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阿灯

“阎曦,”五元不仅没有相信,还痛心疾首:“你怎么能跟这种妖怪同流合污?你说我……也太可笑了吧。”

“五元,我没有必要骗你。”

五元矢口反驳:“不可能。”

御川嗤道:“你爱信不信,简直冥顽不灵。”

说完拉过阎曦的胳膊就要离开。

看他们二人这个反应,五元自己内心也有些发憷。开口反驳是下意识的动作,可他晚上丧失记忆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种症状在一年前就出现了,那时候祈愿屋屋后的那个东西出过一次意外,然后越来越难以掌控。

难道,他失忆与那个东西有关?

“阎曦,”他忽然开口,“你还记得你到祈愿屋来找我的原因吗?”

“自然记得。”

“我改变主意了,我可以现在就把结界的位置告诉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阎曦看一眼御川,点头道:“你说。”

“川香县西南方的山林里有一个妖怪,由青灯化成。你把这个灯带回来,我就告诉你。”

-----------

西南的山林是一片低矮的灌木林,斜斜的立在山坡上,山坡不陡,几乎和大地相平。

最外一层布满了这种低矮的灌木,叶片细长,树枝粗壮。

最内一层却别有洞天。

阎曦拨开树木走进去,就看到了郁郁葱葱的小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茅屋稀稀拉拉的立在小路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村子。

村子背后靠林,跟前为海。村民们依林而活,依海而生。

看起来平静祥和,毫无不妥。

这一路荒无人烟,却在马上就要接近青行灯妖的地方莫名其妙出现了这么一个村子,诡异的不得不防。

御川借着树枝掩盖住自己的身形,压低声音小心到:“曦曦,这个村子看起来有些怪,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

“我知道。”阎曦看他一眼,继而皱眉:“为什么非要跟过来?来之前我看五元的反应很不对劲,明明让你留下看住他的。而且小狐昨天又不见了,如果它回祈愿屋发现我不在怎么办?”

“不在就不在,它安全的很。现在最危险的是你。你心里怀疑五元把你支出来不安好心,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吾不跟着你你能应付过来吗?”

“怎么应付不过来?”

“嘴硬。”

“御川!”

“好好好,吾不说了。”他抬起双手做投降状,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场景,突然伸手一指:“曦曦,你看那。”

-------

京都宣青山山脚。

天空是澄蓝的清澈,高远洁净。江天一色纤云不染,浅蓝色的天幕镶着淡黄的金边。

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一个少女背着桃木剑蹦蹦跳跳的走在山间,手中拿着顺手从路边摘来的狗尾巴草,捻着草根来回转动。

她有一头墨色的及腰长发,松松垮垮的绑在脑后。墨色衣衫上点缀着零星的赭红花朵,衣摆随着前进的步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

她本来慢悠悠的走着,却突然定在原地,杏眸机警的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那只野鸡。

——有点饿。

——想吃。

许是在山里呆久了,那只山鸡对陌生人一点防备都没有,见少女朝它走近,也只是悠闲的啄一啄自己的翅膀。

少女搓搓双手,奋力向前一扑。

顿时鸡毛四飞,鸡叫冲天。

她再一看身下,竟然扑了个空。

那只本来应该在她怀里的野鸡此时正翻着白眼被一根无形的细线拎在空中,翅膀无助的在空中扑棱扑棱着。

“想要?”一个低沉的声音混着淡淡的磁性说道。

少女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个树杈上坐着一个男子,他有一头火红的长发,五官精致俊美,淡淡的光芒自他周身晕开。

双耳尖尖,泛着透明的光泽。漆黑的眼眸里似乎还蕴着淡淡的笑意。

少女问道:“你是谁?”

那人却不答话,只用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她,一头红发似火般灼烧着自己的心脏,竟然隐隐有些痛意。

他不言不语,淡淡周身的气度便令人生畏。

“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女忽生警惕。

-------

“那是在干什么?”阎曦顺着御川手指的方向看去。

遥见村子里面摆着一个高台,高台四周立着飘扬的红色旗帜,流苏随着微风慢慢晃动。

高台正中央跪着一个男孩子,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衣衫轻薄,身形瘦弱。

他虔诚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

御川盯着他半晌,突然皱了皱眉头,“窥探天意……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阎曦重复一遍:“预知?他可是凡人,凡人怎么会拥有这样的能力?”

“吾也不知,要不要去看看?”

“……好。”

御川捏了一个隐神诀,罩在他和阎曦身上,然后偷偷走进了村子。

男孩身后聚集着不少的村民,一个个面含担忧,担忧中却又带着丝丝庆幸。

一个妇女说道:“上天保佑,希望荒儿此次占卜成功。”

“李嫂你放心,我相信荒儿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他是我们的保佑神,上天赐来荒儿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村子能够从此平安吗?”

