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皇后再歇会儿吧,朕去上朝了。”第二天一大早,萧凌的手抚上我的背,含笑看着我,说话的声音也极为温柔。他模样本就不错,这么一盯着我,还真让我有些恍惚,半晌,我打了个哆嗦,心想,这小子昨日还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样,今天就变了样了?

他似乎是察觉到我神色不对,轻声叹了口气,道:“你都是朕的人了,快别这样了。虽则朕也是头一次,可这种事情到底还是女子吃亏了些,如今既已合房,只要你做个贤后,别再捣乱,朕定会保你一生平安康乐。“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又看了看他,这小子莫不是因为睡了我、可怜我才这样的?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我连连点头,冷笑:“陛下不必如此客气,臣妾不过是恪守为人妻的本分,再说,陛下是第一次,但陛下怎么知道臣妾是头一次?臣妾经验丰富得很,用不着陛下担心。”

他扬了扬手里沾了血的白帕子,勾起了嘴角,”皇后莫不是以为朕是傻子?连是不是头一次都分不清?“

我一咬牙,狠心道:”皇上怕是不知道,女子每月都要来这么一回,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半晌,他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的看着我:”你有完没完了!你就是要和朕对着来是吧!“

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抱着腿缩成一团,我才用不着他可怜,要不是他,我根本就不用进宫来当什么皇后、更不用守着这些规矩做个什么“贤良淑德”的贤后,半晌,我听到他似乎走了。抬起头,空落落的寝殿里只余下我一个人,眼眶忽而有些酸涩。

我入宫也有好几日了,不知外祖母在家可好,旁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就是寻常宫女也只能每月初一十五过来一回,我身为皇后更是不能随意出宫,此生怕是也不能时常见到外祖父和外祖母了。

想到外祖父和外祖母年事已高、不知我还能见几次他们,我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好在这寝殿里也没什么人,我咬着胳膊不让自己发出声来。这皇宫里,如今除了桃桃,我也找不出谁是真的同我交好了,萧凌嘴上说的好听,也不过是可怜我罢了,他身为皇族,必然后宫佳丽无数,等用不着我了,他岂还会记得我是死是活?

原本只不过是想找个普通男人嫁了,又或者干脆此生都不嫁人,可如今竟连这个愿望都不能实现了,我紧紧抱着膝盖坐在床角上,眼泪忍也忍不住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桃桃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我急忙擦了擦眼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桃桃一路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半晌,她灌了好大一壶水才说:“文妃和寒妃还有太后、太皇太后都要过来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也没心情哭了,我前脚才睡了萧凌,太后、太皇太后还有文妃寒妃就都过来了,这摆明了是来者不善啊!我摸着胸口砰砰直跳的那颗水晶玻璃心,心想,这后宫也太可怕了!

“她们到哪儿了?”我刚问出口,就听外头的内侍喊道:“太皇太后驾到、太后驾到、文妃寒妃驾到!”

我和桃桃面面相觑,我这才发现我这会儿就只传了一个抹胸,身上还都是昨日萧凌留下的吻痕,我欲哭无泪,“桃桃,快!快去给我找个披帛来!”

天可怜见,我的桃桃本就不是个机灵的丫头,如今眼看着太后一行人就要进来,她更是手忙脚乱起来,翻了半天也没寻到披帛,桃桃快要哭了的看着我:“小姐,怎么办啊,收拾您衣物的春芳今日一大早被皇上叫走了还没回来呢!”

我听了气得差点被背过气去,萧凌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看来他就是料定了太后她们今日定会过来折腾我,这才故意在作夜往我身上留了这么多吻痕,偏生还都是在肩膀和脖子上,我想遮都不容易遮住。眼看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急中生智,一把拽下来床帐披在身上。

果然,我前脚刚把床帐披在身上,太后一行人就进来了。要说这太后和太皇太后也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太后虽然算起来辈分更低,可却比太皇太后年纪要大,太皇太后虽然年纪不大,可却实打实的算是太后的亲婆婆。

不过,若是论起段位来,太后还真不是太皇太后的对手。就不说别的,瞧瞧人家太皇太后,一进门腰杆子倍儿直,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只用眼角轻蔑扫了我一眼,旋即又不屑的撇开眼睛。要不是她刚才头昂的太高、一个不小心差点被我宫门口的门槛儿绊倒,我怕是都要给她拍几巴掌叫个好了。

我急忙行了礼,太皇太后和太后却仿若没看见我一般径直走过去,也不让我起身,我一时间跪在那里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起来,只好继续跪着。

文妃和寒妃低眉顺眼的跟在太后和太皇太后身后,文妃倒是还不打紧,不过寒妃却是打从一进门那眼珠子就和黏在我身上了似的狠狠给了我好几个眼刀,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我和寒妃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呢。

我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寒妃美则美矣,可惜,女人还是大度点的好。这般想着,我急忙把那床帐又往上拉了拉,想遮住脖子上的吻痕。

岂料我这么一遮竟引得那文妃注意,文妃紧紧盯着我身上那床帐,就在我以为她是看出了我脖颈上的吻痕才会这样的时候,她忽而却开了口:“娘娘这披帛可是臣妾从没见过的款式,想来是皇上新赏赐的罢?皇上对娘娘可真是体贴,这样新颖别致的披帛,臣妾可还从没见过呢!”

文妃说的煞有介事,仿佛这破床帐是个什么不可一世的珍宝一般。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咳了起来,这文妃莫不是在搞笑?这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床帐,怎么到了文妃的嘴里居然成了个款式别致的披帛了?!

