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点栗子填填肚子,眷灵还是打算出门去吃顿晚饭。
酒楼大堂里,食客们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甚至有不同?两桌人伸长脖子交头接耳的。
“听说了吗,少城主夫妇和离了!”
“听说了啊,说难听点,就是少城主把少夫人休了吧。”
“之前看?他?们感情不是挺和睦的吗?去年少夫人生辰,少城主还让人放了九百九十九只天灯,替她?求平安呢。”
“你懂啥。”一人吃着花生米,“这种家族联姻啊,惯会表面做戏,实?际上,啧啧。”
眷灵端着茶杯,小二喊了几声才?回过神,点了平日最爱吃的几个?菜。
她?偷偷问大佬:“如今少城主身体里,应该是真正的寒放了吧?”
“嗯。”
“难怪。”若是薄辛,他?必不可能休掉元姝儿。
“那薄辛是回到自己的□□里了吗?”眷灵看?了眼窗外,“说起来,当初二人到底为什?么会交换灵魂啊。”
她?一个?人碎碎念半天,大佬终于开了金口:“冰棘双峰遥遥相?望,但你何?时见?过两座雪峰相?会。”
眷灵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也就是说,薄辛的□□和灵体根本就融合不了?”
“不全?是,你昨日不是在左峰见?过山灵本体了?”夜栾靠坐在椅背上,懒懒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那座雪顶,说是山灵本体,其实?更像是冰棘左峰的一部分。
山峰不能没有尖端,离开山峰,雪顶也会很快融化。
眷灵恍然:“原来如此,灵体离开右峰后一直温养在寒放体内,倒还没什?么问题。”
“可要是灵体离开,会……融化?灰飞烟灭?”
“差不多。”夜栾淡淡道。
眷灵顿时面露失望:“我还盼着他?能用自己的身体回来呢,不然少夫人多可怜啊。”
“她?应该是喜欢薄辛的吧,不过名义上,她?嫁的却又是寒放。”
在脑子里捋了捋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一时也有点说不清破局之处在哪儿。
今天人不算多,小二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扑鼻,眷灵便也没空多想其他?的,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夜栾向来对吃东西不大感兴趣,尤其不吃外面卖的。这会儿只是懒散地坐着,整个?大堂内的议论?声清晰传入他?耳中。
“……三?四年的夫妻,说休就休,少城主无情了点吧。”
“你是收了元家的钱啊,这么帮那娘们说话??”另一人不屑一顾,“少城主是什?么样的人,这两年来作为拜雪城子民你还不清楚吗。”
“定是那元姝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有违伦常的事!”
被?他?指着鼻子骂的人脸色一黑,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不就是去年冬天,元家嫌你家那批皮毛太次,没肯收吗?至于在这里肆意诋毁?有本事到元家门口去喊啊,那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谁不知道,拜雪城三?大家族,各司其职,其中元家正是这一带声望最盛的富商。
因为地处偏僻,对普通人来说,往南去行商并不容易,因而一向由元家先行按标准收购。
不然,以?元姝儿这病怏怏的身子,怎么可能嫁进城主府做少夫人。
“……我懒得跟你吵。”那人神色一僵,埋头吃饭去了。
“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议论?的。”先前那人大声道,“人家就算和离,那也是元家唯一的女儿,回去仍做她?的千金大小姐,要咱们操什?么心?”
眷灵吃完轻轻打了个?嗝儿,正听到这句话?:“那倒确实?不必太操心了。”
她?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雪音珠,黯淡无光,也证实?元姝儿如今一切安好。
“我觉得,薄辛会回来的。”她?忽然笃定道,“他?只请我照看?夫人两三?日,他?是想以?后自己来保护元姝儿的。”
夜栾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扬眉。
对于拥有近乎无限生命的山灵薄辛来说,离开赖以?生存的冰棘双峰,兴许修为就要慢慢散了、寿命也随之消逝,只为换得与一人族相?守的短短几十年,这不划算。
“他?若不是傻子,做不出这种愚蠢的选择。”
眷灵认真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呀,爱情会让人尝尽酸甜苦辣,再来一回,却还是甘之如饴。”
“你在哪里学的这些酸话?。”大佬无语。
她?不好意思地道:“话?本里。”
夜栾:“……”
眷灵双手托着脸,好奇道:“大佬,你活了这么久,难道就不曾因为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失去理智吗?”
那双凤眼眯了眯:“没有。”
也是,大佬似乎任何?时候都?很冷静。
她?吃饱了,起身去付钱,收钱的竟也是小二,掌柜反而神情沉重地坐在角落里。
上次他?还十分真情实?感地夸赞了少城主寒放,想来也是听说了和离的事,正在怀疑人生中。
刚走出酒楼,身边便匆匆而过几个?明显赶去凑热闹的人。
“……我刚路过城主府,你们猜我看?见?什?么!少夫人…不对,如今只能称元小姐,被?扫地出门了!”