“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是荒儿这两天脸色不太好,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放宽心吧,一定没事的。”

他们说这话,高台上长跪不起的男孩终于起身,他扭过头来的时候,阎曦看到了他的模样,脸色苍白,眉清目秀,身形瘦削,看起来有些惹人心疼。

荒儿缓缓走下高台,这一次祈事比以往都要费力气,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力在流失,不过几步的距离走起来都费力。

他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喃声道:“天神说两日后会有大雨,各位婶婶伯伯那时一定不要出海,这两天做好排水,防止两日后大雨冲垮房屋。”

李嫂快走两步迎上前,从怀中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问道:“荒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荒儿没事的,李嫂不用担心。”

……

阎曦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她看一眼天色,转头问御川:“那个小孩子说的是真的吗?星轨晴雨之术早已失传,就连我都无法参透天气变幻,他一个小孩子竟然可以?”

“谁知道呢?”御川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周围。

阎曦见他这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知道自己说话他听不进去,也不再多言。她正要再往高台望去的时候,御川突然从背后搂住她,双手交叠在阎曦身前按住她将要抬起的胳膊,然后低下头,一脸暧昧的笑了起来。

他压低了声音喏道:“别动,吾有话说。”

与轻佻的动作不同,他的声音严肃又沉重。

“周围有人在监视我们,切记谨言慎行。”

“……你可以离远点说。”

御川充耳不闻:“放心,他目前没有敌意。”

“没了?”

“恩。”

“那你能放开我了吗?”

“唔……”御川挑挑眉,大拇指在她肩头摩挲两下,然后缓缓放下手。

--

天色将晚,他们二人悄悄潜进村子,溜到了那个小男孩的屋子外。

村民们将名叫“荒儿”的男孩子奉若神明,特意在村里的海神庙旁边给他盖了一间瓦屋,屋子虽然不是富丽堂皇,金玉碧瓦,但条件已经比许多村民住的地方都要好。

阎曦猫着腰躲在窗户口,接着光辉月华悄悄往里面看去,一只修长的手横过来挡在他眼前。

顿时一片漆黑。

“你干嘛?”

御川略一使劲,阎曦就被拽着后退了几步。他站到了阎曦刚才站着的位置,用她刚才的姿势朝里面看去。

然后轻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小男孩也是男人,这种事情吾自己来就行。”

“……”他才十二岁,你至于吗?

……

屋内一片寂静,隐约间床榻上有一个大致的轮廓,薄薄的被子对着呼吸慢慢起伏。御川思索一瞬,右手食指并拢在空中一划,一道银色的丝线就随着他手的方向飞到了小男孩床前。

在床前转了几个弯儿,一个猛冲钻进了小男孩的身体里。

他闭上眼睛,思绪随着丝线游走在男孩的记忆中。

突然,那根丝线化作漫天光华散在空中,御川睁开眼,脸色微变,“竟然带着神明的封印?果真不是普通人。”

“神明?”阎曦喃喃问道。

她如果记得没错,阴阳幻境中根本就没有神明的存在,御川口中的神明又是什么?

“‘神明’,”他话锋一转,讥诮道:“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神明呢?神州这个地方可是被……”他说到这,却转了话题:“不是神明,而是一些安逸久了的妖怪,接受凡人祭拜后,就以为自己变成了神明,还妄图用妖力悲悯世人,真是可笑。”

“神州怎么了?”

御川温柔一笑:“吾发发牢骚罢了,曦曦不必放在心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阎曦看到他眼睛里充斥的都是讥嘲和不屑,望一眼都生畏。

--

荒儿屋子的窗户开着一个缝,晚风吹过,屋内油灯火焰闪烁一阵,然后归于平静。

阎曦盯着那盏油灯发呆。

——睡觉还点着灯?

她盯得久了,眼神突然动了一下,拍拍御川的肩膀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屋子里的油灯比之前亮了?”

“有吗?”

阎曦再看一眼油灯,好像又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好摇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说不上来是什么……御川!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前方不远的海面上传来,轰隆隆的冲击着耳朵。

御川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猛地提气,抱起阎曦跳上了屋顶。

远目望去,只见海面上掀起了几丈高的风浪,呼啸着压向村子,像是发狂的恶魔携着飓风之势倾狂而至。

更为奇怪的是海面上的天空狂风巨作,雷轰云谲,大雨倾盆而下。然而地面上却是月明星稀,晴空万里。

风暴声越来越大,村民从家中陆续走出,一个个手挽着手,肩靠着肩,满脸惊慌的躲在屋子跟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

“荒儿不是说大雨在两日后吗?海面上是怎么了?”

