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吵吗？”千里打着哈欠。
她实在是被张和平几个烦的受不了了,终于在三天后大晚上的，选择来到树边，给孙尚兰解开绳子。
孙尚兰点点头。
她这两天被附近的鬼魂折磨的都不成人形了,就是现在让她去喊她也没那个力气。
千里把绳子解开，被绑着的树枝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我自己无所谓,我现在死了就死了,也没办法复活了,就是可怜了我的儿子。”孙尚兰疲惫的半跪在地上，刚刚解开绳子就又开始了她的表演。
千里都想叹气了。
她把手上的绳子又紧了紧，旁边的张和平立刻走上前两步，直接从她的手中将绳子夺走。
张和平瞪着眼看她。
这么珍贵的法绳不能再这么使用了！
孙尚兰其实也就随便嘴炮两句，毕竟说话又不用花钱，也不费什么力气。
她压根就没有觉得千里真的会帮她，她做人向来有始有终，一定要演完这一场不被人理解的独角戏。
没想到当她说完这几句，千里却一反常态，转过身走到了她的跟前。
这大冬天的，又是晚上户外,温度直接在0度以下。
尽管鬼魂感受不到温度,却也从这瑟索的环境中被渲染了一份冷意。
千里的眉眼挂满了冰霜，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冷酷。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你的丈夫，”
“你生前的时候，他每天都打骂你，”
“你死了,他还不放过你的儿子。”千里的语调被拖得长长的，她乌黑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孙尚兰，带着一点诱惑人心的魔力。
“是。”孙尚兰机械地点了点头。
江行有点反应过来，千里想要做什么了。
“不用我帮忙，你自己可以解决了她。”
千里话音刚落，孙尚兰的眼睛一亮。
还有这等好事？
“你只要心中的恨意足够，你就可以变身成为恶鬼，恶鬼和普通的鬼混不一样，恶鬼是有杀人的能力的，你老公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千里这会儿就像个蒙骗孩子的坏阿姨。
虽然孙尚兰远远不能用孩子来形容，那是对孩子的侮辱。
“恶鬼？”孙尚兰呆呆地看着千里。
张和平挠了挠头，这样不太好吧，他走上前想要说两句，没想到江行忽然伸出手阻止了他。
“是的，不过成为恶鬼也会有代价，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变成恶鬼以后就不可能再变回普通的鬼魂，更不可能去地府轮回投胎，”
“你会完全的失去理智，到时候你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千里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扬起，在路灯的打光下，硬生生的多了一分阴冷，看的人一哆嗦。
“我……”
“当然了，我们也不会放任你一直失去理智的到处杀人，等你变成恶鬼之后，我们四个人就会杀了你，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会滥杀无辜。”千里咂咂嘴，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孙尚兰一听，这越听越不对劲了，她大声的吼：“那我这样不就死了吗？”
“不是死了，你已经死过了，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难道你还觉得你活着吗？”
“我们所谓的杀了你，是直接让你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这个人世间，永世不得超生。”千里也很有耐心的给她解释，难得显露温柔的语调说着恐怖故事。
“你疯了吗？”孙尚兰也不跪着了，她一下子恢复了活力，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着面前的千里，觉得完全不可理喻。
“所以我不是说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都死了，还想报仇杀活人，当然需要巨大的代价，”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也不算亏，毕竟你杀了你丈夫，你丈夫也会跟着一块魂飞魄散的，”
“要是你真的恨你丈夫，又想帮你儿子的话。”千里也站了起来。
孙尚兰愣在原地。
“我也就是说说，决定权还是在你的手里，而且也不能完全说是在你的手里，毕竟你的憎恨得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够变成恶鬼，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变成恶鬼的。”千里笑眯眯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孙尚兰没有再回话，她眼睁睁的看着千里眼招呼了一声三个男生，也不等她说话，转身离开了。
“哇，千里，你疯了吗？”张和平抱着头。
“你也疯了吗？你居然还拦住我，不让我上去阻止千里在那边胡说八道。”张和平狠狠的给了江行一下，江行这被带坏的速度也太快了一点。
