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回侯府

“表姑娘——”

苏晚惊喜,毫不犹豫的喊:“顾盛,怎么是你,真惊喜,你来救我?”

从落入贼手起,她便一直在谋划逃跑之事,如今被认识的人救了,她激动得眼眶微热。

车厢里的几人神色复杂的看着顾盛,有小心谨慎,有惊惧害怕。

顾盛不理会旁人,他的视线落在她手腕的麻绳处,还没开口说话,苏晚反应过来,扬手,苦笑道,“绑得挺紧的,还好不是反剪。”说话间,她手腕扭动,轻松解开绳索。

在顾盛不敢置信的视线下,她除掉手上的束缚,继而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首,匕首锋利,挥手间,冷光熠熠,脚踝处束缚双脚的麻绳一分为二,临走时,不忘帮傅云霆除掉手上的束缚。

动作行云流水,多亏三年乡野受苦,磨炼出她一身本事儿。

要知道,在乡野苏府,最开始她经常被绑住双手关入柴房,婶娘院子里的嬷嬷不给她饭吃,还变着法儿折磨她,直到把她的气性磨掉,变得任他们摆布。

她对顾盛笑得软绵无害,然而,顾盛忍不住想,正常的深闺小娘子会携锋利的匕首吗?

只能说,不愧是指挥使的表妹,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苏晚要下马车,站在车辕处,顾盛下意识伸手去扶,这回,苏晚没直接跳下,她的手搭在顾盛的胳膊上,轻轻的借力,跃下。

她回眸,挑了挑眉,露出淡淡的笑容,对傅云霆说道:“我是淮安侯府家的表姑娘,有机会再见。”

傅云霆眼中泛着淡淡的疏离冷漠的神色,他嗯了一声,意味不明。

本是萍水相逢,无所谓再不再见。

闻言,顾盛抬眸,多注意车厢中的俊美少年一眼,他思索这事儿要不要如实告诉指挥使。

他跟在苏晚身后,下意识的遥望一眼指挥使所在的轿撵,说:“表姑娘,您受苦了,轿子给您备好,属下安排人护送您回侯府。”

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很重,檐下高高挂起的灯笼散发微弱的光芒,寂月皎皎,银霜洒在血色上,泛着冰冷与诡异,原先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身已被锦衣卫处理,剩下几具尸体没能及时抬走,落入苏晚的眼中,死人面目可憎,她驻足看了看,辨认出那死人是不久前活生生站在跟前的阿二,她一整天没怎么进食,此时胃中翻滚难受,她面色猛的煞白,当下弯腰干呕。

顾盛赶紧给自己的手下使眼色,让他们收拾得利索点。

没一会儿功夫,尸身尽数消失,只剩下地面残留的殷红血色昭告方才发生的事儿。

“表姑娘,您还好吗?”顾盛这时便觉得她有几分像是养在闺阁中的柔弱小娘子。

他丝毫没想过,若是其他大家闺秀见这血腥的场面会如何?怕不是会直接晕厥过去。

暗处,一双幽深冷冽的眼眸不动声色的观察这一切,他眉头紧蹙,眸光阴郁,唇紧紧的抿着。

那一抹瘦弱的身影便是他的娘子?

锦衣卫指挥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他靡颜腻理,柳夭桃艳,风姿绰约的淮安侯府表姑娘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面黄肌瘦,瞅着不太健康,模样普通,气质更是……普通。

一定是他重生的方式不太对!

锦衣卫指挥使目光沉重,陷入沉思。

苏晚被顾盛送上轿撵,他点派了数十人护送她回侯府。

她在轿中听闻,掀布幔,看着这大阵仗,说:“是不是太夸张了?”

她不过是侯府一介无权无势的弱孤女而已,需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护送她回侯府吗?

顾盛笑了笑,温声说:“表姑娘,您要知道,您是侯府太夫人的心头肉,您不见的这半日光景,她老人家着急死了。”

事实上,侯府上下,尽力隐瞒苏晚被强人拐走一事儿,三姑娘玉瑶差人去大理寺禀裴泠此事,裴泠镇静的吩咐府邸的家丁全城寻找她的踪影。

这么做,不过是大海捞针。

庾怀瑾通过暗探知晓此事,立马吩咐封锁全城,挨家挨户搜查寻找她。

等锦衣卫寻到苏晚的下落,这才差人通知淮安侯府。

苏晚回到侯府,已是深夜,寂月皎皎,通往观鹤斋的路铺满银霜。

她在翠玉轩匆匆吃了几块糕点和半杯茶水垫肚子,听说三姑娘玉瑶因为弄丢她要被太夫人罚去祠堂跪一夜反省,她换了一身衣裳,除掉身上脏污的衣物,简单的收拾后赶往观鹤斋,去为玉瑶求情。

她走得很急,不一会儿便抵达观鹤斋,院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丫鬟婆子们面色凝重,大气不敢喘一口。

早有丫鬟看见她的身影,入内通报。

走近了,丫鬟们唤她表姑娘,给她打帘。

屋子里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比苏晚初入侯府那一日还多人,长房、二房、三房的老爷们,各房的太太和姑娘齐聚一堂,被珠围翠绕,坐在最中间的自然是裴太夫人,她端坐在红酸枝官帽椅上,神色凝重,跟前跪着她的嫡亲孙女裴玉瑶。

玉瑶面色惨白,双目红肿,脸上残留泪痕,她腰背挺得笔直,一脸悔恨。

裴二老爷愁眉蹙额,面色沉郁,一旁的二太太冯氏眼角摁帕,眼圈通红,低声抽泣。

苏晚踏入屋内的瞬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身子一僵,迈出去的步伐微滞,她垂眸,掩盖怯意,没空去思考这些探究的目光背后的意思。

太夫人在张嬷嬷的搀扶下,朝她走来,一把拥她入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失声痛哭,方才通身慑人的气质消失,只剩下一个普通的老妇对失而复得外孙女的疼惜。

苏晚愣了一下,泪水不受控制的流出。这半日光景,落差极大,没被拐前,她是侯府太夫人呵护在掌心的明珠,被歹人拐走,锁入柴房,她随时性命不保,沦落为青楼女子,再怎么镇静自若,骨子里对于这种事儿也是惧怕的,如今回到熟悉的地方,见到对她好的太夫人,卸下防备,泪水不自觉落下。

祖孙二人抱头痛哭起来,一时间,屋内只闻哭泣声,各房的太太姑娘都掩面啜泣几声。

须臾,裴泠第一个开口劝慰,他一说话,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劝说起来。

众人连说数言宽慰,太夫人止住泪,在张嬷嬷和苏晚的搀扶下,回到位上坐下,她一直握着苏晚的手儿,不肯放开。

“菀姐儿,你遭大罪了!”

“多亏了锦衣卫的顾大人。”苏晚连忙说。

太夫人点点头,她眯了眯眼睛,拍着她的手背,叹息道:“是啊,多亏临渊这孩子。”

临渊?

苏晚心想,顾盛的表字吗?

淮安侯裴乾说:“听锦衣卫的人说,他们有一名重要的犯人逃了,这才兴师动众的封锁全城,挨家挨户的搜查,恰好撞破了拐走菀姐儿的这伙强人。”

苏晚静静的听着,在心底忍不住吐槽:未免过于巧合?

又惦念自己的身份,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事实,她不应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锦衣卫总不能封锁全城就为了寻她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