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玴仍是冷冷一句:“把脸转过去。”
虽然不知道谢玴又抽什么疯,想着还得继续跟着他,徐妙言还是尽力忍着这口气:“这里就这么大,你让我转到哪里去?你怎么不转过去?”
这姓谢的是故意找她不痛快的吧?要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他以为她有多想跟他躺在一起?
谢玴没再废话,干脆自己动手摸着黑把她的脸撇过去。
徐妙言忍无可忍:“你……”
“别说话——”徐妙言才刚说一个字就被谢玴捂住了嘴:“想死吗?”
现在这个处境徐妙言不能跟他争辩,只能将这口气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行,她忍。
徐妙言扯开谢玴还捂着她嘴的手,气恼的往边上又挪了一点,就想不挨着姓谢的。但地方就这么大,徐妙言再怎么挪都挪不到哪里去。
突然,谢玴一把按住她的胳膊,低声提醒:“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棺材里装的是活人吗?乱动什么?”
徐妙言是真的被谢玴气到了,说让她把脸转过去的是他,说不让动的也是他,嫌弃她也嫌弃的莫名其妙的,她好好的又没有惹他,他凭什么无缘无故找她的不痛快?
她真想立马把这棺材盖掀了,大不了跟姓谢的同归于尽,让他知道她也是豁得出去,更不是什么好惹的!
不过想归想,徐妙言终归不是一个冲动的人,那股火还是被她压回去了。
——暂时就忍忍,还是先离开甘泉镇要紧,这口气她是记下了,姓谢的就给她等着吧。
接下来徐妙言和谢玴再没有出过一点动静,棺材里安静的像装的就是死人。
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逼仄的棺材里并不冷,甚至还算得上暖和,大约是有谢玴的缘故。谢玴身上可比徐妙言暖和多了,就像个暖婆子一样,因为挨得近,徐妙言倒被他烘的暖暖的,所以躺在这棺材里的日子也不算有多难过。
如此,徐妙言的气也就消了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徐妙言等的昏昏欲睡之时,外面逐渐传来了人的声音,人声越来越多,应该是要出殡了。
徐妙言顿时倦意全无,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不断有女人的哭声响起,还掺杂了孩子的,应当是李公子和李孟氏的孩子。她还听到了李员外说话的声音,灵堂声音杂乱,哭声安慰声和交谈声交杂在一起,吵极了。
没过多久,棺材便被抬出了李府,放到了拉棺材的马车上。
李家的坟地离甘泉镇有五里地,要经过一条比较险峻的山道,离清合观很近。
她经常去清合观,所以也就知道了李家坟地在哪里。现在李家送葬的这条路,是她常走也是最熟悉的路段。
或许,这次借着李家送葬的机会,她有机会去清合观找程复。
经过昨日地窖一事,今日甘泉镇的搜查更加严密。要出镇口之时,李家出殡的队伍果然被镇口的官兵拦了下来,说是追查恶徒逃犯,要开棺检查。
李员外毫不客气的啐了那人一句:“你是什么东西?今日我儿出殡,你这杂种也敢拦路?”
那人知李员外的背景,纵使被骂,也不好随便发作,只能忍着,赔笑道:“令公子过世,小人也很悲痛,只是小人奉知县大人的命令在此搜查恶徒,还望李员外不要与小人为难。”
李员外嗤了一声:“怎么?拿知县来压我?”
“小人不敢。”
“什么恶徒,真当我不知道你们要抓的是什么人?”李员外意味深长的打量了那人一眼,“披了件皮,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官府的人了?”
那人脸色一僵,再也装不住好脸色:“我奉劝你,还是本分一点,让我们开棺检查一下。不然,就算你包庇恶徒,可是要请去衙门的!”
李员外偏偏是个不信邪的,一听这话,便阴了脸色:“他妈的,还想请我去衙门?你是不知道我河东李氏是什么角色!知县来了,也得规规矩矩的叫我一声姥爷!”
那人终于被激怒,直接招呼手下强行开棺验尸。
徐妙言在棺材里早就冒了一身冷汗,就算昨晚谢玴说过这棺绝对不会被开,但她还是担心李员外挡不住这帮人。
倘若李员外真的挡不住这帮人,开了棺,他们若当场被发现,李员外发现自己儿子的尸首被调包,又岂能饶过他们?
届时前狼后虎,谢玴的内力还没恢复,他们岂不就是砧板鱼肉?
