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衡院,丽妃一行人方才行至此地,便闻见书房‘砰’的声,宇文觳脸色铁青的摔门而出。
宇文翳站在其人身后拱手一礼:“圣上慢走,微臣恕不远送。”
宇文觳闻言,脸色更是难看,什么都不曾说,便大步领着贴身内侍离开。
宇文翳站直身子,振袖负手,金色的面具上泛着冷光,下面的脸容神情淡淡,一脸平静的盯着宇文觳身影消失在视线。
待宇文觳一行人远离后,书房的暗室门突然打开,吴勋元与西山先生等宇文翳一众幕僚鱼贯而出,站立在宇文翳身后远眺。
吴勋元沉声道:“看来,皇党已是忍不住要出手了。”
西山先生沉吟片刻:“此番圣上前来,想必已是其人有了对策。”
方才宇文翳与宇文觳谈话,其等人众早就在宇文翳安排下暗中在密室藏好,因此皆是入耳。
此番纷纷发表意见看法出来,宇文翳待众人话过,这才唇角微勾,转身回了座前凝视着那一副万里江山图,沉了眼眸道:“放手施为便是,朝中有事,自有本王一力担着。”
他宇文翳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也不行!
……
宇文觳走到门口,便正好见到丽妃等人,本阴沉的脸色微微一顿,霎时褪去,脸上缓缓展开丝许笑意来迎了上去:“爱妃,可是累了?”
他伸出去的手,却被丽妃不动声色的举动列过,随即神色淡淡的对着宇文觳一礼,也不待其人说话,便径直起了身。
宇文觳脸上神色一滞,眼底氤氲了丝许阴云,不觉将手捏的噼啪作响,可很快,便又再次恢复如常,似是早已习惯的笑了笑:“正好,爱妃即已回转,此番事了,我们便回宫去罢。”
丽妃淡淡道:“随便。”
宇文觳也不介意,挥了挥手,一行人便有序离去。
这时,跟在乳娘身边的小男孩立刻下了地,兴高采烈的朝宇文觳扑过来,伸手要抱,一边喊着:“父皇!”
宇文觳看了眼,慈爱的笑起来,弯腰将小男孩抱起来举了举:“哎哟父皇的小宝贝,御儿今日玩的可是开心?”
三皇子宇文御闻言,忙掰着小手一根根数着指头说自己做了什么,见了什么,又吃了什么。
宇文觳抱着他,无丝毫不耐。
反倒是丽妃瞥见这一幕,不由微微蹙眉,心底厌烦,冷声道:“妾身乏了,便先走一步。”
也不等宇文觳,径直快步由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宇文觳见状,不由深深看了眼,宇文御这时,才凑到宇文觳耳畔,抬起小手捂在他耳边悄声道:“父皇,乳娘说,母妃身体不适,父皇可不可以给母妃找来全天下最好的太医给母妃治病呀?这样,母妃就不会对孩儿这般冷冰冰的了。”
宇文觳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道:“御儿乖,母妃是病了,只不过,她这是心病,需得好生调养,时间长了,母妃自然就会好了。”
“真的忙?”宇文御瞪大眼。
“自然是的。”宇文觳笑笑:“父皇怎么会骗你呢,是不是?”
宇文御登时高兴的在他怀里蹦蹦跳跳的拍起手来,宇文觳见状,道:“行了,我们去追你母妃吧,可别让她走远了。”
……
苏呦等人赶到宴厅所在,只见人声鼎沸,来往皆是锦衣华服之人,处处见得张灯结彩,琉璃如盖。
苏呦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关注,不过自有容侧妃安排的人前来迎接,见了他们忙道:“诸位夫人,请虽奴婢来。”
一行人便跟着侍婢前去,便见的入了一个假山林立,鸟语花香的园林之地。
在中间,可见一汪活泉不知从何处引来,开凿出一条汩汩流动的小溪蜿蜒曲折的平铺在地。
而此地,围绕着此地已是或坐或立的有了好些妇人小姐。
那侍婢便指着此处道:“诸位夫人,娘娘吩咐了,诸位夫人到此后,便在此地与诸位客人同乐。”
杨茹挑眉道:“这是要做曲水流觞不成?”