半晌,我终于止住了咳,淡定的告诉文妃:“这不过是我随手所制的披帛,妹妹若是喜欢,回头我再给妹妹做一个。”

我是不在意这些,反正也就是抬手一扯的事情。

岂料文妃那眼泪顿时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掏出手帕子就哭了起来,“娘娘莫不是觉着臣妾可怜,不得皇上宠爱,所以才来诓臣妾想安慰臣妾?昨日臣妾还没见娘娘披上这披帛,不过一夜的功夫,皇上前脚才走娘娘后脚就披上这披帛了,若不是皇上赏赐、难不成还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我低头看了看这床帐、又看了一眼文妃,心道,还真不是他赏的,是我从床上扯下来的。

岂料寒妃似乎以为我这不说话就是心虚了,立刻冷哼一声,剜了我一眼,凉凉道:“什么皇后娘娘,整日里只会撒谎说胡话,便说自个儿争风吃醋非要独占恩宠又如何?披着皇上赏赐的披帛,难不成就能高贵到哪儿去了?”

文妃也不让我省心,只见她边用手帕子擦了擦脸,边哭道:“娘娘这么看着臣妾,可是觉着臣妾说话太过直接,伤了娘娘的颜面?”

我望了望天,又看了看文妃,只觉着自己膝盖跪得酸软,昨日萧凌没少折腾我,今儿一大早我还没来得及用膳太后她们又都过来了,我如今只觉着腹中悲鸣的厉害。

偏生那文妃和寒妃似乎都不打算放过我,嘴巴里头的话就没停下来过,好似边关打仗时落下的箭雨一般,稀里哗啦朝着我一通乱射,直把我射的快要吐血身亡。我心里告诫自己,沈琴啊沈琴,你可比她们大了近十岁,可不能同小孩子一般见识。况且,外祖父一向教导我要与人为善,我可不能在宫里头给外祖父丢脸,于是我只好将她们说的话当做那“鸟语”来听,伴着未央宫外那一簇簇的花草香气,倒也算是“鸟语花香”了。

奈何那文妃和寒妃着实能说了些,偏生太皇太后和太后这两位老人家坐下后就没有起来的意思,我听得心烦、又饿得头晕眼花,抬眼一瞥却发觉太后和太皇太后竟含笑攀起了家常,难不成这两个平日里一见面就要拌几句嘴的女人竟因着我这个她们共同的敌人结成了联盟?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气晕过去,心情不好,我也懒得再去应付她们了,索性就打断了文妃和寒妃说话。

“我说两位妹妹,你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是不是忘了给我这个皇后行礼了?”我大声道。

文妃和寒妃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太后和太皇太后那边。我心里头冷笑,文妃和寒妃到底是小女儿心思,只以为太后和太皇太后会帮着她们,她们哪里知道,宫中可是最重规矩的,且不说旁的,就拿近处的事说罢,太后即便看着太皇太后再不顺眼,见面后也不敢不给太皇太后行礼。

文妃和寒妃竟然不给我行礼就聒噪起来,这事情往小了说是我大度,往大了说那就是文妃和寒妃不顾皇家礼仪、枉顾人伦道德,要是我再闹腾到礼仪司那里、让礼仪尚书往萧凌那里参上一本,只怕这文妃和寒妃就只能去那尼姑庵里头青灯常伴了。太后和太皇太后都是老油条,自然清楚这宫里头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可做,她们若是给文妃和寒妃开脱,搞不好要把自己给扯下水,毕竟只是族中的女儿、又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太后和太皇太后自然不会来蹚这一趟浑水。

我眼看着太皇太后神色淡然的轻啜了一口茶水,继而含着笑指向我寝宫的柱子同太后攀谈起那柱子上头绘制着的云纹来了,再一看寒妃和文妃哪里有先前的得意,都是一脸委屈不情不愿的杵在那儿。

我心里冷笑,板起脸来,冷冷道:“文妃、寒妃,你们竟如此不懂规矩,见了本宫还不下跪行礼?!”

若说我这个人,平日里可是不爱发火的,可不爱发火不代表不会发火,我真发起火来,连我自己都要怵上三分。我这话一出口,只见文妃尚且还只是迟疑,寒妃却吓得立刻抖了起来。

“你们再不下跪,是不是要让本宫宫规处置你们?!”我大声呵斥。

原本还疾言厉色的瞪着我的寒妃此时哪里还有先前那丝凌厉之色了?只见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倒是文妃一直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如今也是不徐不疾的慢悠悠的跪下了。

不过,不管这文妃心里是如何做想,我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治一治这她们身上的这股邪气。想我当初因为觉着她们年纪轻轻就要入宫和旁人共享一个男人怪可怜的,所以萧凌让我惩治她们的时候我也手下留情了。如今想来自己还真是圣母,果然人善被人欺,自己做了包子就要被别人吞进肚儿里。

我淡定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中的床帐,摆出一副伤春悲秋姐妹情深的虚情假意来,对着她们道:“论理我该让两位妹妹平身才是,只不过呢,本宫如今还跪在这儿呢,若是让两位妹妹就这么起来,那难免会让旁人觉着是两位妹妹不懂礼数。若是被礼仪司的人知道了,再在皇上那里参上两位妹妹一本,那只怕两位妹妹轻则禁足、重则被赶出宫去。本宫为着两位妹妹着想,也只能自己担了这恶名,让两位妹妹多跪一会儿了。”

我看着文妃那笑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我的脸上登时便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我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两位妹妹放心,本宫不会让两位妹妹跪太久,毕竟咱们姐妹情深,你们跪久了,本宫也是会心疼的。不过,本宫如今跪了大抵有两盏茶的功夫了,两位妹妹跪的时间若是比本宫少了,难免招人闲话,所以两位妹妹只消在本宫起身后再跪上两盏茶的功夫,本宫就会让两位妹妹起身了。”

说完,我淡定的理了理头发,神色一派淡然的望着窗外的云海,摆出了势要跪成望夫石的架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