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徐妙言一头雾水:“外面怎么了?”

谢玴似乎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不清楚。”

外面交手交的突然,听着乱糟糟的。徐妙言只得问谢玴:“现在我们怎么办?”

“先等等。”

外面,送葬的人已经倒下了好几个。李员外看着这帮来势汹汹突然杀出来不知来路的人,已经怒不可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拦我李家的路!”

然而那帮人并未理会李员外,厮杀混乱之间,最后守着棺材的只剩下李孟氏在内的两个妇人和孩子,其中一人便趁机接近了棺材。

其他两个妇人见有恶徒过来早已慌忙躲开,唯独李孟氏还挡在棺前。那人一把推开李孟氏,就要推开棺材。

李孟氏即便畏惧那人手上还在滴血的刀,但见此人奔着丈夫的棺椁而去,哪还顾得了其他的,在那人刚要伸手准备推开棺材,李孟氏便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扑过去将那人狠狠推开,红着眼怒骂:“你们这帮杂碎!不许动我夫君!”

那人没料到一个身形孱弱的妇人竟有这么大的力道推开自己,不过李孟氏此举也惹怒了那人,那人走近李孟氏眼瞅着刀子就要落到她身上,李孟氏四岁的儿子喊了一声“阿娘”便挣脱了另外一个妇人的怀,往这边奔来,一把抱住那人的大腿,张口就往那人的大腿上狠狠咬下去。

那人哀嚎了一声,低头便拎住了那孩子,恼怒的将孩子抛向了山崖。

李孟氏见儿子被丢落山崖,万分惊惧,尖叫了一声,便昏倒在地。

孩子被抛下山崖时正好被李员外看见,眼见那人冲着马车上的棺椁而去,李员外暴怒不已,大步杀去。

那人并非是李员外的对手,只能在马车周围与李员外周旋。利刃交错间,李员外一刀没杀到那人,却划到了马的身上,马受了惊,扬蹄朝天叫了一声便往拉着棺材撞开人群,往前疯狂蹿去。

马突然失控,原本交手的两拨人逐渐停了手,杏子坡地势险峻,马受了惊一不留神就会连带着棺材坠落深渊。李员外心急如焚,扯着嗓子挥着胳膊怒喊:“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那畜生给我拦下来!”

原先还在交手的两拨人顿时齐齐朝马的方向追去。

徐妙言在棺材里被颠的七荤八素,手下意识去找附着的点以求平衡。

谢玴知道杏子坡的前面就是一段深渊悬崖,马若是再不被人拦住他们难保不会跟着这具棺椁一起甩到崖下去,但也不能等外面的人真的追上这匹马,他门必须得在马坠落悬崖和那些人追上来之前出去。

谢玴镇定下来刚要抬手把棺材盖推开,右手就被身边的徐妙言攥住。

他没有任何犹豫拨开她的手,结果马车车轮竟突然卡在了崖边,棺材也因惯性重重的陡了一下,徐妙言直接砸在了谢玴身上,膝盖好巧不巧磕在他下身的某处。

谢玴闷哼一声,登时瞪大了眼,本来要推棺材盖的手忽然之间就没了力。

徐妙言趴在谢玴身上,马车忽然停滞不前,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如绷紧了的弦不敢松懈。听着外面那一群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赶忙问身下的人:“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玴没出声。或者说,他现在根本说不出话。

“来了,他们来了!”徐妙言越来越焦灼,“我们现在要逃出去吗?你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赶紧拿个主意啊!”

——这个谢玴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这种时候了还跟她冷漠个什么?

谢玴不知此刻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和感受,他想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女子,可身下那处难以言喻的痛楚又让他一时没了任何力气。

“喂,你不是死了吧?”棺材里黑漆漆的也看不见谢玴是个什么情形,但没听到谢玴的声音,徐妙言以为是不是刚才他磕碰到哪里。于是她在黑暗里凭着感觉摸向谢玴的脸,刚摸到他的鼻子,正往他鼻孔下试探气息,便听到谢玴那满含痛楚的声音沉沉响起:“手拿开,别压在我身上——”

“你是不是磕碰到哪里了?有没有事啊?”徐妙言担心谢玴如果磕碰出事,就难带她从这里逃出去了。

一股无名之火噌的在谢玴胸口燃起,他忍着痛楚拨开徐妙言在他身上到处乱探的手,“乱摸什么?手安分一点!还有——”谢玴缓了口气,“别压着我!听不见吗?”

