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小厨房做的。
燕云敛还算还算有点良心,给她派了个厨娘,虽不如三姑娘做的好吃,至少卖相不错。
今天是水晶冬瓜饺,明天来个酸甜乳瓜,饭后加个甜点,完美。
至于龙袍什么的,林清秋表示……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鸵鸟地把这回事忘在了脑后。
鸟兽阁有个小院子,种有桂树与香樟。
林清秋让人在树下搭了吊床,用完膳倒头就睡。
小桃还惊异于她的安静,却不知林清秋早已在腹内做好了打算。
在一众宫人撤走后,林清秋倏地从吊床上爬起。
她睡的这棵桂树很高,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所留下的阴影大概足够她画一幅裙子的纹饰。
然而,她现下无暇关注这些。桂树虽不算太粗,枝繁叶茂,早已伸出鸟兽阁的宫墙。为了今后打算,今天她准备甩开宫人爬出去勘察地形。能找到密道捷径之类的最好。
林清秋是在寺里长大的,爬墙爬树这些事虽方丈屡次禁止,但她那时为了偷鸟蛋吃,这样的事没少做。
她站在吊床上,慢慢爬上第一根树干,爬到距围墙最近的枝干时,脚下开始晃动。林清秋没有理睬,下一刻出现在了宫墙上。
“碰!”
正当她打算顺着宫墙往下溜的时候……之前摇摇欲坠的那根枝干,断了。且不巧的是,枝丫在下落的过程中没有碰到其他阻碍,掉在地上发出了巨响。
于是,小桃和一众宫人赶来时,发现本应在树下睡觉的自家小姐坐在宫墙上晃脚。树下是满天尘埃缓缓落下。
“咳咳,今天天气真好啊。”林清秋尴尬出声。
“我要告诉万岁爷你爬墙。”
“这不是上面风景好吗?”林清秋有些心虚,暗骂自己不该给某人树立个好形象。
“那你就留在上边看风景吧,不必下来了。”小桃作势转身。
“诶,别呀。”林清秋有点慌,这会子觉得宫墙高不可攀。
“上面风景好。”
“……”
林清秋被堵得发不出声。
“老实交代吧,放着正门不走爬墙做什么?三姑娘出门前就交代过我,让你在宫中少惹事,有什么难处青衣坊大家都会帮着解决。”小桃见自家小姐沉默不语,开口接道。
“……你是不是和小白在一起了?”林清秋琢磨着小桃这话,总觉得语气更像小白。
“谁……谁跟他在一起了!”
“我怎么不知我家小桃什么时候有了管家婆的样子?”林清秋继续调侃,试图让小桃忘了她爬树这一着。
不过很可惜,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小桃很快清醒过来,继续说教:“你也别顶嘴。这皇宫不比别处,要不是有皇上护着,以你这惹事速度……诶。小姐,你要是在无聊,不如去找皇上聊聊天。”
“……什么?你说皇上护着我?”林清秋的头脑有些糊涂。
“算了,没什么。小姐你爬墙干嘛?”
“我想出去逛逛。”她撒了个小谎。
“出去逛逛需要爬墙?”小桃眼里明晃晃写着你当我是傻子。
“那不是,你们跟着我不自在吗?”
“你能找到路?”
“找不到就慢慢找嘛!我不管,我要出去!”林清秋应得理直气壮。
这时宫人已搬来扶梯,她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走吧,小姐你出去。我们在后头远远跟着。”
林清秋自知此次出逃勘察计划以失败告终。不禁仰天长啸。
不过失落归失落,这门还是要得出。她换了身衣裳,看着身后的小尾巴一步三回头,挪出了鸟兽阁。
至于之前小桃说让她别惹事,她深以为然。她又不在这宫里待一辈子,还是低调点早些出宫比较好。
当然,林某人对于低调的定义是什么还未可知。
她四处逛着,不知不觉又进了兽园。
只是,这回进的,是西侧门。
兽园西半边是皇帝的马场。
林清秋有意甩开身后众人。
所以,当她又一次在宫里迷路的时候。并不知自己在哪儿。
马场的宫人见她前来,只是行礼,也不搭话。大约是把她认作了别的什么人。林清秋不在意,她巴不得没人拘着。
她在马场漫无目的地逛着,随手摘了几朵花簪上。
皇宫内除了燕云敛和燕晴并无其他皇族习武。因此平日里马场鲜有外人踏及。
林清秋转了几圈,看着膘肥体壮的马有些手痒。她上前一步,尝试着摸马厩里的一匹白马。白马很友好地用头顶了顶她的手。
林清秋乐了,对着马开始傻笑:“小黑。这样叫你行不?”
“青衣坊有小白,那我就这样叫你了。”
白马白眼上翻。
“嘿嘿嘿,你想出去吧?”
