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谢家九郎

不过半日的光景,三房嫡姑娘玉溪对云霓坊的裁缝闹脾气一事儿很快传遍阖府上下。

苏晚在三姑娘玉瑶的兰香轩吃茶,早晨在观鹤斋给太夫人请安时,太夫人说等夏末秋初,便要玉瑶闭不出户,安心绣嫁衣,直至明年开春嫁衣绣完为止。

玉瑶闻言,当即要把握最后的时光,邀了苏晚来兰香轩玩耍。

苏晚消息闭塞,府邸内没有她的眼线,玉溪耍性子对云霓坊裁缝闹脾气这事儿是玉瑶说与苏晚听的,不然她是不知晓。

玉瑶吃的茶是庐山云雾,据她所言,这茶叶是贡茶,每年产量极少,太夫人院里的庐山云雾是宫里的娘娘赏赐的二两,玉瑶又同太夫人讨要了半两,素日里是不舍得喝的,喝的都是湄江翠片或者八仙云雾,虽说没有庐山云雾昂贵,倒也是价格不菲的名茶。

苏晚是个俗人,茶道她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不过,庐山云雾茶汤清澈,香味浓郁,掀了茶盖,茶汤色泽宛若碧玉,她浅尝一口,便是不懂,都忍不住脱口道“好茶。”

伺候玉瑶的丫鬟说道:“表姑娘,这庐山云雾素日里我们姑娘都不舍得喝。”

玉瑶说了庐山云雾的来历,苏晚暗自咂舌,碘着脸,嬉笑讨多几杯喝喝。

她喝茶,那是牛饮,这庐山云雾既然矜贵,她来都来了,不多喝两杯怎么对得起玉瑶的待客之道。

也不知谁先提,玉瑶说了玉溪使小性子的事儿,末了,以袖掩嘴笑道:“别看玉溪在府邸宛若透明人,在祖母那儿不得宠,可是,叔母视她为掌上明珠,早些年听他们院的丫鬟小厮叫苦,说玉溪性子不好,爱打骂下人,我们姐妹都不信,后面玉涟无意撞破,大家便都明白了。”

苏晚不解,问:“玉溪为何要骂云霓坊的裁缝,她难道不满意云霓坊的布料?”

“傻丫头。”玉瑶骂了她一句,点道:“她哪里是不满意云霓坊,是不满意你,不满意我。”

苏晚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怎么招惹玉溪了!

“玉溪她被叔母宠坏了,心眼小,从小她处处不如我,如今你又来了,祖母偏爱你,她能不恼麼。”

“原来是这个理,原来是这个理……”苏晚顿悟,想来玉溪不过是小孩子脾气发作,她不放在心上。

玉瑶伸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怒其不争,说:“菀妹,淮安侯府不比你们苏府,在这儿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你初入侯府,懵懂无事,待久了,可不能太天真!”

“我不是爱嚼舌根的人,若不是与你一见如故,推心置腹,万万不会与你议论这些闺阁秘语,若是换玉澜玉涟,我懒得搭理。”玉瑶一瞬不瞬的盯苏晚,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闻言,苏晚神情呆滞,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情。

玉瑶看她呆呆傻傻的模样,忍俊不禁,笑道:“你莫怕,祖母疼你,定然会护你周全。”

“若是玉溪敢给你使绊子,遭罪的定然是她。”

谈到玉溪,玉瑶难免多议论三房几句。

“三叔仕途坎坷,祖母看不过眼,方给他捐个刀笔吏的小官当当差,好过整日赋闲在家,凭白惹得外人笑话。”

苏晚来侯府几日,晚间在观鹤斋给太夫人请安见过裴三老爷一面,他换下官服,穿常服,一身靛青云纹深衣,瞧着不过三十多岁,生得白净儒雅,苏晚没跟他说上话,对他印象不深。

玉瑶的父亲裴二老爷是鸿胪寺少卿,官居从四品,掌外邦朝贡、送迎等事,按苏晚的理解,是古代的外交官。裴三老爷上头有个鸿胪寺少卿的胞兄,又有继承侯爵之位的嫡长兄,苏晚明白玉瑶言语之间看不起三房的原因,只因裴三老爷不争气,蹉跎半生,最后靠太夫人走后门,混个小官。

谈及三房,玉瑶说给苏晚叔母谢氏的来历,以及她身后的名门谢家。

她感叹,“玉溪虽貌若无盐,但胜在命好,外家是簪缨世家,断不会苦玉溪。”

“我曾无意听见祖母和叔母提过玉溪的婚事,说是想把玉溪许配给谢家九郎。”她以袖掩嘴,咯咯轻笑,换来苏晚不解的眼神。

玉瑶解释:“谢家九郎何许人也?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十三岁得中举人,是谢氏一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苏晚听她娓娓道来,发出疑问:“比起表哥来,如何?”

裴泠性子清冷,为人不讨喜,苏晚避之不及,奈何模样着实俊朗,有时晚间在观鹤斋和他同桌用饭,都忍不住多吃半碗饭。

苏晚有时忍不住想,美色误我!

玉瑶思索,眼波流转,她说:“前两年谢家九郎得中举人,他元月里来盛京省亲,我遥遥见他一面,令人难忘,说句令闺阁小娘子一见倾心不违过。”

“有道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玉瑶说,“模样虽稚嫩,但抵不住他才比宋玉,貌若潘安。”

“要我说,谢九郎止不定看不上玉溪,不然凭借叔母谢家嫡女身份,怎么不来个亲上加亲。”

玉瑶这番言谈,勾起苏晚想见谢九郎的念头,倒不是被对方的事迹,才华横溢折服,单纯想看玉瑶口中的古代帅哥究竟长什么模样。

“我瞧玉溪十有八九爱慕谢九郎,不过,是单相思!”玉瑶随口猜测,殊不知,一猜一个准。

苏晚杏目圆瞪,“啊”了一声,因为吃瓜满脸兴奋神色来不及收敛,她说:“三姐姐不是说谢九郎看不上玉溪吗?那玉溪的一片真心岂不是要被辜负?”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玉瑶口吻急转直下,变得沉重,脸上神色敛了大半。

她的话,听着明明是在叹息玉瑶,细细听来,更像是在叹息自己的婚事。

仅仅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要嫁给不熟悉的陌生人!

苏晚斟酌话语,问:“三姐姐,你见过你未来的夫君吗?”

玉瑶缓缓地点头,眼中溢出苦涩,说:“有过一面之缘。”

淮安侯府非蓬门荜户,嫡女娇贵,玉瑶未来的夫家是承平伯府,她未来的夫君是伯府世子冯永之。

传闻他长相俊逸,年轻有为,是个不可多得的年轻俊彦。

这样的家世门第,两家门当户对,二舅母为玉瑶的婚事耗费苦心,至少她是满意的。

即便如此,苏晚从玉瑶的眼中窥见了这个时代闺阁女子的苦涩,父母之命,盲婚哑嫁,走完半生。

苏晚暗自握拳,她的婚事,一定要自己做主!

她记得,小说里苏菀悲剧的一生,从太初十二年的初雪落下,被定下与寒门士子的婚事开始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