众人三言两语说个没完,突然又一个雷声滚来,一个村民双腿一弯直接跪到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颤颤巍巍哭喊说:“海神发怒了,海神发怒了!”

恐慌就像烟雾一样弥漫,迅速扩散到每一个村民的心里。

两个。

五个。

所有的村民一个接着一个跪在地上,朝着大海的方向接连叩首。

这一幅场景让阎曦很是不安,她扭头问道:“御川,那片海上真的有妖怪?”

他摇摇头:“我嗅不到一点妖怪的气息。不过这场雨却是来的蹊跷,而且按照村民的说法,那个男孩精通占卜,怎么会察不到这场大雨?”

“我就说嘛,能够预测星雨天气之术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普通人是不可能,但他可不是普通人。”

“这话什么意思?”

“你瞧,”御川努努下巴,眼神指向地上的那群村民,“这个男孩凭空出现在这里,从小没有人教他术法他却懂占卜之术,只能说明这是天生之才,这样的人,能叫做普通人?”

就在他们刚刚说话的空档,荒儿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到村民面前,神色是分辨不出的茫然无措。

没过多久,海浪的声音渐渐变弱,喘息着从陆地上退下。

幸好村子没有紧邻着海边,风浪只是淹没了村子口一些荒废许久的农田,没有村民伤亡。

大难过后,一片狼藉。

那个一开始带头下跪的人猛地冲到荒儿面前,指着他鼻子问道:“为什么没有占卜到今夜的大雨?要不是大家睡得浅,海浪退得快,满村子的人可能会因此丧命名,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全村人节衣缩食把你养到这么大,就让你在台子上跪一跪,念几句口号,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吗?”

面对如此指责,荒儿一直沉默。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没明白,为什么占卜会出错。

站成一团的村民,沉默以对的男孩。

御川把这一番对峙全部收入眼底,紧接着冷笑一声:“人类果然只懂恩将仇报。”

说完后,他有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姑娘好像也是人类,赶紧加了一句:“当然了,曦曦除外。”

阎曦假笑一声,不予理睬。双眸紧紧盯着下面的情况。

面对众人指责,荒儿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解释,也不辩驳。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最高点时,白天那个关心荒儿身体的妇女气喘吁吁的拨开人群冲到荒儿身前,撑开双臂把他护在身后。

“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你们一群大人这么咄咄逼人简直太过分了!你们扪心自问,荒儿救了我们多少次?只不过一次失误,你们就能把他说的一名不值!生而为人,慈悲为怀,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他?”

周围村民似乎被这番话触动,再加上生死之间那股紧张感慢慢消散,语气都平缓了不少,不再那么激动。

“李嫂,我们知道你对荒儿好,可是这次真是太危险了!”

“李嫂,你不能这么惯着他,迟早会出大事的。”

“……”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见妇女无动于衷,只好叹口气转身离开。

人群渐渐散开,不多时,就只剩下李嫂和荒儿两人。

她安慰般的摸一摸他的脑袋,眼眶有些泛红,“今天白天我见你脸色就不对,你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李嫂知道,荒儿是个好孩子。大家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忘了,李嫂没有忘记,因为你,大家多少次从死里逃生,你是我们村子的小英雄,你一直都是。”

荒儿一直低着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他抿抿唇角,轻轻点点头。

见李嫂离开,阎曦和御川从房顶上跳下。

他们脚一沾地,正欲回屋的男孩子突然耳朵一动,停下了脚步。

阎曦脸色大变:“你捏着隐神诀没?”

“捏着呢,”御川一脸无所谓,“但对他没用。”

仿佛是为了印证御川的话一样,荒儿转过身看向阎曦,漆黑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她:“从白天我就觉得有人跟着我,是你对吗?”

“额……是。”

“你……你能帮帮荒儿吗?荒儿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他上前走两步,说道:“最近我的占卜之术越来越不准,荒儿已经偷偷试过好几次,都出了错,只不过大家不知道罢了。村民伯伯和婶婶对荒儿那么好,荒儿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说到最后,他黝黑的眸子里充满了恳切:“姐姐,荒儿求求你。”

阎曦讶异于这个男孩子无比敏锐的直觉,不过身份被拆穿她也没有过多的意外,反而顺着他的话问道:“你知不知道,每一次占卜都在消耗你的心力?”

荒儿垂眸。

“你知道对不对?”看他这个反应,阎曦一切都明了:“天道岂能轻易参悟?命定的轨迹又怎么可能让你凭一己之力改变?他们本应因海难而死,你却保了他们的性命,一人改变会牵连无数人,一连十,十连百,造成的后果你根本无法承担。”

荒儿沉默许久,就在阎曦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什么是天道呢?荒儿不知道,荒儿也不想知道。难道伯伯们为了养家糊口死在海上就是天道么?这个村子的人一点又一点死去就是天道吗?那谁说我的出现不是天道的安排呢?既然我被安排出现在这个村子,就要尽力让他们过的好一点,这不对吗?”