听见这句,白马精神了。白眼也不再翻,定定看着林清秋。
“诶呦,我就说嘛,小黑可真乖。咱俩打个商量啊。我带你出去,你让我骑会?”
白马不见动作,继续望着林清秋。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嘿嘿嘿。”林清秋开始傻乐呵。想到骑着白马逛马场,顿觉风光无限。
她打开马圈门,揪着鬓毛骑了上去。
白马似乎有些激动,想不到自己能如此轻易离开马厩。一时呆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直到——林清秋喊了声“驾”!
林清秋想象之中的意气风发策马奔腾并没有出现。
正当她纳闷这马怎么回事的时候。
白马如一支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她急忙拉住鬓毛扑在马背上。
白马冲出了马厩,跑过了马场,并向不知名的地方冲了出去。
林清秋大惊,但白马丝毫不顾虑她的感受,继续向前疯狂奔跑。一路上冲撞了无数宫女太监。
她惊叫着,但白马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
侍卫企图阻拦,待看清白马,却是纷纷避让。
正当林清秋赶到绝望时,白马在一处殿前停下了。
它没再往里冲,反而是打着鼾踏步原地。
“玄思,停下。”
白马忽然平静下来。
林清秋一抬头,顿觉冤家路窄。
皇帝陛下站在殿前,表情平静。一时间让人只觉风华绝代。
这骚包!
林清秋咬了咬下唇,绝不承认她是被某人诱惑到了。
“下来吧。”皇帝陛下尊贵地开口,在白马面前严肃得有些高不可攀。
林清秋搭着他的手下了马,没意识到皇帝为她搭手有什么不妥。
“是小白非要让我骑它出来的!”林清秋开始恶人先告状。
“嗯?它求你骑它出来?”皇帝大人摆足了架子,不置可否。
“我……我只是想骑它逛逛马场。谁知道……”某人有些心虚。
“玄思是朕的战马。”皇帝陛下拍拍那白马,转身,进了书房。
白马低啸一声,也走了。
皇帝这是……原谅她的意思么?林清秋琢磨着,准备回鸟兽阁找点吃食安慰安慰自己。
然而她不认路。
朝阳宫的宫女太监都不理她,当她准备向里面那位问个路时,皇帝陛下发话了。
“还不进来?是准备给朕守门了吗?”
“能给皇上守门是奴才的荣幸。”皇帝陛下声音低沉悦耳,林清秋被迷住了,学着王公公的语气答道。
“想吃什么自己拿。”
某人一进屋就被桌子上的葡萄给吸引住了,眼见口水即将落下,皇帝陛下大发慈悲允了她。
于是,这一下午,某人都在和桌子上的吃食奋斗,而皇帝陛下则坐在长案前批阅奏折。
当皇帝陛下从成堆的奏折前起身,发现他的小老鼠早已熟睡在桌旁,嘴角还有可疑的液体流下。
有个人陪着也不是那么坏。燕云敛轻勾唇角,走了出去。
林清秋是被饭菜的香味唤醒的。
她睁眼。见长案前的奏折不知何时已经撤去,原本沉迷于工作的皇帝陛下正坐在案前优雅地用膳。
“王成,这菜叫什么?”皇帝陛下目不斜视,反而对菜开始评头论足。
“回皇上,这菜名唤糖醋荷藕。取自御花园的七孔藕,过水后佐以糖醋及桂花酱等腌制十二个时辰,再……”
“啪嗒。”某人的口水落到了地上。
“欠朕的龙袍还不曾制成,又弄脏了朕的地。你说这白玉砖该赔多少?”皇帝陛下坏心眼地开始逗小老鼠。
“我……我没钱。”林清秋擦擦嘴角。
美食当前,她的思考能力丧失,完全没意识到皇帝是在寻她开心。
“既然没钱,也罢。王成,给朕布菜,这藕看样子是只能朕自己享用了。”
“皇上,可否卖点给我?”某人见最后几片藕就要落入皇帝陛下碗里,不禁有些急。
“嗯?”皇帝陛下拉长尾音。
“就一点点。”林清秋比划着,活像想偷吃的小老鼠。
“你不是没钱么?”
“……”林清秋沉默,欠皇帝龙袍的她在某种意义上确实已经一穷二白。
“这御书房缺个研墨的。”
黑心眼的皇帝开始抓老鼠。
“我会研墨!”眼见藕片越来越少,某人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给朕研墨,做得不好可没有工钱。”
“我不要工钱!”
“坐下来吃吧。王成,加副碗筷,再让御膳房上碟藕片。”
某皇帝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小老鼠。
“皇上万岁!”
而此时的林清秋也不会想到,她已经把自己卖给了皇帝,以一碟藕片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