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林里寂静得很,没有人声嘈杂的宁静。时不时地,有山鸟的鸣叫声唳空而过。天是如同被水洗过的蔚蓝与高远,清新的空气荡涤暄浊。
漫步在此情此景中,只觉心神陶醉。
然而阎曦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情去欣赏美景,她奔波一路早已有气无力:“太子,你在哪里?赶紧出来吧……不要再调皮了,你爹娘找你许久,该担心了。”
“太子?”这一声呼喊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太子不是太子,太子是一只狸猫。至于他的父母为什么给他起名叫做太子这件事,我们暂且不提。
太子今年虚岁六十六,按照妖怪的年纪,他还是正处在贪玩期的小屁孩。太子不同于别的狸猫,他没有那些爱破坏捣蛋的坏毛病,反而乖巧的很。然物极必反,他有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头疼的癖好——喜欢钻到别人找不到他的地方,然后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这家伙不仅睡功无敌,藏身的地方更是千奇百怪,他爹娘每一次都为找他操碎了心。
偏偏这双父母又扬言要让孩子放飞天性,哪怕太子失踪了无数回,他们也坚决不愿意把他关起来。
听五元店里的神器说,这样的委托他们基本上两天就要接受一回,早就习以为常。
没错,阎曦现在已经进入阴阳幻境,并找到了雨女口中的五元大人。
……
那日,听闻雨女说完那番话,阎曦本该转身离开,而后按照她的说法进入幻境寻找五元,毕竟时不我待。
可不知怎么的,她脚步越走越慢,内心挣扎了许久后,她还是决定折返浮陀岛。费劲千辛万苦解开了雨女的身上的封印,然后把她带回了阴界。
虽然在外人看来,阴界是和死人打交道的地方,看起来阴森无比。然而鲜少人知道,在阴界之内有一个千年灵玉天然凝结成的古窟,可生死人,肉白骨。
这个古窟大大缩减了雨女再生的时间,也缩减了宋清等待的时间。
阎曦将雨女送回阴界后,就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幻境。幸好这个五元大人在幻境里出名的很,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他。
……
五元一直徘徊在北海道的川香县附近,有一名为祈愿屋的住所。
该屋顾名思义,接受任何人任何妖的愿望并对其予以帮助,只要你拥有未完成的愿望,就可以来祈愿屋寻求帮助。所有愿望按其危险程度明码标价,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进行和平交易。
用五元的话来说,这叫做生意。
其实再通俗点,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
阎曦到这里已经两天,明明是前来寻求帮助,结果却变成了这里的帮工。五元说必须帮他完成六十六个的愿望才会把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告诉她。
阎曦:“……”这个家伙还真是把做生意融入到了生活的每个角落。
更过分的是,他还把自己的刀收走了。自从妖刀姬出现灵识之后,一直和自己寸步不离,这是第一次她离开自己这么久。
可是没办法,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想到这些,她不禁心酸摇头。
正适时,阎曦突然听到了一阵呼噜声。
寻声望去,她身后的庞然大物被吓得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在她身后不远处,赫然蹲着一头白狼,它吐着血红色的舌头,大模大样虎视眈眈地望着她。
白狼身形巨大,像是俯瞰众生的王者,两只黝黑眼眸中散发出意味难辨的光芒。阎曦只及他一半高,这么大的白狼,看起来倒像是已经成妖的妖怪。
既然成妖,那就比普通的白狼更为危险。妖刀姬此刻不在身旁,就相当于削减了阎曦一半羽翼。
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谨慎的和白狼对视。
就在此刻,白狼忽然站起身!
阎曦面色一变,正要迎上,却发现它不但没有前进,反而后退了几步。
这一后退,露出了一直被压在它尾巴下面的东西。
……看起来好眼熟。
!
那不是太子吗?!
在阎曦看清楚的同时,白狼就已把太子叼进了嘴里,然后大摇大摆的朝她走去。
阎曦满脸不可思议:……
你恐吓我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吃了雇主的孩子?!要是让大家知道了,以后谁还敢委托我办事情?那她什么时候才能从五元嘴里套出消息?
此情种种,让她不禁出离愤怒。顾不得考量敌我悬殊,飞身一个虎扑,连带着符咒一起逼到了白狼身前。
然后趁着它出神的时候,顺利把符贴在了它的脑袋上。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完成的无比顺利。
……
白狼即将要咧出笑意的嘴巴僵在半路,虚咬着的大嘴慢慢松开,嘴中的睡得迷迷糊糊的太子刚好落到了阎曦怀中。
阎曦:“……”原来太子没死?
白狼:“……”刚刚发生什么了?
太子本来在一片温暖又毛茸茸的毯子下睡得正酣,哪成想下一瞬就被甩到了空中,紧接着又掉到了软软的怀里。
……!
吓死猫了好吗?连睡个觉都不能让人好好睡吗?!