“这也无所谓吧，就像千里说的，选择权是交在孙尚兰自己的手里，”
“要是孙尚兰真的那么恨，变成恶鬼的话，也不是我们能够阻止的，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相反倒是现在千里把后果都告诉了她，她应该会有所犹豫。”简帛想的还挺透彻和乐观。
“啊，原来是这样啊，你这个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激将法，这样她就不会变成恶鬼了，”
“不愧是你！”张和平夸奖。
“当然不是，她要是变成恶鬼了，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有理由结果了她。”
张和平：“……”
“不过你放心好了，她本来也不会变成恶鬼了，现在听我讲了后果以后，她肯定更不想变成恶鬼了。”
千里从张和平手里把自己的法绳拿了回来：“你以为她真的爱儿子吗？”
“不是的，她爱的只是自己罢了。”千里把法绳整理好。
……
“哎，那父子俩是没救了，她们现在还是坚持说是对方杀的人。”张和平来给她们通报最新进度。
“而且有趣的是他们现在的口供很接近了。”
“接近？”江行奇怪，要是接近的话，怎么还能互相指认凶手。
“赵品声的说辞是这样的，当天晚上赵培阳喝了酒，孙尚兰又开始发飙，对着赵培阳辱骂，在赵培阳耳边吵个没完，赵培阳一时生气，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盘子砸在了她脑门上，人就没了。”
“那赵培阳呢？”
“赵培阳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他又加了一段，”
“他说当时她一个盘子下去，孙尚兰没有死，是后来赵品声又拿起地上的桌子补了一刀，孙尚兰才会彻底没了气。”
“现在尸检也检查不出来什么，尸体在江里面沉沉浮浮，不知道撞了多少石头，也看不出来谁说的是全部了。”
“你们觉得呢？”张和平询问小伙伴们。
“我们问问目击证人好了。”千里突然来了一句。
“谁啊？”张和平莫名其妙。
突然，他尖叫了一声：“不会吧，是不是这个房间里又有哪个鬼魂来了？在哪里在哪里？我离他远一点！”
“不是鬼魂，是地狱使者。”千里盯着门口的地狱使者。
她有些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姜轶文突然开始寻找活着的时候的记忆，也终于知道白无常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姜轶文在规定时间内回去。
彭高云怎么在这里做地狱使者。
“不好意思。”彭高云挠了挠头。
“地狱使者？！”千里这话说的不仅不让人放心，反而让人更加毛骨悚然了。
地狱使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地狱使者出现的地方还用说吗。
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有人死了，他是来收尸的。
张和平紧张的看看客厅的四个人，大家看起来都好好的，难不成谁会来个突发性脑溢血或者心肌梗塞吗？
“这里有人要死了吗？”千里也回过神来，也止不住的紧张了三秒。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收取人的灵魂的，我是收取动物鬼魂的地狱使者。”彭高云赶紧解释。
千里转过身，看了一眼鱼缸里的两条小鲤鱼。
这两条小鲤鱼还活了挺久的，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一死。
“我就带走一条，你给鲤鱼换一个大一点的水缸吧，现在这个水缸太小了。”彭高云给她解释。
“哦，好。”千里看了眼鱼缸里的金鱼，还别说这两条小鲤鱼长得真的挺快。
“收那个尸体。”千里用手指指了指鱼缸里的鱼，张和平和简帛同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说起来，你是新来的是吧？”千里看着彭高云的脸。
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现在也不熟，彭高云看起来相当的拘谨和温顺，和他生前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是。”
“那什么时候走呢？”千里估摸着这应该是违规的，所以彭高云应该不可能在这边呆很久。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我等满半年就要离开这里了。”彭高云瞪大了眼睛。
“哦。”
他们说话的功夫，鱼缸里的一条鲤鱼慢慢的从缸底漂浮上来，彭高云便走过去将灵魂收了起来。
干完了工作，彭高云自然是要离开了，他走到门口像是鼓足了勇气转过身来，迟疑地看着千里。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正好过来的时候听到了，”
“你们是不是在说楼上那家人的事情？”彭高云知道千里不是普通人，海城的管理者也要求他们不要随便跟千里搭讪，不然一律按套近乎贿赂处理。
“你知道？”
“嗯，过来收灵魂的地狱使者那天正好和我同路，顺便跟我说起了她的死因，”
“她是被儿子杀了的。”
千里的目光透过彭高云，落在了正站在彭高云身后的孙尚兰。
因为孙尚兰已经几天没有来了，千里便把家里的符咒都撕了下来。
没想到她趁机又找上门来了。