徐妙言这才赶紧从他身上挪开,只是刚挪开,马车突然倾斜,徐妙言又重新栽在谢玴身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徐妙言可不想又被谢玴凶,便想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

就在此时,马突然将马车拉动了。

棺材跟着惯性,滑出了马车好大一截。棺材内的两人又重新撞在了一起。

没了阻碍,马又继续拉着马车朝前狂奔,众人还未来的及阻止,原本就悬出马车外的棺椁直接被甩下了悬崖,掉入深渊。

突然的失重让棺椁内的二人悬空而起,原本压在谢玴身上的徐妙言转而被谢玴压住。谢玴本来就比徐妙言重的太多,这样一下子压在她身上几乎没把她压的背过气去。

下一瞬,徐妙言又重新砸在谢玴身上,让她差点没昏过去。

等重心又一次调换方向之时,徐妙言心倏的一紧,想到谢玴整个人砸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徐妙言当时便觉得,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谢玴却忽然抱住了自己,转身便将她护在怀里。

后来徐妙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直到凉意刺骨,徐妙言才醒过来。

他们还在棺材里,棺材里进了水,所以才会让她觉得那么冷。

她仍然被谢玴护在怀里,只是谢玴还未醒过来。她唤了他几声,谢玴也没有任何回应。

这具棺椁盖的严实,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推开,只是被关在棺材里好几个时辰,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亮光。

重见光明,徐妙言才发现他们正漂泊在山渊下的湖边上。

徐妙言不由得庆幸,幸好是掉在湖里,不然就算不是跟着这具棺椁粉身碎骨,也是重残。

她从棺材里爬出来,擦脸上的水时,忽然看到手背上的血。

徐妙言又擦了把刚才擦拭的地方,摸到一丝丝黏腻。

确实是血,但不是她的。

她往棺椁里一瞧,才发现谢玴脸色煞白,嘴边也有明显的血迹。

——所以,她脸上的血是谢玴吐的?

徐妙言不知想到什么,赶忙去探谢玴的鼻息和颈脉,好在气息和脉搏都有,也不算微弱。

她又连连唤了谢玴好几声,拍打他的脸,他都没有反应,这才费力的将他从棺材里拖出来。

光将谢玴拖到岸边,都叫徐妙言累的气喘吁吁。

她叉腰歇了好一会儿,又环顾了下这四下荒无人烟的地界,心想还是得尽量将谢玴唤醒。

李员外不知道棺椁里装的到底是谁,迟早都会派人到这下面来寻。

他们不能留在这里。

“大人?谢大人?”徐妙言试探的喊了两声,见他依旧没有动静,便干脆直呼名字:“谢玴,你醒醒!”

她推了谢玴几下,他都没有动静。她便直接踢了他两脚:“谢玴,醒醒!那群人可要追下来抓你了!”

她可拖不动这么一个大男人。

谢玴脸色苍白,又吐了血,之前躲在地窖里的时候,他也这样过,莫非又是受了内伤?

徐妙言抬头看了眼不见顶的山崖——从那么高摔下来,确实是可能受内伤的。

本想借这个机会补这个男人两脚泄之前的愤的。但刚抬脚,便想起摔下来时,在棺内他护着自己的情形。

要不是那时谢玴护着她,就她这副身板,现在恐怕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她收回脚,想想,还是先算了。

——这种时候趁人之危,良心上还是不太能过的去。

徐妙言先将谢玴藏在一个地方,然后又四面探了探环境,只有南北两面有路可走。

这里看似没什么人烟,但从南北这两条路来看,也不是没有人经过这里。

若是顺着路走,万一上面的人追下来很快就能追到他们,所以徐妙言选择了东面的丛林。

虽然东面没有路,但也不是不可走,而且这里丛林茂密,也是个好找藏身之处的地方。

谢玴昏迷,她拖着谢玴根本走不远,至于下一步该要如何,还是得先等谢玴醒过来再说。

——

谢玴转醒睁眼时,先映入眼帘是攀附着枯藤的岩石山壁。

目光一侧,再是徐妙言的侧脸。

她就坐在自己身边,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肘,正把折断了的枯枝丢进火里。

碎发落在脸颊边,给她的侧脸更添几分柔和。

徐妙言下意识回头,便看到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目无波澜,又不像是在看她。

见谢玴终于醒来,徐妙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她小心的捧起放在一边盛着山泉的芋头叶,对他道:“喏,先喝口水吧?”

谢玴恍然回神,又瞧了她几眼,才艰难的坐起身来。

徐妙言捧着芋头叶,觉得谢玴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便问了句:“看着我干什么?”

谢玴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接过芋头叶子,只淡淡回了句:“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