体还是有些类似大病初愈后的疲累。
吊瓶里的药水只剩一点,病房里安静得像是只有他一人。顾朝明慢慢坐起身,看到坐在床边椅子上也能睡着的林见樊。
顾朝明拍拍林见樊的手臂叫醒他:“林见樊,林见樊……”
还未清醒的林见樊往前一个栽头,顾朝明连忙扶住。林见樊甩甩脑袋,见晕过去的顾朝明已经坐在床上,眨眨眼睛头脑一下清醒:“你感觉怎么样?”
“我怎么在这?”顾朝明反问。
记忆如鸟儿归巢,一点点回归,他好似迷糊着被人扶住,再迷糊着被人搬进车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发烧了,我们在路边遇见你就送你来医院。”林见樊说。
“谢谢。”顾朝明微微点头道谢。
林见樊轻轻笑一下说:“没事,你感觉怎么样?”
“现在几点了?”顾朝明没回答林见樊的问题,拿过床头的手机一看,手机上充斥着顾涛的未接电话和信息。
再看一眼时间已是半夜,坐在床上的顾朝明一下慌了神。说给顾涛买酒,半夜还没回家,顾涛不知道在家里会怎样发疯。
顾朝明看完信息连忙掀开被子对林见樊说:“谢谢你,我有事得先回家。”
林见樊不解顾朝明为何看完手机后这么急着回家,劝他说点滴还没挂完让他别乱动,顾朝明依旧说要回家。
林见樊不让,顾朝明还想拔针头走人。
两人意见不统一,林爸正好打完电话从外边走进病房,见床上顾朝明醒来,关心地问:“醒啦,感觉怎么样?”
林爸进来顾朝明才放弃拔针头的想法,没乱动,对林爸说:“谢谢叔叔,我好多了。”
“打完这瓶就可以了。”林爸看向床边快打完的点滴。
顾朝明不好意思:“麻烦叔叔了,弄得这么晚,让你们一起等……”
林爸笑笑:“没什么,身体是大事。”
“这么晚了,你们要不要先回家,我一个人可以的。”顾朝明怕顾涛发疯,还是想先走。
林爸没理解他的意思,对床上一心想走的顾朝明说:“没事,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医院,反正明天星期六,不用读书。医药费已经结了,你还是先通知一下你的父母吧,这么晚了,他们会担心。”
顾朝明委婉地拒绝:“不用了,没事的。”
没人会担心我,我也没人可以打电话通知。
林爸还是问:“你家住哪?吊瓶快打完了,我待会送你回家。”
顾朝明忙说不用,询问到这是什么医院,顾朝明对林爸说:“我家离这很近,不用送的,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没多少分钟,谢谢叔叔。”
顾朝明撒谎,他并不熟悉医院边的路,顾朝明只是不想接受别人的好意。
林爸看起来还是有点不放心让顾朝明一个人半夜回家,但顾朝明再三坚持,林爸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你路上小心点。”林爸嘱咐。
顾朝明点点头:“嗯,那医药费我……”
“不用了,我已经付了,没多少钱,哦对了,见樊,药。”
林爸一说,林见樊从桌上把药拿给顾朝明,一样一样细心地告诉他吃法:“这个饭后吃,一天三次,一次吃两片,这个……”
顾朝明只想快点回家,林爸却说:“再躺会,点滴马上打完了,这样的天温差大,注意多穿点衣服。”
林见樊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一直默默担心着,拿过一瓶水问顾朝明:“想不想喝水?”
顾朝明摇摇头,林见樊又问他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打完点滴,夜色已浓稠到最深的黑。到医院门口林爸还问:“真的不用送?几分钟也可以送的。”
顾朝明笑着摇头:“不用了,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们了。医药费我星期一会给林见樊,谢谢叔叔。”
“医药费就不用了,你路上小心啊。”林爸说。
林见樊上车后也嘱咐顾朝明说:“记得吃药。”
车辆开向更深的夜,顾朝明看着车辆离去的方向,再看看空荡的路边,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的路顾朝明不太认识,手上提着林见樊给的药在路边边走边拦车。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顾朝明坐进车后座,在车上发信息问林见樊医药费多少。
林见樊和当初的他一样不肯说,只说一句“不用了。”
顾朝明说不用,林见樊会追着他问医药费多少,而顾朝明的性格摆明他不会像林见樊一样跟在他人身后。林见樊说不用,顾朝明没有回复,直接按着自己心里的估算价格给林见樊汇过一笔款。
汇完款警告林见樊不准还回来,还回来的话他下次就汇更多,直到他不还为止。顾朝明关上手机看着窗外非黑即亮的夜景,他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也许是一辈子吧,顾朝明想。
眼前永远是没有星光的黑夜,是无止尽的乌鸦叫喊,是一条荒凉没有尽头的路。