“你胡说！”孙尚兰气势汹汹的站到了彭高云的面前。
彭高云完全不认识面前的人，他当然不知道孙尚兰长什么样子。
所以他的语气相当的委屈，也十分的莫名其妙：“……我没有说谎啊，我同事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难道你亲眼见到了吗？！你根本就没有看过，只是听人家嘴里说，这怎么能够当做证据呢？”
彭高云更加委屈了：“我们都是地狱使者，死因都会写在我们的工作卡片上，这怎么会错呢？”
孙尚兰张了张嘴，她还想要反驳，可是她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因为彭高云说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就别刺激人家了，这位就是楼上死的那个，”
“她还以为是她丈夫杀了她的呢，现在突然知道自己原来是被自己宝贝儿子杀了的，你得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消化消化。”千里一点都不惊讶，她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不可能！我儿子不可能杀了我，他为什么要杀了我，我对他那么好。”孙尚兰完全不能理解，她出离愤怒。
“我为了他一直没有离婚，从小到大也没有怎么打骂过他，我只是想让他好好学习，将来有个好的前途，”
“你应该知道的吧，就在他高考前夕，我跟小区里的人吵架，让他们安静，生怕打扰到他学习，”
“你们都当我傻的呢，我心里门清你们都在背后怎么说我的，我不是不在乎，而是我没有办法，”
“我这都是为了品声啊！”孙尚兰喘着粗气，她现在情绪相当不稳定，有些歇斯底里。
彭高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有，他小时候喜欢偷人家东西，我不知道被学校请了多少次家长了，”
“可我也就是骂了他两句都没有动过手，好好的教育他，和他讲道理，他同学都羡慕他有我这么个妈妈，”
“甚至还和学校里指着他说他偷东西的家长大闹了一通。”
孙尚兰越说越激动，恨不得将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全都一件件的倾吐出来。
“最重要的还是我在家中为他牺牲了多少，他爸爸你知道的吧，他会家暴我，还出去□□，我都忍下来了，我为了他都忍下来了，就为了让他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不让他受人白眼，被人看不起。”孙尚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那个编号……算了，你今天工作还没结束吧，拿着小鲤鱼的鬼魂走吧，祝你早日升迁。”千里出口，帮可怜的彭高云解了围，彭高云感激地对她点了点头，一溜烟的跑了。
孙尚兰看看彭高云的背影，再看看千里。
“你们听了这么多，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孙尚兰开始迁移她的怒气。
“有啊，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愤怒，感觉自己被背叛了，恨不得手刃了你曾经宝贝的儿子？”千里问。
“是，现在太后悔了，要是当年我能早早的离婚了的话，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我的人生吧不应该是这样的。”孙尚兰坐倒在地。
“那你现在就去变成恶鬼，之前你只是要杀你一个丈夫，一命换一命，现在你还可以杀了你的儿子，一命换两命，是不是觉得合算多了？”
张和平忍不住偷偷的用手指戳了戳千里。
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一次也就算了，这大妈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万一她这次真的受了刺激，变成了恶鬼，可怎么办？
坐倒在地的孙尚兰先是呆呆地看着千里，随后她的目光淬出了毒意：“你就是想让我去死！”
这楼下的小丫头三句不离变成恶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就是想着她变成恶鬼以后杀了她呢，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我都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你现在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死了，你为什么老是觉得自己还活着呢？”千里纠正。
“再说了，我想让你魂飞魄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就是很想让你魂飞魄散呢，我讨厌你你不知道吗？”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这是在给你提建议，要不要接受就是你的事情了。”千里说的理所当然，随即，她话头一转。
“然而事实就是你不会变成恶鬼，因为你不敢承担变成恶鬼的后果，”
“而且你也不够恨，不可能变成恶鬼。”
恶鬼又不是路边的大白菜，随随便便一个鬼魂就能变的吗？那也太廉价了。
恶鬼对复仇的恨意完全超过了对自己的生命的怜惜。
