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赴宴前夕

再过两日是十五,长平县主办赏花宴。

苏晚原本不记得要去赴赏花宴这一遭,去给太夫人请安时,她突然询问起这事儿,问她衣裳挑得怎么样,有搭配的首饰没?

苏晚呆愣片刻,被抓个现行——她把这事儿忘得差不多!

若是没有被掳这糟心的事儿,三姑娘玉瑶挑好搭配衣裳的头面,姊妹俩应是欢欢喜喜的赴宴,如今三姑娘玉瑶禁足兰香轩,太夫人陡然问起这事儿,苏晚不知所措,她自诩是个老实人,只好硬着头皮规规矩矩的如实回答。

长平县主与三姑娘玉瑶是手帕交,她的庚帖是直接送去兰香轩的,虽然说得是邀侯府的姑娘一块儿赏花,但实际上长平县主想要见谁,大家门清,玉瑶缺席的话,府邸的其余姑娘倒是不好意思前往,毕竟传闻长平县主脾气古怪,难伺候,大家都不想碰一鼻子灰。

太夫人不这样想,这回是长平县主首次办赏花宴,面子是要给的,况且菀姐儿初回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更要多结交京中的贵女,认认脸,扩大交友的圈子,便于日后择婿。

苏晚离开观鹤斋的时辰稍晚,其余姑娘早早离开了,抱琴手上捧着一个小小的红漆梨花木云纹镂空的箱箧,回翠玉轩打开,里头铺着层层叠叠的素白软烟纱缎,缎子中心正是一套半旧不新的点翠头面。

高门大户戴什么首饰赴宴,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抱琴见她没什么反应,晓得她不懂其中的门道,连忙道:“姑娘,太夫人极为宠你,怕你没有头面赴宴,特地留你下来,赏你一套,其余几位姑娘都没有,你是独一份。况且,我们侯府是簪缨世家,侯府姑娘赴宴,一般是不会戴崭新的头面。”

新的不代表最好。

旧的头面,有时来历非比寻常,蕴意深远,犹如佳酿,年份越久,越是香醇——珍贵。

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的姑娘是不会浑身金银,把自己往富贵打扮,未免过于招摇,真正的世家贵族,往往不经意间透露出世家的底蕴。

况且,原本三姑娘玉瑶是主客,她是陪衬,裴太夫人自然不想她首次出现在众人跟前太过招摇,这样只会显得她眼皮子浅,满眼只有金银玉器,落了俗气,不免给世家姑娘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三姑娘玉瑶被禁足,不得出兰香轩,但晓得太夫人要苏晚和余下的几位姑娘去赴宴,特地花了半日光景给她挑选衣裳,玉瑶说,“长平县主喜欢素色衣裳”。

遂要她试穿素净的衣裳,最后敲定一套藕荷色的衣裙。

“这一套藕荷色的衣裳配祖母赏给你的点翠头面正合适。”

“咦——”玉瑶从她身后探头,仔细瞧她,惊道:“菀妹似乎变白嫩了一些。”

苏晚坐在铜镜前的绣凳上,铜镜泛黄,瞧得不真切。

她睨了眼,没什么感觉,而她屋内的丫鬟抱琴等人与她日日相对,没发现她细微的变化,三姑娘玉瑶与她都是隔两三日的光景再见面,很快发现她的细微变化,十分惊讶,问她吃了什么美白之物变白的?

苏晚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或许是外祖母每日差厨房炖煮的燕窝鱼翅?”

“这燕窝鱼翅不愧十两银子一碗,甚是滋补。”玉瑶的纤纤细指滑过她的脸蛋,又轻轻的掐了掐颊肉,娇笑道:“似白水豆腐般滑嫩,再过不久,菀妹的小脸便像鸡子般白净。”

苏晚不太相信,问抱琴,求证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变白了?

抱琴柳眉轻蹙,迟疑道:“婢子……婢子看不出。”

玉瑶难得胡搅蛮缠,她态度强硬,噘嘴,佯装生气,说:“我说菀妹变白了,便是白了!你们说呢?”

丫鬟们低头称是,主子发话,她们不好再说什么。

苏晚摸了摸鼻尖,无奈轻笑。

玉瑶又问她要梳什么头。

梳头这种事儿,苏晚是个外行人,平日里抱琴都是给她梳双丫髻,起晚的话,梳卯发。

玉瑶说:“素日里见你都是梳个卯发应付过去,也不戴珠花簪子,素净得可怕,如今去赴宴定要换个花样,不然撑不起祖母赐你的那一套点翠头面,白白浪费。”言语间,不禁流露羡慕。

太夫人宠爱苏晚可见一斑,从前太夫人最疼玉瑶,如今苏晚要去赴宴,太夫人二话不说把玉瑶馋了好久的头面赏给她,不酸是不可能的,但她是侯府嫡女,什么样的头面没有,羡慕劲头过去,也专心帮姊妹打扮起来。

出门在外,侯府的姑娘都是侯府的脸面!

三姑娘玉瑶从来不是眼皮浅的小娘子,姊妹们风光体面,正是侯府的体面。

赴宴前夜,苏晚躺在攒海棠拔步床上睁眼凝着床帐,她有些紧张,不太瞌睡。四周静悄悄,窗轩半敞,朗月高悬,四处虫鸣蛙声交织奏一曲乐歌。

室内灰暗,黑黢黢一片,薄薄月光洒入屋内,床帐拂动,香龛里燃的沉水香随风蜿蜒飘散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缓缓流逝,夜渐渐深沉。

苏晚有了浅浅的睡意,似乎是做梦,又似真实窥见,恍惚间,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伫立在她的床头,对方身形隐在黑暗中,想要呵斥对方是谁,怎么闯入她的闺房,猛然嗅见一股清冷的暗香,她眼皮落下,沉沉睡去。

她很久不做诡异的梦,未想,这回一睡觉,便发梦。

女人拥有倾城之貌,柔柔一笑,令清心寡欲的侯府世子动了凡心,为斩断欲念,及笄后,被嫁给未见过面的寒门子弟,为巩固世子在朝野的地位。

新婚当夜,夫君口吐鲜血,死在她的床上,她被公婆称为不祥之人,受尽虐待。

半年后,外祖母在弥留之际惦念起她,接她回府。

唯一心疼她的外祖母去世,为了在侯府存活,娇媚丧夫的女人眼波盈盈流转间,勾动纤纤玉指,侯府世子迷了心智般爬上她的床榻。

她的生活回到最初的平静,平静之下,暗潮涌动,云谲波诡。

春日宴,她被圣上跟前的红人,权势滔天的锦衣卫指挥使看上。

他对她说:“卿卿,帮我……嫁给他。”

情郎语调温柔,她闻言,如坠冰窟。

往日的小意温柔,甜言蜜意,在权势跟前,又算得了什么!

她像个疯子,质问道:“我于你,究竟是什么?”

这个封建的时代,人命如草芥,女人如衣,可以拱手相让,任意摆布?

含笑上了花轿,二嫁锦衣卫指挥使,亦是公府嫡子。

苏晚在噩梦在挣扎,如溺水之人,沉溺其中,透不过气来。

突然,一声低低的叹息在耳畔响起:“前尘之事,算不算得数……”

再度醒来,窗外天色蒙蒙亮,又是崭新的一日。

苏晚抚胸,满额冷汗,她大口大口的喘息,梦中之事,恍若昨日种种,真可怕。

仔细一想,分外熟悉,似是书中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