李员外见那人竟直接招呼人要来开棺,怒不可遏,咒骂了一句,不知从哪里取了把匕首,直接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李家随行出殡的人纷纷拔了刀,蓄势待发。
“他妈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李某人到底是什么角色,竟敢跟我比横,你信不信,我就算是一刀结果了你,也没人能拿我怎样?”
刀刃就贴着喉咙,那人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大概也是没有想到此人竟如此狂妄。李员外的刀贴的紧,他怕他真的一怒之下杀了他,便低声说道:“放、放肆,你若是知道我到底为谁效命……”
李员外压根就不听他说,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李员外一声咒骂打断:“老子管你为谁效命,在这甘泉镇,这晋州,就得听老子的。今日是我儿出殡之日,死者为大,你们却偏偏要来招惹,怎么?你这是在质疑我藏了你们要找的人?难道我还能把人藏在我儿子的棺材里吗?!”
李员外言语激动,刀刃便近了一分,令那人的脖子直接破了皮。
“好好好,是、是小人没有眼见,是小人行事不当,还望李员外你大人大量,不要与小人计较……”别的他是管不了了,他只知道再激怒这个李员外,他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他知道河东李氏的势力,又岂是他可以随意招惹的?就如李员外所说,就算他死了,也只是微不足道的草芥,没人能拿这个李员外怎样。
虽然抓人要紧,但眼下他还是自保为上。
李员外当然知道这两日镇子上来的这帮人到底是为谁效命的,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自然也不想招惹这帮人,见此人服软,便又瞪着眼睛怒道:“那还不给我滚开?”
那人立马将自己的人招呼回来,李员外才松开了他。
李员外冷冷的横了他们一眼,突然哂笑:“我不掺与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你在为谁效命,也知道你们来这甘泉镇是受了谁的命令。我不想与你们为难,也不会掺和你们的事情。但我有一点要跟你们说清楚,河东李氏,既不会跟皇城里的那位作对,也不会去招惹范阳谢氏。”
一直以来,世家之间一直互不干涉,坐守一方,不为敌也不轻易为友。这帮人要对谢家那位如何,李员外没理由去管,该如何是长安里那位和谢氏的事情,只要不要牵扯到他,其他的与他都毫不相关。
等出殡队伍走远后,被李员外划伤了脖子的男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郑参军,您受伤了。”
郑参军接过属下递来的手帕,捂着受伤的脖子,死死盯着李员外远去的方向。
“去,找些弟兄跟着他们!换身别的衣裳,一定要给我看看那棺材里躺着的究竟是什么!”郑参军说罢又紧跟着嘱咐了一句:“记住,不要让他们知道是我们的人!”
“是!”
世家之间背地里勾结的事情又不是没有,他就不信,这个李员外的棺材里真的没有什么文章。
——
离开了甘泉镇有一段的路程了,徐妙言才敢放下心。
从刚才李员外提到范阳谢氏的话来看,他是知道那帮人是谁,也知道谢玴来甘泉镇的事情。
当年,徐家因谋反满门被抄,就是那个时候,谢玴拿着范阳谢氏家销声匿迹多年的二公子谢凌的信物认祖归宗,成为谢家家主谢荣老将军嫡长孙。刚才李员外提的范阳谢氏,不就是指谢玴?
按照谢玴的计划,行至杏子坡时,他会先敲响棺材等他人把棺材盖打开,再趁机将齑粉撒出去,趁这帮人视线不清,再带她逃出去。
杏子坡狭窄陡峭,但也是一个容易甩开别人的地方。
杏子坡是去清合观的反方向的一条路,而若要去李家的坟地,就得下杏子坡。
没想到,谢玴竟连这条路也知道?
又过了好一会儿,棺材开始摇晃颠簸。
是上了杏子坡了。
杏子坡这条路平时都不大好走,更别说马车。路太陡,棺材里的两个人也因为颠簸不免的磕碰在一起。徐妙言的额头还不小心碰在了谢玴的脸上。
她刚想说点什么,谢玴便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等会儿跟紧我,捂住口鼻,手脚伶俐点。”
“好。”
徐妙言绷紧了弦,就等谢玴敲棺材把外面的人引过来。
谢玴的手还没碰到棺材盖,马车就猝不及防的停了下来。
因马车停的太突然,徐妙言和谢玴两个人的头顶都因惯性磕了一下。
徐妙言被这一下撞得头昏眼花,但还是很快缓过神准备继续跟谢玴出去。可刚缓神,外面便突然嘈杂起来,紧接着就响起刀刃相撞和厮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