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妈妈。”苏呦转眸瞧了眼,点点头:“有什么事情,我会令冬儿前去寻您的。”
柳妈妈也知道她的规矩,接待昌元候时,除了自己婢女冬儿,其余人等,皆远离此地,忙就点点头,转身匆匆离去了。
苏呦见状,顿足望了会儿,这才对冬儿道了句:“好生守着。”
冬儿神色肃穆,持剑而立:“姑娘放心。”
苏呦点点头,推开门入了内。
“什么人?苏娘子来了没!本候可没什么耐心了!”刚入内,昌元候略显阴柔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
苏呦反手关上门,深吸口气,轻盈的笑了声:“侯爷,好大的火气儿呢。”
“苏娘子?”本神色惫懒,斜趟在软榻的昌元候季安然听罢,眼眸陡然亮起来,径直便起了身迎上来。
一见那带着面纱的熟悉身影,昌元候眼底迅速涌上火热,上前两步逼近:“苏娘子,可叫本候好等!”
“嗯?”却不料,苏呦眉梢微扬,语气不虞的开口:“侯爷,怎么跟我说话的?”
昌元候面色微变,忙改了口:“主子恕罪!贱奴已久候多时了。”
“你没守规矩。”苏呦闻言,微蹙的黛眉间才又舒展:“今日非见面的时候,你怎的来了?”
她一壁说,一壁动作悠然缓慢的将腰间那条细软的玄色鞭带解下抽开。
此鞭看似寻常,实则却是用了各种金属细丝糅合,用特殊手段编织而成。
其触手微凉,虽为金属细丝,却柔软无骨,若放在光下,不同角度时不时也会折射出不同的光泽,端是好看异常。
而此鞭,也正是昌元候曾经在第二次和苏呦见面时,送与她的礼物‘玄姬’。
此鞭甚得苏呦喜爱,平日里可做腰带饰物,而若遇了特殊场合,也可伤人,还有另外一种,则便是眼下这种情况……
她将‘玄姬’顺势在空中抖了抖,裹挟着气劲儿发出‘咻咻’的破空声。
可想而知,若是此鞭抽打在人身上,该是何等难受。
季安然眼睁睁的瞧着,眼底深处却反倒涌起阵阵激动。
苏呦漫步越过昌元候,泰然坐在高椅对上昌元候迎来的目光,微抬着下巴厉声一斥:“跪下!”
清凌凌的一声厉斥,昌元候季安然不怒反喜,迫不及待就甩脱了外赏,赤着上身和亵裤跪了下去。
“过来。”苏呦继续道。
季安然此刻已全然不复人前那阴骘懒散的模样,听了这话,乖乖的双手触地,膝行爬到了苏呦跟前:“主子。”
他抬起头,眼中精光大涨,满脸的神情尽是期待。
苏呦眼神泛着神采,面纱下的神情却平静无波,盯着跟前的昌元候就像是睥睨着蝼蚁般。
“你可知错?”她边说,边抬手一鞭,狠狠的打在季安然的背上,那鞭痕掠过的地方,便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季安然‘痛呼’一声,不怒反喜:“主子,贱奴知错。”
“错在何处?”
“贱奴不该违反与主子之间的约定,提前来寻主子。”
“本月第二次约见,当时二十,你十五便来,既如此,我便罚你二十鞭,可有怨言?”
“贱奴不敢!”
两人一问一答,苏呦的每一次问话,都会伴随着一鞭下去,人前高贵的昌元候季安然,就全如低贱的奴仆般匍匐在她脚下,任打任骂。
二十鞭过后,苏呦冷哼一声,用尽全力的一巴掌将他扇翻在地,紧跟着抬脚踩到他背上狠狠的蹂/躏,并甩过‘玄姬’将他的脖颈勾住狠狠往后一勒,苏呦靠近他的耳畔,询问道:“所以,告诉我,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季安然如玉面庞涨红,呼吸困难的回道:“贱奴,贱奴收到消息,说主子,不日、将要参加万花魁斗会,贱奴担心主子随他人去,心中嫉妒,因此想前来将主子带回侯府……”
果然如此么……
自己要参加万花魁斗会,是三年前就决定好的事情。
这些年来,基本上除了自己主仆同柳妈妈知道外,也就这年许时间,消息开始浅止于金玉馆的当红头牌间谣传了。
她想要借助权势复仇,如今这大殷又有谁能比得过当朝摄政王呢?
可即便如此,昌元候季安然,也不会是个随意就丢弃的对象,既然如此,自己想要借万花魁斗会攀附摄政王的消息,就更不可能传入昌元候耳中了。
除非,有人故意通传,至于是谁……
苏呦美目微闪,继续追问:“谁人递给你的消息?”
