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灵现下有件十分苦恼的事情。
由于她的挥霍无度，一百两即将用完了。
一想到连酱鸭都买不起的日子，她晚上入睡都要多花一刻钟。
大殿中灵石倒是很多，不过有些普通百姓经营的日常用品和食物店铺，只收银两和铜币。
……其实主要是，她昨天偷摸摸扣墙上的灵石，被大佬看到了。
眷灵现在还能记起大佬那惊愕中又透露出些许震怒的复杂眼神。
闻言，白雀怜爱地看她一眼：“确实扣不得，前辈很满意那些灵石，平日里得到新的，便会找一面墙镶上去。”
而且非天品灵石不要，品相差一点的都是没资格糊墙的。
“我现在知道扣不得了。”眷灵欲哭无泪，她昨晚被大佬抓去做苦工，镶了一晚上的灵石！
今天是个阴天，微风舒适，她在黑木廊下铺了席子，打算就地补个觉。
结果刚躺下去，头顶便笼下一道影子。
眷灵闭着眼以为是大白，伸手推搡了一下：“糖放在我屋里桌上，你……”
她摸到一截脚踝，触感清凉，猛地坐了起来：“大、大佬。”
夜栾想，自己的承受能力可能是有了显著提升。
那双凤眼只是垂下来，没什么表情：“前两日引雷的珠子呢？”
眷灵把那东西丢进纳戒，便没有管过，若不是此时提起，恐怕已经忘了。
她拿出来，夜栾看了眼，有四颗：“拿好，跟本座走。”
眷灵一下子紧张起来，回头看了看大白，企图获得一点援助。
而白虎从屋里拖出一小袋糖，卧在树下咔嚓咔嚓地吃，毛绒的虎耳不时轻轻抖两抖，尾巴甩得十分快活。
根本没有要管她的意思。
眷灵：T_T你未来三天的糖都没了。
白雀忽然感觉一阵心惊，总觉得有什么难以承受的事要发生，这才抬头四处看了看：…眷灵呢？
*
三次呼吸之间，眷灵便看到了巨大的四季桃，正缓缓往下飘落粉白的花瓣。
直到路过青山，她才确信，大佬这是出山了。
桂城不大，几乎算是最西端的人族聚集地。再往西，便是连绵不尽的群山。
这里相对那些地处中心或要道的繁华城池，住民见识比较浅薄，一年到头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但都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但非要说有什么能引得四方修士兴师动众，便只有四年一次的商会。
商会会场设立在桂城中心最好的地段，大部分时候大门紧闭，只有商会开始前三个月，才会有人打扫布置。
来自四面八方的商队如流水般进驻，带着本次竞拍或售卖的商品。
会场是一座四四方方双层建筑，占地很大。
前些日子路过，眷灵还看到在翻修，如今一瞧，四开的正门大敞，朱漆重新抛光，门口空地上人流如织。
除去看热闹的本地人，还有许多外来人口，里头有商队的人，也有收购货物的买家。
十几面旗帜围在会场四周，上面有各家不同的图腾，亦或单书一个姓。
商会会持续半个月左右，来往交易的人马数不胜数，能插上旗帜的，在整个商界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
眷灵一眼就看到左侧靠后的朱雀图腾，那应该就是陈牡玥家的标志。
上一次见到这般盛景还是八年前，那会儿她才九岁。四年前那次被宋志云逮了回去，因而没看成。
商会期间，每日巳时开始，都会免费发放一些糕点和仙露，味道很是不错。
眷灵眼巴巴地看着队伍，走不动了：“大佬，我去排队给你拿一些吧？”
夜栾道：“去。”
糕点和仙露一人只能拿一份，她取了回来，不舍地递出去。
大佬瞥她一眼，却并没有接，走到会场门前。
眷灵眨巴着眼，满足地把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糕点吃完了，然后端着仙露嗦了两口。
味道甜而醇厚，并不齁人，尤其里面还加了一些糯糯的小丸子，她八年前喝了一次，硬生生记到现在。
一眼望去，会场最正中的位置，飘着高高的“宋”字旗。
门口有专人看守，还是两个金丹修士，一个七阶，一个八阶，足以阻止绝大多数突发情况。
“做个简单登记。”那人头也不抬地问。
夜栾不说话，还是眷灵探了个头出来，乖巧道：“我叫眷灵，十七岁，他是我哥哥，过来凑个热闹。”
会场不设限制，来来往往人很多，那人打了个哈欠，填上姓名。
因为感受不到对面二人修为，加之才十几岁，便没什么犹豫地在最后标注了普通人。
会场分成几个回字形，一共四层，越往里进场审查越严格。
普通人只能在最外圈看看商品，偶尔遇上低阶灵器灵珠之类，大部分人也买不起，倒真是看个热闹。
眷灵心思一动，把装了雷的灵珠拿出来：“我能卖掉这个吗？”
五行属性的灵珠并不算罕见，倒是风雷电更难得，何况里面装的是天雷。
夜栾嗯了一声，铺开全场的神识收了回来，无他，太吵了些。
最外圈的秩序差，人也多，耳边充斥着高低起伏的叫卖声、扯着嗓子讨价还价声，人来人往的走动声、银两相碰的撞击声、还有一颗颗充满算计狡诈的人心跳动声。
夜栾闭上眼，想他是疯了，才会来这么个地方。
“大佬，你没事吧？”眷灵跑过来，有点担心。
少女熟悉的清甜声音听在耳中，竟取得片刻安宁。
他睁开眼，对上一双清澈通透的眼睛。
眷灵看他不说话，拍了拍贫穷的口袋，自信发言：“你等我，等我赚了大钱，给你买东西。”
夜栾微微怔愣了一会儿，余光瞥见不远处聚集起来的人群，淡淡道：“珠子。”
眷灵一回头，就看到自己临时小摊边忽然聚集了一群人，其中一人元婴三阶，正拿起一颗雷灵珠，撇了撇嘴。
“雷灵珠？我看是滥竽充数吧。”
看见她过来了，那人更吊起眼角，对围观百姓指指点点，扬声道：“也就骗骗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平民百姓，但凡懂些门道的，一眼便知这是假的雷灵珠。”
“还一颗五十两，嘁。”他撕掉眷灵贴的写着价格的纸，“便是你们这些无良奸商浑水摸鱼，败坏商会名声，我余梁今日便要伸张正义！”
眷灵把剩下三颗珠子收起来，莫名其妙：“你是谁啊？”
余梁没曾想她连自己身份都认不出来，指了指衣襟上绣着的标志，没好气道：“商会请我来巡场，专治你们这样的奸商。”
眷灵很冤枉，一颗雷灵珠卖五十两，天地良心，全世间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
她伸出手，无奈：“行叭，那你把那颗还给我，我去别处卖。”
余梁气得不行：“你还想去别处？我告诉你，今日有我余梁，便不容你们这些人搅浑水！”
他伸手去夺眷灵剩下的三颗灵珠，两人修为持平，他经验却更丰富些，眷灵躲了几招，被抓住肩膀。
正要挣脱，那人脸色却唰地白了，突然直挺挺地仰面倒了下去，手指还保持着半抓握的形态，显然是僵直了。
群众哄地一声四散逃开，还有胆大的往这边偷看。
这边一出事，立刻有人通知了商会的人，几个元婴金丹前后赶来控场。
夜栾收起掌心漂浮的雷莲花，凤眸轻抬，望了眷灵一眼：“发什么呆。”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到哥哥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