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双蛇出没惊班主 恶梦缠绕少年行

安徒柳青把江夏安排在府里,视为上宾让下人好生伺候着。有空两人就唱唱戏,打打闹闹,偶尔也邀江夏去长胜王府玩一圈。

这天听说司琴德胜的病好了,硬要约着人家去狩猎,长胜王不允,就软磨硬泡让人答应。还让下人去叫江夏,说在家待着不好,要多出去走走。这不,下人去叫了半天也不见他人来。

“太阳三杆了还不起来,比本王还能睡。”安徒柳青束着腰带整理着衣冠,嘴里嘟嘟囔囔的。

正准备去江夏房中,却见府兵余裕光来报,余裕光是他的贴身随从,只是他喜欢独来独往从不带随从。

“王爷,江公子不在房中。”

“不在房中?去哪了?”。

“不清楚。”余裕光应着:“已在屋里和院里分别找过,都不见人影。”

这么奇怪,不在房中能去哪里?不是逃出去见庞宏他们吧。若真是想找庞宏也不用不辞而别啊,说一声就可以了,本王又不是金天赐,会把你困在府里不让出去吗?

嘀咕着到了江夏的房门:“江公子……”

敲着门。里面没有声音,推门进去,放眼四看,没人。

“去哪了?”安徒柳青自音自语,把床上的被子一掀,空无一物。

再打量着屋子,除了其中一扇窗微微开了一点,其余的窗都关着,屋里没有打抖的痕迹,没什么事啊,怎么就不见人?

安徒柳青在屋子四周转了一圈,认真观察着每一个角落,屏风后没人,维幕后也没人,一切没有异样。会去哪了呢?不由抬头叹气。

这一抬头不要紧,倒实实在在吓了一跳,原来江夏正颤颤栗栗地躲在横梁上,紧抱着柱子混身发抖。

“喂,我说江公子,你是没地方睡还是没地方坐,这么大的地方你不待,偏偏要爬到屋顶上去,你是鸟还是猴?怎么回事?”

安徒柳青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横梁上的江夏,没好气地。

“嘘……”江夏小心翼翼地示意他小声。

“搞什么鬼?”安徒柳青又问,今天的江夏表现有点奇怪。

“嘘,别吵,有蛇……”江夏用颤抖的声音小小声地说了句。

“有蛇?”安徒柳青又着实给江夏吓一跳,忙四周察看:“哪里有蛇?”

“床底下……”江夏还是颤栗不已。

安徒柳青立马趴在地上,看了半响,啥也没发现。

“喂,江公子,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床底下什么也没有。”安徒柳青站起来。

“有的,还是两条呢。”江夏不像说谎的样子。

“不可能啊。”安徒柳青看了看床四周。

“若真是有蛇,你爬上屋顶也没用。”说完又朝床前走去,抬脚踢了踢床边,没见动静,又坐在床上。

“我就不信王府会有蛇?”他抱着双肩,似乎等蛇出来。

又过一会还没动静,安徒柳青跳下床,伸手一掀,毫不费劲地把整张床给掀起来,他的天生神力可不是吹的。

果然,在床底的横木上缠着两条青色的蛇!蛇原本好好在缠在横木上睡觉,床给掀开,惊慌失措地四处游串。

江夏哇哇地大叫着,在屋梁上也阻止不了他的害怕。

王府怎么会有蛇?安徒柳青大吃一惊,眼明手快地抓起桌面的两根竹签飞插过去,两条青蛇当场毙命。

“派人去查,王府怎么会有蛇?”

安徒柳青对着余裕光就是一顿冒火,今天蛇进了江夏的房子,明天是不是进自己的房子?若不是江夏,居然还没有人发现?一定要把蛇进府的来龙去脉查清楚。

余裕光领命而去。

“下来吧。”安徒柳青半响才稍为消气,看着还在屋顶上的江夏,不由放轻了语气。

“我……我……”江夏吓得不轻,到现在还在颤抖着身子。

“没事了。”安徒柳青的声音更轻了。

见江夏还是不愿下来,眼睛一转露出一脸坏笑,俯身抓起地上已死的蛇往江夏身上抛去:“你下不下来,你不下来它就上去了。”

“啊,不要……”手一松,整个人从屋梁掉来来。

安徒柳青气定神闲,稳稳地把他接住,又一次在美男面前展示自己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天生神力。

“看你一双黑眼圈,一晚没睡?”四目相对,见江夏脸上吓得铁青,眼睛红红的,安徒柳青放下他问。

“嗯。”江夏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应着。

“是怎么发现有蛇的?”