另一人讶异道:“既然休书已下,容她?收拾好再自行离开,又不是什?么难事,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谁知道啊,走走走,看?看?去。”
眷灵赶紧低头看?了眼雪音珠,仍是暗淡着,一直没有亮起过。
二人到城主府时,门口已经熙熙攘攘围满了人,往常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形。
“我家少城主说了,元氏女不守妇道、与人私通,当受口诛笔伐。”
“骂一句二十文钱!”
在场人数众多,浑水摸鱼骂上几句讨钱的大有人在。
也有忌惮元家,为元姝儿抱不平的。
一时间,吵吵闹闹,没个?消停。
眷灵径直飞过人群,看?到中央被?团团围住的元姝儿。
门口摆了把椅子,寒放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身子歪着,气质浪荡。
即便是同?一张脸,与之前却像两个?人一样。
他?皱起眉,抬头看?向眷灵:“你是什?么人?”
喧闹的人群也随之停顿了一下,眷灵落到面色苍白的元姝儿身边,扶住她?的手臂:“你没事吧?”
元姝儿摇摇头,轻声道:“多谢姑娘关心,我已经让侍女去请我哥哥了。”
她?看?了眼上方?的寒放,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些许嫌恶。
寒放却猛地站了起来,仿佛被?冒犯了:“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他?娘的给老子戴绿帽子,现在在这儿装什?么清高?”
元姝儿咳嗽两声,撩起广袖,露出白皙手臂上两道交错的陈旧伤疤:“这伤,可还记得?”
寒放面露心虚,又坐回椅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说给你听。”她?慢慢道,“这是三?年前,我刚嫁进寒家不久,因为阻止你去春玉楼寻花问柳,被?你恼怒之下用佩剑划伤。”
围观的人群忽然静默下来,都?忍不住去瞥她?的手臂,想看?看?是否属实?。
眷灵离得近,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两道剑伤。
“少城主这有点……”
眼见?风向不对,寒放赶紧道:“那确实?是我冲动了,陈年旧事,何?必紧抓着不放。你与人私通是事实?,难道你敢否认吗!?”
但凡她?脸皮厚一点,自然可以?矢口否认,毕竟虽然灵魂不同?,从始至终她?只叫过“寒放”夫君。
但元姝儿却坦然承认:“我是喜欢上了其他?人。”
她?弯下细瘦的脊背,又咳嗽两声,语气始终冷静理智:“你我婚姻,不过各取所需,即便我德行有亏,你也不是光明磊落,凭什?么由你来指责我?”
寒放竟一时语塞,他?只知道自己这位前妻温顺柔弱,没想到这么伶牙俐齿。
他?阴沉着脸:“反正本少爷已经休了你,你别想再踏入城主府一步。”
元姝儿摸了摸手臂上那道伤疤,垂下眉眼:“正合我意。”
其实?三?年前她?便写了和离书,只是恰巧寒放在兽潮中昏迷半年,不好提及此事,后来……
后来因为是薄辛,她?才?烧了和离书。
她?曾侥幸地以?为,可以?这样美满地过一辈子,终究是奢望。
元家人一过来,围观人群顿时一哄而散,生怕被?记住。
元姝儿的哥哥元崇常年跟着商队到处跑,难得回家一次,没想到会碰到这种事,气得脸都?青了。
“姝儿,让哥哥看?看?!”他?焦急地拉着妹妹左看?右看?,总觉得又瘦了。
“寒放!我把妹妹交给你,不是让你欺负的!真当我元家无人了吗?”
寒放本身就是一不学无术纨绔公子哥,又在冰峰困了两三?年,正一肚子的火,谁点都?着:“姓元的!我告诉你,有几个?破钱有什?么可猖狂的!”
“明天我就让我爹收回元家商队的拜雪城官旗!”
元崇气笑了:“行啊,我等着!”
互利互惠的事,被?他?说得像是元家求寒家庇护一样,也不知道老城主到底怎么教的儿子。
前些日子他?还觉得这位前妹夫长进很多,长进个?屁!
“姝儿,跟哥哥回家!”
他?把妹妹送进马车,元姝儿撩开侧帘:“可否请眷灵姑娘过府一聚?”
眷灵看?到她?手腕上红绳串起的雪音珠,点点头:“我稍后就来。”
马车驶离,刚转过弯消失,城主府里匆匆忙忙追出来一个?人。
管家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口:“少爷,少夫人呢!?”
寒放臭着脸起身:“滚了。”
“什?么?!”管家大惊失色,“您怎么把少夫人赶走了!”
“什?么少夫人,我已经把她?休了。”
管家脸色一白:“这、这么大的事,好歹等城主外出回来,一起商量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不是和我娘说过了吗,我妹也知道啊。”他?不耐烦道。
管家额上渗出冷汗,抬起袖口擦了擦:“这……”
“对了,我爹什?么时候到家?”
“大约三?四天。”城主要气死了吧……
寒放还得意道:“正好,明天就让爹把元家赶出拜雪城!不知好歹!”
管家看?着少城主悠悠然离开的背影,愁眉苦脸,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变回三?年前的少爷了?
还是赶紧给城主传音,请他?早点回来主持大局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点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