阎曦哑然。

都说神明无情,妖鬼无义。

这个孩子拥有者超乎神明与妖鬼的占卜之力,也拥有一颗神明与妖鬼无法企及的善良之心。

----

阎曦最终还是心软,告诉了他保护心力的方法。

第二日,荒儿接受了心力的涵养之法,特意在中午又进行了一场法事,想要为大家占卜出最新的结果。

或许是阎曦的方法有效,他这一次占卜完身体没有特别虚弱,庆幸的是,最近五日内都没有大雨或者海浪,村名们能够趁着这几天去海上多多捕猎,储备一些食物。

虽说上一次占卜出现了错误,但村民们打心底里还是相信他的能力,这次他又这么肯定,大家理所当然的就信了他的说法。

赶早不赶晚,当即就在下午除了海。

结果,就是这一次出海,酿成了大祸。

当天下午,海上掀起巨浪,五位渔夫全部丧生海底,再未生还。

得知消息的渔夫家人一个个悲痛欲绝,连丧事都不办就拿着镰刀木棍冲向了荒儿的房屋。

要不是他保证今天不会有海浪,自己的家人怎么会一点防护措施都不准备就直接出了海?要不是他怂恿出海捕鱼,自己的家人怎么会死?!

要不是他……要没有他……就好了。

那天夜晚的场景又再次重现,他孤身站在门前,身前是一堆怒气冲冲的村民,一个个磨牙霍霍要将他就地处决。

疑惑不知是从谁嘴里先问出口的:“荒儿会不会做了什么事触怒了海神?会不会就是因为他海神才会发怒?”

“这是真的吗?”

“这如果是真的,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献祭给海神,以保大家平安?”

“对,献祭!”

“献祭!”

“献祭!”

一个这样说,两个这样说,到最后,所有村民都举着拳头义愤填膺的喊道:“献祭!献祭!”

阎曦想要冲身而下,跟他们解释下午的海难根本怨不得荒儿,天灾人祸,连神明都无法避免,他们区区凡人怎么可能与之抗衡?

御川却突然揪住她的手臂,摇摇头劝道:“你不能下去。你怎么和他们解释你凭空出现在这里?又怎么解释和荒儿的关系?他们现在铁了心要处死荒儿,你下去只会让事情更糟。”

“那怎么办?这件事情也有我的责任。如果我没有答应荒儿教他恢复心力的办法,让他有了希望,他不会这么笃定告诉村民占卜结果一点错误都没有,都是我的错。”

“曦曦,你冷静些。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人在监视我们吗?事情远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他们说着话,那些村民就已经把荒儿绑起来,然后押到了村口前的那片大海。

这个孩子啊,他在这里耗尽心力保村民平安,也在这里被送上死路。

--

这时,荒儿的屋内,还亮着一盏油灯。

明明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却能听到微弱的喃喃声。

“怎么?你说想听我的故事?真的要听吗?”

“如果你那么想听我说的怪谈故事,那么你就得做好听到日出的准备了。”

“我记录了很多、很多怪谈故事,我反复地练习讲述这些故事,直到能够脱口而出。那真是最快乐的时光,就这样度过了九十九个夜晚……”

“直到第一百个夜晚,我遇见了他,那个拥有着常人无法拥有的能力,却善良到过分的男孩子。”

“他的故事……呵”

“从前有一座海边的村庄,饱受海啸的侵袭。但全村人依海为生,不愿搬离海边。于是他们祈求神明,保佑他们平安。终于,神明赐给了他们一个孩子。”

“这孩子有着独特的才能——预知。他知道一切即将发生的事情。从窗边何时会落下一只蝴蝶,到海啸何时会毁灭村庄,他都知道。”

“预言第一次出现错误的时候,大家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责怪这个孩子。但是慢慢地,责怪也开始了。”

“终于,有人提出,这个孩子既然已经失去预知能力,不如就放弃这个孩子,将他献给海神,或许还能平息灾祸。”

“这个孩子带着浑身的伤痛,在全村人的注视下,呜咽着,走向无边的夜色里,走进冰冷的浪潮中。当海水淹没孩子的时候,海中掀起滔天巨浪,也淹没了村子和所有人。愚蠢的人类啊,你们知道亵渎神的恩惠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那样冰冷的海水,你们怎么忍心呢?”

他可是那样善良的孩子啊,那些愚蠢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对他?我带着漫天的怨恨和不甘掀起风浪,想让他们一同消散在世间。

毕竟,有你们陪着荒一起死去,他永远都不会孤单了,不是吗?

这真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引用了阴阳师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