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听到动静,门吱呀一声轻响,着藕荷色衣衫的小丫鬟探头进来,见洛因扶着床柱立在房中,眼睛一亮,快步过来掺住她,软语道:“姑娘可算是醒了,再不醒转,将军可是要急坏了。”
她瞧着十三四岁,正是最鲜嫩的年岁,性子难免活泼些,一边搀着人往椅子上坐下,一边拿眼偷偷打量这位新主子。
很有些雀跃好奇地小声嘟囔:“将军每日里要问上好几遍呢,每天在姑娘塌前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这前脚才离开不久,姑娘就醒了,将军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
洛因闻言笑笑,见她面生,便问了几句。才知她竟昏睡了两日三夜,难怪这般酸软饥饿。
而将军府一向简朴,伺候的下仆少,除了两个上了年岁的嬷娘,便俱都是男丁。她昏睡这几日总需有人为她擦洗喂药,没合适的人手,赵朔州便让人采买了几个丫鬟,都是十三四的年岁,俱都塞进了她的院子里。
一共六个小丫头,很快,洛因就见着了其余五个。俱都是一身藕粉色的鲜嫩裙衫,端着餐碟巾子和盛水的铜盆,一水儿进了屋里,很是规矩服帖的站着,眉眼间难掩活泼鲜嫩。
洛因打眼一瞧,心里好笑,昏睡了这几日,赵朔州这是要拿她当瓷人儿伺候了?
不过初初醒来,浑身疲软,瞧见这么一群颜色鲜艳活泼的小丫头在眼前晃悠一圈,衬着这晦暗天光都明亮了几分,倒激发出几分活泼的生气劲儿来。
听那小丫头的话,便知赵朔州无事,洛因心情舒缓,也不急着去见人了,顺带阻了她们要去通报的想法。
赵朔州既在她塌前坐了那般久,却恰恰在不久前离开,想是此时有要务要处理。她如今已经醒来,又没什紧要事情,恁的着急忙慌去把人叫来?
洛因和这群小丫头多说了几句,初初了解了她昏迷这几日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几句话的功夫,饭食便已摆好在桌案上,据都是些清淡的清粥小菜。嗅着鼻尖充盈的饭食香气,饥肠辘辘间洛因更觉食指大动,她自己一个人惯了,还是不习惯人前人后地伺候着,便挥退六个小丫头,自己净手用了一顿饱足的饭食。
一顿饭后,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头儿,疲软的四肢也有了些力气,洛因问了赵朔州的所在,不紧不慢朝书房走去。
她到时,正好林觉眠从里头出来,两人在门口碰上,林觉眠面上讶然和惊喜混杂,不过很快被全然的欣喜覆盖。
他快步迎上来,笑道:“洛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林觉眠朝书房望了一眼,初见时的警惕冷漠被世家公子的温雅风度取代,笑着打趣道:“这要是再不醒,属下可要被将军浑身散发的冷气冻坏了。”
洛因瞧他一眼,只含笑不语。
林觉眠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收起面上的轻佻,转而郑重拱手揖礼道:“这次安城的事,多亏有洛姑娘力挽狂澜,末将等感激不尽!”
洛因哪能真受了,虚扶住他的小臂,摇头道:“我是安城人,能出一份力便已算幸运,守卫故土,本也是分内之事,何须言谢?反而林大人和将军为漠北为边城奋不顾身浴血奋战,才值得所有漠北百姓感激涕零。”
她说着,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便也不过多推辞,林觉眠指了指书房紧闭的房门:“洛姑娘是来找将军?快进去吧。”
他揶揄道:“我若再啰嗦,便是不知情识趣了。”
洛因也不和他分辨,只摇摇头,拱手拜别后,便走近门房前,指骨曲起在门脊上不急不徐敲了三下。
一声低沉的“进来”从门内传来,洛因手上微一用力,房门便被推开,坐在书案后面执笔写着什么的人已经从细微处察觉到不对,蹙眉朝门口动静处望过来。
目光触及到什么,瞳孔骤然一缩,猛地站起身。不自觉用力,咔擦一声脆响,手中狼毫骤然断成两截。他似无所觉,抬脚便要过来,却因匆忙动作带倒桌案上盛着墨汁的徽砚,那徽砚咕噜噜滚一圈,洒了满地漆黑的墨汁,霎时狼藉一片。
洛因站在门口,还保持着推门撑开的姿势,瞧见这一幕,不由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对上男人眼底的红血丝,心想这几日却是把人急坏了。
赵朔州除了初初的慌乱外,捏着掌心断裂的狼毫,指骨用力到都有些发白,却只是侧过脸默了会儿,再转回来时,又是那副冷峻镇定的模样。
只声音有点哑:“阿因……你醒了。”
洛因也不揭穿,“嗯”了声,径直走过去,蹲下身,细瘦白皙的手拾起地上的徽砚,当啷一声,搁在桌案上,又去捡拾一同滚落的镇纸文书。
赵朔州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也急忙蹲下身,伸出手。
不意两人的手都朝镇纸伸去,一前一后,顿时掌心手背相触,一个柔软温热,一个灼烫宽厚。
四周安静,空气中有细微的尘埃浮动。
两人都是一怔,赵朔州猛地缩回了手,别在身后五指握紧,洛因的手也收了回去,瞧着却要从容地多,指尖只是在袖子掩盖下蜷缩了下。
两人不由抬眼,目光对上,又是一怔。随即各自别开了眼。
洛因眼睫颤动,赵朔州抿紧了苍白的削薄嘴唇。
洛因明显感觉到,这一次她昏迷醒来后,赵朔州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罪,没写到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