外面这么危险,他发誓,逃跑出家这种事情一定不会有下一次了。虽然……这个怀抱也很舒服啦。
太子餍足的蹭蹭脑袋,在阎曦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去。
四周一片寂静,阎曦和白狼双双对视,一股诡异的尴尬蔓延开来。
她轻咳一声,用无比友善的声音问道:“你是这林子里的妖怪吗?”
白狼黑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许久,慢慢点了点头。
“刚才是我误会你了,抱歉。”
那道符还贴在白狼的脑门上,正好就在他双眼之间。他抬起眉头用眼睛瞅了瞅那道符,喉咙中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这副模样看起来可怜巴巴,阎曦禁不住不厚道地笑了笑:“你太……雄伟了,又偷偷摸摸的跟在我身后,我这属于正常反应,莫见怪,莫见怪。”她又招招手,接着说:“你低下头,我给你摘掉。”
白狼却是眨眨眼,然后弯腿屈膝,整条狼顺从的趴在了阎曦身前,大狼头慵懒的枕在前爪上,一副任君如何的模样。
阎曦伸手拿下符咒,打量白狼半晌,把手微微后移,摸到了白狼的脑袋顶。
毛发旺盛细腻,触感柔软绵密。
真是乖巧温顺的很。
她没忍住弯了眼眸。
……
待阎曦赶回祈愿屋的时候,已近晌午。
她还没踏进门口,就看到五元打着算盘,远远地走过来,右手噼里啪啦不停,嘴上却冲她吼道:“我让你去找太子,你给我领头白狼回来?你是不是傻!他长成这德行,以后谁还敢来祈愿屋?”
白狼无辜地歪歪头:我长成哪个德行了?
阎曦被他这么劈头盖脸一通吼叫,心虚的低下头,余光瞥到在自己怀里睡得正熟的太子,赶紧伸出手呈上去,转移话题:“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怎么了?”五元把太子夺过去,双眼目露精光,好像太子就是那一坨坨闪闪的银钱一样。他接着吼道:“你不还是带着狼回来了吗?”
似乎是感觉到眼前的姑娘被凶了,白狼倏地呲了呲牙,鼻头的肉皮紧紧皱到一起,尖利的獠牙上缠绕着口水,看起来颇为恐怖。
阎曦急忙把白狼挡到身后,“五元,你放心,他没有攻击性的。”
“……”你当我瞎啊!他那一口尖牙是摆设吗!
纵使心里这么想,他面上却软了态度,摆摆手叹气:“算了,你把它带回你院子里吧,就当是镇宅之宝了。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善良,绝对不是因为我怕它!”
阎曦附和的点头,看起来无比相信他的说辞。
五元又接着重复了一遍:“绝对不是因为我怕它!不是!”
她扭回头摸一摸白狼的毛,借着它的大脑袋挡住了自己偷笑的脸。
……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阎曦又开始发愁。
她一开始是打算让白狼睡在院子里的,可它非要跟着自己进屋子,奈何它个头太大,屋门太小,它根本进不来。
阎曦本以为它会就此放弃,哪成想它竟然拿出了在树林里对付自己的那一招,就地一躺,四肢朝天开始左右打滚儿。
她一脸“……”,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上午就用这招死乞白赖非要让我把你带回来,现在又用这招,你可是狼啊,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白狼充耳不闻,继续打滚儿。
阎曦叹口气,终于屈服:“我认输,我认输。”
然后伸手朝它额头一点,白狼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圈。
它立刻从地上扑腾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去了:脸面是什么,能吃吗?
阎曦紧跟在它身后进了屋。
这个五元不仅嗜钱如命,怪癖更是数不胜数。他非要要求祈愿屋里的所有生灵,只要是活着喘气的,都要同平常的人类一样作息,照常用膳,照常就寝。
戌时过后还没有睡觉的,第二天就要开大会点名批评,还要扣工钱。
阎曦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性情如此古怪的妖怪,简直让她咋舌不已。
她一边想,一边脱了鞋往床上走。
没迈两步,她突然记起自己身后还跟着一匹白狼。阎曦扭头看去,只见它正在原地蹦来蹦去,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用舌头舔自己身上的毛。
“你干什么呢?”
白狼停下动作,朝前走了两步,然后一蹬腿,一个跃步就跳到了床上。
阎曦虽然看起来纵容它,但她一刻都没有忘记,眼前这个白狼是个大妖怪,让它进屋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怎么可能会让这只狼和她一起睡在床上
与妖同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阎曦指着门口,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严肃:“下来或者出去,自己选。”
白狼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容退让,怏怏地跳到地上,就地一趴,用屁股对着阎曦,兀自睡了。
阎曦看着它闷闷不乐的背影,心中不禁好笑。
到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感觉到脖子间传来一阵湿润的蠕动,吓得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