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灵看了看手、摸了摸脑袋，还掐了掐大腿，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多少修仙之人穷极一生都不能结丹成功，何况是直接跳到八层！
她掀起衣服来，看了看自己软软的肚皮，还左右扭了扭，纤细的雪白腰肢晃来晃去。
奇怪，那颗黑珠还在吗？
如若还在，那她新结的丹珠要往哪里放呢？
正思考着，余光忽然瞥见一小团黑黑的东西。
“小黑！”眷灵惊喜道。
黑鸟站在柱子侧边熄灭的烛台上，收着翅膀，看着她醒来对着肚子研究了半天，神情沉凝。
他昨天没动她灵府里的东西吧，怎么好像傻了。
眷灵浑然不觉，跑过去伸开双臂：“看，我晋级金丹了！”
“知道了。”
“你声音怎么哑了。”她狐疑道，顿了顿，“我等会儿给你煮个冰糖雪梨吧，那个对嗓子好。”
黑鸟嗯一声，振翅飞出大殿。
眷灵换好衣服追出去，天光明媚，烈日当空，双瑞树顶端一丛叶片青翠欲滴。
她落到白虎身边，先是展示了一下自己金丹八层的修为，高兴道：“我现在到城里去，只要一刻钟，能逛一天！”
白虎洁白的毛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蓬松柔软，它站起来，长尾卷住少女的腰，放在自己背上。
眷灵埋进松软的毛茸茸中，整个人都要化了。她摸了会儿大猫，闭上眼躺在它脑袋后面，惬意又舒服。
黑鸟盘旋几圈，最后落在她脑门上。她只觉得痒，下意识伸手驱赶，一下子把小黑拍飞。
黑鸟猝不及防滚了两圈，差点掉下白虎宽阔的背，头顶的毛都乱了，东一根西一根地炸开。
那对漆黑的眼珠转动，死死盯着懵逼的眷灵，目光幽冷之中还带着些难以置信。
！！！
眷灵一骨碌爬起来，赶紧把它捧进手里，心虚道：“前辈！你没事吧！刚、刚到金丹，这个手还不太灵活……”
“我错了我错了，给你买好吃的，我有钱…”
黑鸟一翅膀拍在她脸上，随即独自飞到白虎头顶，背对着她，好像生气一样。
眷灵小心靠近，用一根手指把它头顶翘起来的毛按下去，轻轻解释：“前辈，你毛乱了，我帮你顺一下。”
“这里还有一根…”
“你要死？”黑鸟咬牙切齿。
眷灵怂怂地收回手，还想小黑在这里呆久了，说话方式都被大佬传染了。
白虎踱着步，提醒：“坐稳。”
话音刚落，它身后便倏地展开一对几丈宽的翅膀，上面覆满由深及浅的朱红色羽毛，远看如同两片燃烧的烈火。
“！”眷灵睁大眼睛，下一刻，白虎卷动翅膀，几乎一瞬间便飞入云端。
这样的速度，便是她如今以金丹修为全力施展乘风术也做不到。
耳边响起呼啦啦的风声，地面的景物飞速掠过。
青山顶上观风台，青门弟子遥见云中飞过一片红，纷纷抬头追寻。
“那是什么，凤凰吗？”周镜呆住。
“想必是哪位大能路过咱们山头吧。”众人齐齐感叹，“起码得是元婴境？”
“化神也说不定，和咱们掌门一样。”
一时间，因为这一插曲，观风台上习剑切磋的弟子陆陆续续停了下来，见掌门和大师兄没有制止，更是三三两两讨论起来。
宋志云眯着眼极力远望，方才那一瞬间太快，竟连他也没能完全看清，只匆匆瞥见一对巨大的红翅。
难道是何方道友驯服的坐骑？
陈牡玥提着剑，身姿挺拔。一棵天品灵草，不仅作为药引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更是助她修为连连突破，如今已然踏入金丹七层。
就连宋岑都才六层，还落后她一阶。
她一现身，观风台上顿时有许多双眼睛望过来，带着艳羡、倾慕、嫉妒等等诸多不一样的情绪。
陈牡玥身为天之骄女，早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倒是对方才那道异象颇为在意。
她一向清冷，此时语气中甚至有些激动：“师父，我感觉到了朱雀古脉的气息。”
宋志云一愣：“你确定？”
陈牡玥坚定地点点头，她家族传承着上古朱雀的血脉，因而对此十分敏锐，那种血脉共通又被压制的臣服感，绝不可能出错。
而且对方血脉纯度定在她之上。
宋志云背起手，皱眉沉思：“可是我分明看见，那是只兽形，世上古脉淡薄，哪还有人能化身朱雀。”
“怎么可能是兽形？”陈牡玥也怔了一下，兀自陷入犹疑之中。
要拥有朱雀之形，体内至少含有一半的古朱雀血脉。
同脉不通婚，除去一代朱雀之祖，便只有他的儿女们——二代朱雀可以做到。
可是世上最后一只二代朱雀，早在千年前便死去了。
如今为世人所知的、飞圣皇都供奉的那位，也不过是八代朱雀。
陈家一直试图与其搭上关系，但努力了几十年都没有效果。
若能寻到别的朱雀先祖……
陈牡玥望着白虎远去的方向，坚定道：“徒儿想下山去看看。”
宋志云沉吟片刻点点头，指明方向：“看着往西南去了，岑儿，陪你师妹一起去。”
“实在找不到就算了，记得早点回来，不要耽搁了定亲的日子。”
陈牡玥与宋岑对视一眼，默契十足：“是。”
她这时感觉到身后一道视线，顿了顿，转过去。
周镜本来只是想偷偷看一眼，没想到会被抓个正着，心虚地撇开眼。
陈牡玥却走了过来，周镜紧张得脸都红了，强行镇定：“师、师妹。”
