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没有晚自习。
罗晓谕的感冒奇迹般地减轻了许多,说话总算不带着鼻音了。
早上五点,她被林纾叫醒之后,回到自己尚存余温的被窝,又补了一觉,直接睡到快迟到。
老罗和林纾给她留了早饭,却没人叫她起床。
打车到了学校,罗晓谕踩着铃声跑进教室。
早自习时间,大部分学生都用来晨读,整间教室里“嗡嗡嗡”的低声诵读声,像同时有几十只蚊子在麦克风前扇翅膀。
罗晓谕回到座位,嘴里叼着酸奶,桌上整整齐齐摆着曾倩给她分门别类叠好的试卷。
“这么多,我只是一个晚自习没上......”罗晓谕从书包里往外掏巧克力蛋糕,递给曾倩一块。
两个人一起剥着包装纸,罗晓谕瞄了一眼林纾,跟曾倩诉苦:“林纾取代了我在家的地位,小婊砸夺取了我爸全部的宠爱,我即将成为孤儿了,今天早上他们俩一起吃饭一起出门,就当没我这个人一样。”
曾倩挑了挑眉毛,把吸管戳进酸奶瓶里,喝了一大口。
“怎么我看你今天活泼多了,林纾倒像是被妖怪吸干了的书生似的,采阳补阴啊?”
“是么?”罗晓谕转头去看,林纾面呈菜色,一只胳膊撑着脑袋,面无表情地做题,他同桌殷勤地拿着一份自己在校外订购的英语报,晃着他胳膊给他指上面的图,他也没什么回应。
“对呀,昨天晚自习开始没多久,他朝这边看了好一会儿,好像确认你不会来了以后,就去找冯丽娜请假了。我觉得他可能是被传染了,你看那冯可欣咳嗽得多厉害,流感病毒通过飞沫传播,肯定他俩说话的时候离得太近了。”
罗晓谕几口吞下两块蛋糕,嘴里塞得满满的。
“挺猴(好),以后他就不敢了。”
“他走了之后呢,郭可欣也像个小燕子似的飞奔出去请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偷偷出去约会了呢。”
收拾好了桌上的蛋糕渣和空酸奶瓶,罗晓谕又揪着曾倩的校服袖子问她:“那你说,林纾昨天表现那么好,这次自主招生,应该就是十拿九稳了吧?”
曾倩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问:“上海那两所大学,是面试以后过了多久才给你准确消息的啊?”
“至少得一个星期。”曾倩转着笔,“你急什么呀?你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方的事比自己的事还上心。”
“谁跟他是一对,你刚刚还说他跟郭可欣走得近呢。”
罗晓谕嘴硬。
不过,想到郭可欣之前迷恋地看着袁鹤背影的那种眼神,联系到最近她卯足了劲去粘林纾的表现。
罗晓谕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绝对不是吃醋。
“哎!”曾倩用笔敲了一下罗晓谕的手背,“还琢磨你家林纾的事呢?别太偏心重色轻友啊,咱们俩下课去看看小川,我觉得她今天整个人像被霜打了的柿子一样,又懵又蔫。”
“行。”
上课铃打响,英语吴老师夹着教案进来,摆摆手阻止了班长喊起立问好的动作,在讲台上站定,刚要开口说话。
走廊里正对着教室门的那扇窗户,不知是谁打开透气之后没有及时关上,一个灰色的大塑料袋被强劲的风送进来,恰好罩在了她的头上。
“哈哈哈哈!”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吴老师把头上的塑料袋扯下来,扔进教室门口的垃圾桶,到走廊里关上窗户。
回到讲台,托了托自己的小卷,并没有因为学生的哄笑而恼羞成怒。
“最近连着阴天,你们学习的压力又大,偶尔能这样放松一下也挺好,我一进教室,看着你们一个个眼睛都发直。”她伸出一根食指,模仿学生们一脸呆滞的样子,“现在笑笑精神了,上课可就得集中注意力了啊,来把昨天小测的卷子拿出来。”
讲到作文,吴老师写了几个高级词组在黑板上,要求尽量背下来。
“troubledtimes——多事之秋,这个词组如果是写记叙文用到的话,会把你的文章评分提高一个level。”
罗晓谕“刷刷”地记着笔记,把一只迷路的七星瓢虫拨到桌边,小声重复了一遍,多事之秋。
曾倩摇摇头:“还不如翻译成‘山雨欲来风满楼’,还是一种修辞手法呢。”
一语成谶。
上午几节课的课间,每当罗晓谕和曾倩想去关心一下反常的周小川时,都发现她似乎是一下课就跑出了教室,走廊里厕所里,都找不到她,不到上课不回来。
扑了几回空,罗晓谕也感觉到她的反常了,问曾倩:“她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啊?”