“贱奴、不知。”
见他不像是说谎,又见他差不多了,苏呦便轻哼一声,狠狠一脚踢开了他。
不知道也无妨,左右,怕也出不了那几个人。
……
屋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声响,冬儿神色肃穆,不为所动,静静的候在房门前。
可若细看,便能发现,她早已红了双眼。
曾几何时,自家姑娘也是天之娇女,出生高门,娇生惯养,如今却要以这般令人不齿的方式苟活于世。
若不是为了心中那个念想,只怕姑娘早已是撑不下去了吧。
她时不时,脑海中会闪过这个想法,却很快又冷静下来,那双赤红的眼睛充斥着冷淡,严视四周,一如这多年来,许多次替自家姑娘牢牢把守着房门。
……
屋内,声息渐渐平息下来。
苏呦立在门角,用清水简单洗了手,回眸侧望了眼。
昌元候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终于回过神来。
苏呦面纱下唇角微微一哂:“侯爷,可还有什么所需?”
“没了。”季安然喘着气起来,对照镜子睨了眼背后的伤,勾唇道:“苏娘子手艺越发娴熟了。”
“侯爷有所需,奴家自竭力所为。”苏呦不置可否,又道:“若侯爷无事,那奴家便告退了。”
她转身欲走,却被季安然陡然拉住了手腕。
季安然眯着眼,轻佻的笑起来:“苏娘子,急什么。”
苏呦顿足,回头看了眼,平静道:“侯爷,这是何意?”
“本候且问你一句。”季安然紧盯着她:“万花魁斗会,可是真?”
“是真是假,于侯爷而言,又有什么不同呢?”苏呦挣脱季安然的钳制,转身开门。
“苏娘子,本候等你。”背后,季安然阴柔的眼神灼灼,唇角噙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等着你,回来求本候。”
苏呦身影微微停滞,片刻后洒然一笑,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侯爷,时辰不早,您该离开了。”
……
“姑娘。”冬儿一见苏呦,立马迎上来。
“无碍。”苏呦颔首:“回去吧。”
“是。”
主仆俩一路前行,很快离开此处,行过一间暗房时,远远的便听里面传来咽呜的求饶声:“杨嬷嬷,求您了,求您放过我吧,我愿意上牌,我愿意上牌。”
紧接着,里面一阵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传来,便见房门打开,两三个粗使婆子拖着一个赤果狼狈的少女从里面出来,下半身还肉眼可见的沾满了污秽之物,散发着浓浓的臭味儿。
一个婆子脸含不屑的跟着走出来,在背后叉腰‘呸’了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进了这里还摆什么谱!当自己还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呢!老婆子多的是法子整治你!”
苏呦见状,当即便皱了皱眉。
杨嬷嬷已见着了她,方才还满是不屑的脸顿时‘哎哟’一声的堆满了谄媚:“苏娘子,您怎么在这儿来了,这些子污秽之事,可没得脏了您的眼儿。”
“路过罢了,嬷嬷自去忙就是。”苏呦回神,淡淡道了句。
正说了这话,一阵风吹来,从中伴着幽幽香气。
苏呦不觉侧目看去,便见一群千娇百媚的女子从转角出来。
其中一人眼尖,立刻‘哟’的声叫唤出来:“这不是苏妹妹嘛!”瞥了眼杨嬷嬷和暗房,当即掩唇笑出声来:“苏妹妹倒是精力十足,方才陪了侯爷一程,转眼就来这儿大发善心了?如何,可又是替哪位贱婢赎了身不成?”
苏呦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金玉馆的姑娘们,大多是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发卖进来,而针对这些人,金玉馆也自有的是法子去对付。
如穷苦人家出身,除了酷刑外,便许以高利诱之,通常这样的最是容易对付,也最是容易妥协。
而那些本是高门富贵家掉落下来的千金贵女们,则最是难以对付。
而针对这种情况,最常用的,便是如方才她所见的那位少女一样,先是死命喂她填饱了肚子,然后便扒光了衣物捆在柱子上,期间不许她如厕更衣,就任由着她到了时候,那些污秽之物顺着腿根儿往下流。
这样的羞辱,对于那些贵女千金们来说,反而更是难受。
苏呦与这些女子却是不同。
三年前,她是自个儿来到金玉馆找上老鸨柳妈妈的。
她那时心中积蓄着满腔的复仇怒焰,全然只想着如何攀附权贵复仇,也是如此,她心甘情愿沦落风尘。
毕竟,她这样落了难的人,除了风月场,又有什么地方能更好的助她达成所愿呢?
当时柳妈妈面对她这样的情况,啧啧称奇。
她却只道一句:“妈妈难道就不想自家姑娘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么?假若有那日,妈妈岂不是也少了许多的麻烦,在官面上,也有了自己人。妈妈今日助我,来日我飞黄腾达,必忘不了妈妈今日臂助。”
柳妈妈笑吟吟道:“我便是愿意帮你,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本才是呀,不是我说姑娘你心气儿高,古往今来这么多的风月场,你见过几个风月场的姑娘真真儿爬上了那枝头登了天的?”
对此,苏呦只道:“别人不能,不代表我不能。”
话落,她揭开已带了两年的面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