“你……”
“你真的爱你的儿子吗？你真的为她牺牲了很多吗？”千里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没有，你爱的只是你自己罢了，你用你儿子来做借口，对你不正常的行径做掩饰。”千里这些话已经憋了很久了，听孙尚兰刚才的长篇大论，她就知道自己想的一点错也没有。
“你不肯离婚，只是因为你赚不到什么钱，而且你自己也很明白自己的缺陷有多大，离婚之后你不会再找到比赵培阳条件更好的人了，”
“你现在不离婚，至少赵培阳还能给你一点钱，你在外也能有一点面子。”
“你看你儿子都已经发展成个小偷了，你也不怎么在乎，只是想要营造你苦心教导儿子，儿子却仍旧不听劝的好母亲的形象，后面高考的事情也是，”
“小区里可没有什么声音，你的声音要比小区里的人大多了。”
“你爱的不是你儿子，而是你自己。”千里凉凉的看着她。
当然了，赵品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光杀母亲这一点就已经够了。
孙尚兰虽然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总体上也没有亏欠他什么，他大可远离孙尚兰，杀人绝对不可取。
至少在这个家庭中，赵培阳对赵品声展现出来的，远比对孙尚兰展现出来的对赵品声更恶心，可是他欺软怕硬，只敢杀了自己的母亲，不敢动自己的父亲，又可笑又可恶。
“我不是，我……！”孙尚兰急切的否认，可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儿，无论她如何努力地想将她倾吐出来都不能成功。
千里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孙尚兰又自私又懦弱，偏偏还好面子。
她给自己立了个人设，拼命的想要将自己包装成一个金光闪闪的母亲。
她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欲望，包上一层母爱的外衣，强加在儿子身上，一次又一次的利用赵品声来塑造自己。
时间久了，她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一个疼爱儿子的好母亲。
直到现在，千里既嘲讽又冷酷的语气，轻易的拨开了她这层虚伪的外衣，将她里面早已腐烂的真心挖出来，放在烈日阳光之下，使得她无所遁形。
“我没有！”孙尚兰瞪大了眼睛。
她差一点就冲过去，抓住千里的衣领，让她收回自己刚才的话，结果步子还没跨出去半步呢，突然想起来千里曾经是如何扼住她的喉咙告诉她，她是可以杀了她的。
她的脚步顿住了。
“行吧行吧，那就算你没有吧，所以你现在能变成恶鬼去复仇了吗？”千里没兴趣和她再多嘴。
张和平刚刚想夸奖千里也很会说话，结果转头她又来了。
她是多想让孙尚兰变成恶鬼，三番两次的提。
“我不会变成恶鬼的，你休想让我变成恶鬼，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孙尚兰又开始用了她惯用的伎俩，她习惯将一切理由都从别人身上找，这样自己就不用承担半分责任。
“那你走吧。”千里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反正你又不变成恶鬼，那和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千里翻了个白眼。
孙尚兰混乱的脑子忽然阴霾散去，清醒了一瞬。
但也就是一顺，因为下一秒她奔跑起来，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和千里拼命的样子。
她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要是就这么离开了，不是显得很可笑吗？
她不能做这么一个可笑的人。
然后孙尚兰便从千里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千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这都说了一万遍了，孙尚兰为什么总是记不住呢？她已经死了，怎么老想着和千里这么个活人拼命。
孙尚兰喘了口气，在想起来自己变成鬼之后真正的武器了，于是她又要吊着嗓子狂吼。
一条熟悉的绳子上了她的身。
孙尚兰：“……”
“等等！”孙尚兰大喊。
“你说等等就等等啊。”千里很不满。
可惜现在是白天，不能将她绑到原来的那棵树上去，于是千里拖着她上了楼顶，直接把人扔在了楼顶。
张和平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法绳。
“这个千里，为什么总是要和珍贵的绳子过不去。”张和平心痛。
“我们处理一下。”江行看了眼千里离去的背影，最后还是心软了。
孙尚兰被地狱使者带去地狱轮回了，不过用脚想也知道，她下辈子投不了好胎，也是一段与现在全然无关的全新的人生。
赵培阳和赵品声杀人犯的最近是跑不了了，尤其是赵品声，背上了弑母的罪名，这辈子都完了。
江行给千里拿了一杯水，张和平和简帛都已经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在想什么？“江行问她。
“大仇得报，有点开心。”千里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