曾倩早慧,在罗晓谕即将推开下一个女厕隔间之前制止了她:“她在故意躲着我们,可能那些困扰她的事,她还没想好是不是要说给咱们听,或是没组织好语言。咱们俩虽然是好心,但是这时候追着她关心反而会给她很大压力。”
午休的时候,她们也没找到周小川,原本以为她只是在独自舔舐伤口,却没想到,直到下午上课,她都没回来。
罗晓谕冒着被没收手机的风险在课桌下面给她打电话,得到的都是那个客气生硬的“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任课老师一眼就看到了她空着的座位,让班长去通知冯丽娜。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随便旷课!”
周小川的同桌面对四面八方好奇的眼神,无奈地耸肩摊手:“她早上来的时候就不高兴,不是我惹的她。”
罗晓谕跟曾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过很快,冯丽娜就急匆匆地跟着班长回来了,把她们两个叫了出去。
领着她们一直走到楼梯拐角,才停住脚步。
“她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曾倩和罗晓谕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没有。”
冯丽娜转了几圈,嘬了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你们平时跟周小川走得很近,老师呢,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她有没有早恋倾向或是已经早恋?”
听到早恋两个字,罗晓谕有点心虚,倒是曾倩理直气壮:“老师,真的没有。”
“那她平时在学校,喜欢去什么地方?”
罗晓谕如数家珍:“食堂,小超市,图书馆也算吧,在小说区。”
冯丽娜见再难问出什么,掏出手机背过身去走远一些跟她们拉开距离,似乎是给周小川的家长打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回头看到她们俩,不耐烦地赶她们回去上课。
一下午的时间,罗晓谕和曾倩都如坐针毡,脑海里演绎着各种周小川“失踪”之后的可怕结果。
会不会因为旷课被记过,甚至开除?
会不会被人贩子迷晕,卖到偏远山区?
会不会也像林纾妈妈那样,因为情绪失控发生交通意外?
好不容易盼到放学,罗晓谕和曾倩兵分两路,一个去叫林纾帮忙,一个去找最近跟周小川接触的较多的路竞。
林纾答应得很痛快,他前面背着罗晓谕的书包,后面背着自己的,跟曾倩在教室里等罗晓谕回来。
曾倩帮周小川收拾好了书包,看见他总去揉腰,颇具内涵笑道:“生病了才知道谁最爱你,看来你们俩......”
林纾一脸满足,嘴上还在辩解:“床太硬,硌的。”
他像条热带鱼一样一整晚保持一个姿势侧躺在床边,今天还能起得来床,真是亏了自己长期以来的锻炼了。
谢天谢地,罗晓谕跑到办公室,路竞还在帮数学老师批改试卷。
她稳了稳气息,走到他身边。
“路老师,我想请您帮个忙。”
路竞抬头:“嗯,什么事?”
“我是周小川的好朋友,她今天趁午休的时候好像离开学校了,好像是因为什么事很不开心,冯老师已经通知她家长了,但是我们还是不放心,想请你帮忙一起找找她。”
因为很少主动找男生说话,再加上有点急,罗晓谕说话颠三倒四。
路竞耐心听她说完,把手里的笔帽盖好,拎起自己的单肩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走吧。”
罗晓谕带着路竞往教室走,“还有两个同学,在教室等着,得先去跟他们汇合。”
“监控查了么?”
“冯老师应该查过了,没把她找回来,我想她应该是跑出学校了。”
路竞因为着急,步子迈得大,罗晓谕小跑着跟。
上楼梯时,被擦肩而过的老罗叫住。
他脸色很凝重。
“小鱼,爸问你点事。”
“什么事啊爸,周小川现在失踪了,我们都着急找她呢,有事晚上回家再说。”
“很重要的事。”
老罗很少这么执拗,罗晓谕只能妥协。
“那个路老师,你先去教室等我一下。”
路竞三步并作两步蹿上楼,身影很快消失。
老罗左右看看,把罗晓谕拉到墙角。
“小鱼,你老实告诉爸爸,林纾是不是早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