就算已是半夜顾朝明还是没有忘记给顾涛买酒,在路边看到一家超市,让司机停一下车,进去给顾涛买了几瓶啤酒。
回到车上,司机不停从后视镜中偷看顾朝明手中的塑料袋,听到塑料袋中酒瓶碰撞的声音。
见他年纪不大,大半夜的还在外边游荡,进超市买的也是啤酒,司机有点担心地劝他回家。
顾朝明抱着给顾涛买的啤酒谢谢司机的好意,啤酒瓶碰撞的脆响与司机关心的声音合在一起,顾朝明只觉得鲜明又讽刺。
抱着塑料袋中的啤酒,顾朝明头靠在硬邦邦的车窗边,望着窗外时而出现时而泯灭的灯光。
大半夜他接受到素不相识的出租车司机的好意,遇到自己班同学的温暖,可接收到这些好意,遇到过这些温暖后他还是得回到那个破碎的家。
听到司机的好意,顾朝明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内心无声地碎裂一地碎玻璃渣。
回到小区已经快两点,顾朝明提着啤酒瓶在楼下抬头往楼上望去。
灯未灭。
顾涛还没睡,顾朝明认命地走进楼道,楼道中感应灯应声而亮。开门无视沙发上坐着等他的顾涛,顾朝明将啤酒瓶放在顾涛身前的茶几上。
沉寂是暴风雨的前奏。
顾朝明淡然地将大门钥匙放在茶几上,顾涛坐在沙发上转头看向他,低声问:“让你买个啤酒买这么久?买几个小时,你是去偷人了吧。”
顾涛说话从来都是口不择言,顾朝明没有心情,不想理他,只淡淡地说:“路上有点事。”
“有什么事能耽搁这么久?你说说。”顾涛的嗓音一下拔高,从平原一下拔到珠穆朗玛峰。
顾朝明一万分不想和他闹,半夜两点他还没洗澡,他只想早点洗完澡上床睡觉。
顾朝明沉默,顾涛出奇地没骂他,一把扯过茶几上装满啤酒瓶的塑料袋。一经拉扯,塑料袋中有啤酒瓶失去平衡,一个跟头栽在玻璃茶几上,不断发出尖鸣脆响。
顾涛拿出一瓶啤酒在茶几边撬开,不用杯子,直接对瓶吹。
顾朝明极其不理解顾涛的行为,把医院拿的药放在柜子上,嘴巴里觉得渴,到厨房找水喝。
厨房应该是被顾涛设下什么结界,顾朝明一走进厨房,顾涛又恢复平常样子开始骂:“你妈现在不能带你走咯,只能跟着我过苦日子咯。”
“我就说嘛她个婆娘,自己那边都还没搞定,还和我离婚。”
“操他个娘的勒,还搁老子这撒泼。”
“个贱货。”
顾涛骂他顾朝明不在意,但骂曲盈逸,就算得知曲盈逸放弃自己的抚养权,顾朝明还是如十七年以来一样听到顾涛骂曲盈逸,肚子里窝攒一肚子火气。
顾朝明强忍着怒意喝水,怕自己失控。
顾涛见顾朝明不说话,又大声说:“装哑巴啊?骂你妈那天不是反应挺大的嘛,今天怎么哑巴了啊?”
顾涛饶有兴致地走到厨房,见顾朝明撑着橱柜,顾涛笑起来,他不知道顾朝明的手指暗地里已经狠狠地抠出橱柜的木屑。
顾涛走到顾朝明身后泄愤地用力拍一下顾朝明的后脑勺,骂道:“哑巴要账货,说话啊。”
顾朝明还是没理他,顾涛摁下他的暴怒按钮,打开他的打人机关。顾朝明沉默着承受,脑袋被顾涛用力拍打一下更不舒服。
身体不断接受着疼痛,顾朝明像是牵线的木偶麻木地抬起手臂做防御状保护自己。看到昏黄灯光下顾涛张牙舞爪的身影,顾朝明忽然想起林见樊的父亲。
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林见樊的父亲彬彬有礼,得体又照顾人。林见樊能有一个这样的父亲,不得不说,顾朝明是羡慕的,从一开始便是。
顾朝明不知道为什么同样都是男人,都是父亲,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与别人的父亲有着天壤之别。
别人家庭温馨和睦,他却要一直忍受顾涛的暴力。
顾涛的咒骂声没停,挨打的顾朝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点惹到他生气。
也许顾涛只是生气,没有理由。
顾朝明又想睡了,脑袋沉沉,任由顾涛打骂。他甚至已经开始麻木地想“随你怎么打,只要打骂快点结束,我只想上床睡觉。”
“你他妈就是想甩掉你,骗你说什么带你过去,你还屁颠屁颠信了,还和我争,哈哈哈,你不知道你妈拖这事拖一个月什么意思啊?就明摆着想把你扔给我,个拖油瓶,傻小子,还信,现在不要你了吧。”
顾朝明又想睡又忍耐着顾涛骂曲盈逸的一肚子怒气。
脑袋里昏沉,肚子里有火在烧。
他不信顾涛的狗话,尽管那已经是自己确认的事实。
木已成舟,顾朝明还是不想去相信。
母亲永远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她只是有事而已,她才没有抛弃自己。
如此欺骗,顾朝明连自己都劝服不了,母亲说不能带他走的时候,他确实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被他十七年中最珍视的人抛弃了。
活生生地被抛弃了。
即使如此,顾朝明还是不允许顾涛这样贬低曲盈逸,贬低他一直想要保护的母亲。
喉咙干涩,明明刚刚才喝了水。顾朝明的嗓音一下低到可怕,他低声说:“不是。”
听到顾朝明的话,骂人骂得正起劲的顾涛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不是什么?”