“睡到半夜,听到窗口有丝丝的声音,开始以为是风声,没在意,后来……”

江夏想起前一晚的情形,至今还感到心有余悸。

前一晚,江夏睡到半夜,朦胧中听到窗口有异样的声音,睁开眼睛扫了一下,除了那扇没关紧的窗,其余的一切正常,想着可能是风声,也没留意,继续睡。

哪知刚睡一会,又听见声响,而且声音已不在窗口,而是在房中。

机敏地坐起来观察着四周,想找发出声音的地方。眼睛在屋里扫了几圈,终于发现两条青色的蛇正朝着床边爬来。

这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三更半夜的又不敢喊,若是吵着王爷他们就坏事了。这可不是他的戏班小院,可以大呼小叫。这是王府,深夜时分王爷睡了,安徒夫人也睡了。

总不能和蛇打架吧,他从小怕蛇,躲之不及,又怎么会和蛇打架。万分无奈,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爬上了屋顶。

还好,两条蛇似乎是进来过冬的,并没有攻击之意。它们爬上了床底,缠在横木上就再没有动静。

“怎么不叫人啊?想当无名英雄?”安徒柳青调侃着他。

见他脸色苍白又换了语气,不忍心责怪:“有事就叫人,你现在是府里的上宾,府里养这么多人不是吃闲饭的。”

“没事,我在上面待着还好。”江夏说。

“噗哧”一声,安徒柳青给江夏给逗笑了:“在上面待着好?要不再把你送上去?”他戏谑着。

“王爷可以试试看?”江夏知道他在和自己开玩笑,和他互怼着。

“别以为本王不敢。”安徒柳青说完身形一旋,一手揽着他的腰就往屋梁上跃去。

“你……”江夏睁大双眼,听着耳边的风声:“来真的?”

“没说开玩笑啊,你说在上面待着还好的。”安徒柳青抱着江夏稳稳地坐在横梁上。

“那也不用上来啊。”江夏说:“我那是无奈之举,你这是明之而为。”

“反正本王从小到大还没在横梁上待过,就陪你一回。”安徒柳青继续戏弄他。

“别了,还是下去吧,你家王府的屋顶高得可怕。”江夏颤颤地说。

“好吧,不和你开玩笑?”安徒柳青跃下来轻轻把他放下。

“你休息吧,折腾了一晚也累了,今天就不要去狩猎了,好好睡一觉。”安徒柳青说往外走。

“不,我跟你去。”江夏急急地跟上来。

“你不困?”安徒柳青一脸疑惑。

“不困。”江夏言不由衷地应着。

“还是给吓坏了,需要本王陪你睡觉?”安徒王不怀好意地抬起他下颔调侃着他。

“不,不是的,真不困。”江夏耳根一下红了。

“不会吧。”安徒柳青并不信,心里嘀咕着,一晚没睡,明明黑眼圈都有了还说不困?是对狩猎感兴趣还是怕蛇?

想到这,安徒柳青眼睛一转,假意回屋拿东西,趁他不注意又拾起地面的死蛇往他身上抛。

“有蛇!”他恶作剧地喊。

江夏惊魂未定,听到有蛇,吓得面无血色,想爬柱子,无奈柱子远,只好将近麻溜地往安徒柳青身上爬。

刚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听到脚下安徒柳青的声音幽幽从下面传来:“你当本王是根柱子还是树干?”

江夏这才知道又被他耍了一番,气得够呛怒怼着他:“谁让你用蛇来吓我?”