侍婢回道:“正是如此。”
“那敢情好。”杨茹嘻嘻一笑:“此举风雅有趣,颇合我意,周姐姐也出身书香世家,想必也是极欢喜的。”
说着,她顿了顿,又看向苏呦和春兰:“两位妹妹虽出身低微,可毕竟也是馆阁头牌人物,且又参与过魁斗会的人,想必区区曲水流觞也难不倒两位妹妹罢?”
苏呦扫了眼,又见春兰依然在此,心中若有所思,便淡淡道:“不过小技耳,与诸位姐姐相比,自是难登大雅之堂,可应付此事,自也无有不可。只到时候,诸位姐姐和贵人们不要看了笑话才是。”
周悦接话道:“不过一玩乐罢了,不必当真。”
杨茹也赶紧笑嘻嘻的道是,实则内心反倒是希望苏呦他们出丑。
春兰见几人说说笑笑停下来,这才问了句:“不知娘娘去了何处?”
那侍婢赶紧道:“回春夫人的话,娘娘想必是去请王爷了。”
正在此时,便闻一声梆子大响,春兰看了眼,忙笑道:“看来是开始了,诸位姐姐,我们也上去罢。”
众人颔首,便跟着其余参宴的人前去小溪畔各自抽了座次入座。
而等众人安静下来后,苏呦才往这场曲水流觞的源头看去,却见得是一容色清丽,衣着淡雅,却风姿不凡的女子趺坐在上,目视众人后,唇角若有似无的漾起波纹,开口道:“幸得容妹妹看重,今日便由妾身为诸位开了此宴,便在此献丑了。”
话落,对着身边的人点点头,侍婢立刻将准备好的酒盏条盘端上来,而后便闻其人道了句诗,众人闻言,轰然叫好,其人便抿唇一笑,点点首,遮袖饮了杯酒,便就起身:“诸位热闹,妾身便告退了。”
随着她话落,众人纷纷起身与其见礼,等到其人离开后,那酒盏等物才顺着水流往下飘来。
苏呦远远的看了眼那女子背影,心中若有所思,想来,这位就是那个性子淡泊,常年礼佛的云侧妃了。
没想到,今次容侧妃居然将这位也请出来了。
她正想着,便被上流的嬉笑声吵闹回了神儿,抬眼望去,却见得此时那酒盏正好到了杨茹这里,而她居然没有接上诗句,因此闹了个大红脸,此刻正被罚酒一杯。
她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此番入宴,她可没心情与众人玩闹。
也不知,自己前番提供给了春兰等人那么好的机会,他们是否会好好把握?
……
宇文翳与众人密谈了许久,众人才起身告歉:“今日乃是王爷寿辰,属下等实在是劳烦王爷了。”
宇文翳不在意的道:“此小事耳,诸位不用放在心上,此番事议,诸位也不必急着离开了,正好趁着大宴,便也一同热闹热闹。”
众人对视一眼,拱手致谢,宇文翳点点头,唤了天青入内将众人安排下去。
没一会儿,天青又回来了。
宇文翳抬眼看了看:“有事?”
天青垂首恭敬道:“王爷,是楚王来了。”
“哦?”宇文翳眉一挑:“请。”
话音刚落,便闻外间传来‘哈哈’畅笑,一墨衣锦袍男子跨步入内,其人面白如玉,唇红如朱,貌似女色,却挟着潇洒不羁。
一进来便拿扇一指:“宇文翳,小老四,你不厚道啊!今日这般重要时日,居然不请我这老哥哥。”
来人楚王,正是先帝胞弟,摄政王宇文翳二哥,新帝皇叔宇文霖。
见得其人,宇文翳不觉也笑起来:“便是不请,二哥不也同是来了?”