这一下，周围人又把目光分给了他，连宋岑都在边上看着。
陈牡玥停在两尺外，面容清冷，神情淡淡：“我听说你娘病情加重，急需一笔钱？”
周镜一僵，之前都是大师姐帮他负担一部分费用，嗫嚅道：“是...但我能解决的。”
陈牡玥不置可否，只是摘下钱袋丢给他，他却低着头没接。
没有人希望自己在仰慕的人面前是这般被施舍的姿态。
她皱起眉，本也只是突发善心，想帮一帮同门，怎么他好像还不乐意。
以前眷灵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陈牡玥用剑尖挑起钱袋，挂在他腰间，铁了心要给。
周镜脸上一阵白一阵青，轻声维护自己最后的自尊：“我、我以后会还你的。”
陈牡玥出身古道陈家，并不缺钱：“不必。”
临走前想了想，又道：“我觉得，既然你娘身体不好，弟弟又年幼，不一定非要走修道的路子。”
周镜根本抬不起头来，总觉得周围同门都在看他笑话。
他天赋一般，入门十年，筑基却屡屡失败，确实很多人劝他放弃。
也有人说他不负责任，不照顾家人，只知道追求自己的梦想。
......只有大师姐。
“啊，人活着，不就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嘛。”
眷灵听他倒完苦水，把剩下的糕点塞进嘴里，脸颊鼓鼓的，从钱袋里掏钱给他。
周镜犹豫一会儿，收下了，认真道：“师姐，我一定会还你的。”
眷灵弯起漂亮的双眼：“好呀好呀，苟富贵，勿相忘！”
…原来，只有大师姐会说那种话。
周镜揉了揉眼角，快步离开观风台。
*
从山外山到城里，估摸着只花了半盏茶的功夫。
白虎落地前就收起了翅膀，又缩小身形，以免引起围观。
眷灵好像坐了趟风一样，脚踩在地面还有点软乎乎的，感觉自己在飘。
大白变小只后，小黑便不乐意站在它头上，那高度只到人的腰部，视线不够开阔。
它扑棱着翅膀停在眷灵头上，睨了她一眼：“。”
眷灵一开始觉得没什么，但路过的大都是普通百姓，看这女孩身边跟一只白虎、头上顶着只黑漆漆的鸟，便觉得好奇，路过都要围观一会儿，有的人走过去了在同伴的指点下还要转头再看。
她付了梨子的钱，卑微商量：“前辈，不然你站我肩膀上吧。”
顶在头上真的看起来不太聪明。
没想到听了这话，黑鸟周身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扑扇着翅膀飞到一边的茶摊顶棚上，背对着她不动了。
眷灵：……前辈居然发脾气？？
太可爱了叭。
她顿时露出慈爱的表情，戳了戳小黑的翅膀，它转过来，眼神凶狠。
眷灵嘴皮子动起来：“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以后我的头就是你的头，随便站！”
黑鸟冷笑一声，恐吓：“你的头确实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说了算。”
“嗯嗯嗯嗯，前辈说的对。”眷灵连连点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黑鸟沉默：……她为什么不怕。
眷灵直接把它抓起来，放到头上顶着，然后低头看了看清单，往上次那个菜市场走去。
陈梵被自家兄长带着，在菜市场这里连续蹲守了几天，蹲出一肚子的火气。
本来这次出门，是打算顺路玩一下散散心的，结果不仅差点死掉，还要被迫来这边盯梢。
陈枫行也很着急，安慰道：“耐心一点，等那人出现了，你指出来，哥哥就安排人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陈梵黑着脸，她出来一趟又不容易，还破了道保命禁制，回去肯定要被家里长辈训话。
“别闹。”陈枫行拍了拍她的肩膀，“打起精神来，真要能找到红莲的踪迹，别说父亲，族中长老都会满足你的要求。”
“真的？”陈梵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脑海中浮现一道清瘦身影和那永远带笑的脸，脸不由红了红，转而认真地盯着菜市场。
“哥！是她！”
她激动得就要窜出去，被陈枫行一把拉住：“稍安勿躁，先观察观察。”
他望向那边缓缓走过的少女，她穿着身累珠叠纱烟粉长裙，长发挽起一半，用一支简单的水晶钗固定住。
身段玲珑，行走时姿态轻快，裙摆飞扬间，偶尔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少女转过身与摊贩说话，那张娇丽漂亮的小脸上很快露出失望神情。
一双桃花眼微微垂下，红唇轻抿片刻，看着便让人于心不忍。
陈枫行呆呆愣在原地，似乎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失去控制。
忽然，一道寒冷气息凝视而来，他脸色一变，四处张望，最后对上那只通体乌黑的鸟的眼睛。
可等他集中精神探寻过去，又没发现与普通鸟类有什么不同。
奇怪，方才那股寒意......难道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