“原来你真怕蛇啊?”安徒柳青肩上顶着一个大活人,一动不动笔直得像树干。

江夏恼怒未消,干脆就坐在他的肩上不下来了。

“我就是怕蛇又怎么啦?谁没有怕的东西?”江夏理直气壮地怒怼着他。

“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怕蛇?”安徒王好奇地问。

“……”江夏无语,有气无力地从安徒王肩上滑下来,脸上一阵落寞。

“你肯定有事瞒着本王,不然一个大男人怎么怕蛇怕成这样?”安徒王看着他,不像在开玩笑,更像在开导他说出心结。

“我们出去说吧。”江夏看着地上的两条死蛇,心情还没有平伏过来,拉着安徒王就要出去。

“好。”安徒柳青应着。

此时已是初冬,寒风阵阵从门外吹进来,吹着两人发丝飘飘。

偏厅里江夏的目光变得很悠远,看着窗外的天空,往事一件件展现在脑海……

他出生在南疆的一个小村镇里,南疆自古气候温和多雨水,古人称南疆为烟瘴之地,地湿偏僻多蛇虫鼠蚁。

那时江夏还小,父亲江东子长年带着戏班四处讨生活,家中只剩下他和母亲余氏相依为命。这年的夏天,天气出奇地闷热,小江夏在院中的树下午睡,母亲正在屋里做饭。

院里静悄悄,不知何时外面爬进一条全身花斑的蛇,那蛇正吐着信子向江夏的小卧榻游来。

正在午睡的江夏哪知危险将临,睡得憨然,听到母亲余氏的一声尖叫,紧接着听见盘子哐的一声掉落在地。

江夏被惊醒,睁眼一看,母亲手中的盘子落地,地上撒满了饭菜。惊慌失措地睁大眼睛惊恐地盯着自己身后。

回头一看,只见乘凉的地方一条蛇眼看就游到小榻椅上了。

他一个灵机翻身跳下榻椅,母亲不知何时手上已拿着一根木棍,把江夏护在身后向蛇打去,蛇发出丝丝的声音,人蛇对视半响,蛇忽然头一抬,像人一样立起来冲着母亲就是一口。

只听见母亲哎呀一声,木棍打了蛇身上,手也被蛇反咬了一口。木棍落地,母亲跌坐在地,蛇丝丝地游走。

江夏大喊着母亲,可惜母亲缓缓地躺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大哭着跑出去喊救命,村民们找来大夫时,母亲已不行了。

抱着母亲哭了三天三夜,父亲终于回来了,父亲长叹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从此之后,把江夏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直到若干年后,父亲娶了二娘,这才把江夏留在家里。

二娘终不如亲娘,蛇的阴影一直留在他的脑海里,常常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二娘见他整宿地不睡,整宿地在房里亮着灯就不停地开骂,说他没生在富贵家,却学富贵人家满屋子点灯等等。

父亲看不过眼就说了二娘两句:“他就是个孩子怕蛇也没什么,你做娘的不护着他反而骂他,是不是太过份了?”

二娘是泼辣的性子,受不了父亲的责骂,天天与父亲开战,骂得天昏地暗,从此家中无宁日。

父亲心里本就难以接受余氏的离去,如今二娘又对江夏不好,心情一天比一天烦闷,借酒消愁,不久后魂归故里追寻母亲去了。

父亲一走,江夏就变成无父无母的孩子,二娘席卷了家中所有的钱财,狠心把江夏赶出家门。

江夏成了孤儿,还好父亲留下的戏班并未解散,戏班的老人见他孤苦无依,劝他进了戏班,从此有了照应。

回忆往事,江夏一声苦笑。

“说的好听我是戏班的班主,说的不好我就是个孤儿,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儿。”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以后安徒王府就是你的家。”安徒柳青唏嘘着他可怜的身世。

“王府人丁不旺,除了本王和母亲,没别的亲朋好友,以后就当这是你的家就好了。”

江夏站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向前一弯腰,就要向安徒柳青行礼。

“诶,江公子别这样,你是要还我一辈子情的人,向本王行礼算什么?”安徒柳青坏笑着。

“王爷以后可否不要叫我江公子?”江夏渐渐放松了心情:“王爷若不介意,可直唤我名江夏。”

“这没问题,问题是江夏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本王为王爷,可直呼我名柳青。”安徒柳青看着他,套用他的话。

“好。”江夏轻轻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把安徒柳青妩媚得一愣一愣的半天说不出话。

这时余裕光来回话,说在王府里里外外都查过了,没有发现蛇的迹象,也不知江公子屋里的蛇是怎么来的。

不过下人们都在府里四周洒了硫磺粉,相信不会再有蛇误闯进宅了,请王爷和江公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