顾朝明背对着顾涛,昏黄的灯光给他的怒气加值。在昏黄的灯光下顾朝明忽然转过身来双眼睁大,怒吼:“她不是你说的那样!她没有抛弃我!”
顾朝明情绪激动,胸膛是吼过后的起伏。被吼的顾涛却只是笑笑,看向顾朝明的目光像看着对生人狂吠的小狗。
顾涛笑着忽然狠厉下表情,对准顾朝明的腿就是一脚,力度大到顾朝明差点跪下。
“狂吠的小狗”扶着洗手台才站稳。
厨房有焰火升起。
点燃,释放,炸裂。
顾朝明的怒火喷涌,情绪激动,但他还是忍耐着压低声音,像一只隐身于黑暗中的恶龙。
恶龙低吼:“她和你不一样。”
尽管顾朝明已经接触到和以前不一样的母亲,可他还是坚信母亲和顾涛是不一样的。
顾涛还在骂:“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她都不要你了……”
视线模糊,全身无力,只有胸中怒火在支撑。
情绪激动,迷茫而又昏黄的光影中顾朝明回忆起儿时的那个夜晚。同样也是在厨房,幼小的他一个人抱着锋利的刀具,割破的手指,厨房门被锁住。
屋外的恶魔,鲜红的血液,昏黄的灯光,耳边是恶魔的高声责骂与叫喊。
血液带腥,他想要除掉他,他只要解决掉恶魔,世界就清静了。
血腥的想法再起,这次没有林见樊铃声的警示,内心的罪恶疯狂滋长,顾朝明的理智不足以抵挡。
罪恶突破理智脆弱的防护,顾朝明靠着水池看到不远处的菜刀,刀片和那个晚上一样在昏黄的灯光下。
那把菜刀割破过他的手指,砍过他的房门,撬过他的门锁。
顾朝明大步靠近,没有受到一点阻挠抽出菜刀,想象着电影中刀客抽刀的寒光,现实只剩刀具的冰冷。
顾涛看到顾朝明拿刀的样子有点被吓住,顾朝明拿着菜刀直指顾涛,用力地喊:“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被吓住的顾涛一下又笑出声来:“哈哈哈,你跟老子来这套,你以为你拿个刀老子就怕你?”
香烟烫在手背的疼痛,额头的伤口,以及母亲离去的背影……
脑袋里一下一下跳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撑破他的头皮跳出来。
梦境中血液四溅,腥味弥漫,一刀下去,自己就可以得到解脱,但也将受到法律的惩罚。
顾朝明又想起那夜从自己眼前跑过的警察,想起路灯下反光的银白色手铐。
他将菜刀挥舞,却没有伤到顾涛分毫。
他知道这样伤不到顾涛。
他是个胆小鬼。
他害怕付出代价。
顾涛知道顾朝明没这个胆量,更加高声地说:“想杀我?你个小兔崽子,吃我的,住我的,还想杀老子?有本事你就动手啊。”
顾涛指着自己的心脏,“老子告诉你,朝这来,朝这,捅这才会死人。”
昏黄灯光下颤抖的双手,内心跟着震动,顾朝明在心里已经杀死过顾涛无数次。
他是想象的高手,现实的懦夫。
顾涛靠近,顾朝明吓得挥舞菜刀,差点将自己割伤。
昏沉中,顾朝明不断问自己。
你刺下后会后悔吗?
你现在头脑清醒吗?
你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你现在不能做傻事!
顾朝明奔溃得剧烈,双手颤抖着扔下手中的菜刀。铁质刀具掉在厨房地板上,在夜里发出冰冷的响声。
顾朝明躲过身前的顾涛跑回房间。
“怂货。”顾涛哼笑一声,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跟着顾朝明走进房间。
崩溃的顾朝明被顾涛踢了一脚,直直摔在地上。
顾朝明再也没有力气,躺在地上倒是好像更舒坦。四肢百骸如蝼蚁撕咬的疲惫,顾朝明躺在地上望着没有亮光的房顶。
秋季万物干燥,只有房顶一如既往的潮湿。
昨天楼上的老婆婆又忘关水龙头了吧。
老婆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顾朝明没有反抗,他胡思乱想着甚至就想这样睡去,永远地睡去。
疼痛在身上自由而肆意地绽开,像雨点一般密集落下。顾朝明只期望顾涛能把自己打死。
在今夜。
让他就这样永远地沉睡。
可惜顾朝明自己结束这种可能。实在忍受不了疼痛,身体自动做出防护姿态保护自己。
顾涛发完怒气,打完人走出房间。顾朝明忍耐着疼痛睡在冰冷的地板。他累得连近在咫尺的床都不想爬上去了,就这样睡去吧。
他多希望能就这样睡去。
永远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