“诶!”宇文霖摆手:“那可不一样!请了,那本王是客,不请,本王来了,可就是死皮赖脸来蹭饭的了。”
宇文翳摇头一笑:“便是如此,那也无妨,我摄政王府别的不多,养一口人的饭,却也是有的。”
说着,迎上去,兄弟俩打了套拳,而后抱了抱,这才分开。
宇文翳看向他问道:“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宇文霖自从大殷动乱后,便一直云游在外,常年不在京城,没想到此番居然回来了。
宇文霖道:“倒也不早不晚,正巧是那位方走之时。”
他说着,深深看了宇文翳一眼,后者见状,顿时明白过来,想来这位回来时,怕是已知晓那位来此了,就是不知,两人有没有会面?
宇文翳淡淡道:“那也是巧。”
正在此时,天青入内:“王爷,容侧妃来了。”
宇文翳看了眼,微微皱眉:“可有要事?”
天青道:“容侧妃言,即将开宴,请王爷前去一观。”
宇文翳下意识就想拒绝,没心情理会这些,哪知宇文霖一听,眼眸亮了起来,将扇子一握:“道是正好,四弟,二哥也许久未曾陪你过寿了,今日此来,正是为此,即是即将开宴,倒也不能辜负了你这位侧妃的美意,不妨前去一观如何?”
见宇文霖如此,宇文翳顿了顿,便才颔首:“即是如此,那便去罢。”
兄弟俩说好,当即起了兴趣,便一边走一边朝宴厅而去。
容侧妃得知,高兴的不得了,忙也跟着前前后后的伺候着。
宇文翳二人不紧不慢的赶至宴厅外后,便正好见到那曲水流觞。
此刻的曲水流觞早已是走过好几圈,摄政王府的妾室们,除了周悦还留在此地,其余诸如杨茹,春兰等人皆是败落亏输下了台。
苏呦的表现却是叫众人不由侧目,且她带着一副面纱,可那露出来的眉眼,也不禁引起众人的议论。
此刻,正好那酒盏再一次到了她跟前。
苏呦因记挂着今日将要生事,是以不欲多喝酒,加上也存了心思出风头,是以每每都稳稳当当的接上了上流的诗句。
可这一次,她正准备同样施为的时候,却是正好瞧见了朝这边走来的宇文翳一行。
她眼眸一转,顿时计上心来,便特意停顿下来。
众人见状,不由好奇起来,只因先前苏呦每每接句时基本上都没怎么停顿,而此刻居然停顿下来,让众人以为,她是不是犯了难,终于也要熟了?
而他们这边引起的热闹,便也正正好入了宇文翳一行人眼中。
就见那身姿窈窕,戴着面纱的神秘美人顿了片刻后,似是无奈一笑,便道了句:“此番却是妾身技穷,妾身认罚了。”
话落,便引起众人一阵喧哗。
苏呦也似不在意的一笑,命瑶光将酒盏勾上来倒满,而后举起,在欲饮酒之时,她突然美目一转,眼尾上扬,莫名似有把勾魂的刀子在其中朝宇文翳处晃了晃,而后才轻轻掀起一角面纱,露出那张殷红唇瓣,仰脖饮完了整杯酒。
她十指纤纤拿捏着那羊瓷白玉的酒杯,却是再次斟满了酒,放在了飘盘上,轻轻一推,任由其随波逐流而下,而那酒杯上,赫然印上了一个饱满鲜艳的红唇。
做完这一切,她好整以暇的看向了宇文翳。
宇文霖见状,不由挑了挑眉:“此人是谁?”
宇文翳‘呵’的声,却什么都没说,大步朝前,众人便见他径直落在苏呦下方,轻而易举将那印上了苏呦唇印的酒杯拾了起来,而后侧目凝了眼苏呦,便一仰脖,对着那鲜艳红唇所在饮了下去。
……
……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