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琪风像想起什么似的捶手道:“对了,那天庄里引了湖水来浇花,凡是从那里经过的人都会沾湿鞋底。”
有了新线索,陆无一兴奋的站起身道:“这就说明留下鞋印的人是山庄里的某位女子。我去将鞋印拓印出来,你把全山庄的女子都叫来对比鞋印,这样就知道谁曾出入过那辆马车了。”
“可即使知道那脚印是谁的也不能证明她就是凶手。”方心玉提出另一个疑问。
傅弈舟附和:“并且那名女子身手要非常好才可能是疑凶。”
陆无一不悦道:“心急不是吃不到热豆腐么?解谜就像解九连环一样,总得一步一步来。”
傅弈舟没想到陆无一这么记仇,简直哭笑不得。况且从陆无一口中听到一步一步来的话,傅弈舟觉得很稀奇。那个急躁冲动爱冒险的陆无一居然会说这些话,看来他也有在长脑子嘛。
真有趣。
白琪风打断他们的话:“总之,我先把人召集过来。”
陆无一起身道:“山庄收回的马车停放在哪里?”
白琪风准备开口,傅弈舟抬手止住他的回答:“我带你去,琪风你只管做你的事。我看陆姐姐你脸色不好,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
方心玉颔首。她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别碍手碍脚了。
白琪风去召集人数,方心玉回屋休息,傅弈舟便领着陆无一往北边的院落走。北院景致不错,一路能看到与他们所住的西厢完全不同的风景,陆无一却无暇观赏。
“如果找到那名女子,你打算怎么办?”傅弈舟忽然问走在他前面的陆无一。
“到时再说。”
陆无一并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线索有限,还可有无数的可能性。不到关键一步,他也不敢断定任何事。
白琪风不愧为一庄之主,不到一柱香时间便把全山庄的女子都叫来了。而陆无一和傅弈舟也没耽误时辰,很快找到马车并将鞋印拓印下来。
阳光灼目,气温炎热,不管是身份尊贵还是低人一等,偌大的庭院站满了人。排着整齐队伍的众多女子脸上身上还有额上都冒着汗,皆在交头接耳的讨论着叫她来的目的。
从右边开始,陆无一将拓印在羊皮上的鞋印与那些女子的鞋底一个一个对比,完全没有半分别扭。
陆无一长得俊美,身后跟着的傅弈舟也仪表堂堂,温文尔雅,那些年轻的姑娘又娇羞又惊喜,眼睛就一直在两人身上转。陆无一专注对比鞋印没注意到,傅弈舟却被瞧得全身不自在。
一排排下来,陆无一来到了凡香的身前。他让凡香脱下鞋子与羊皮上的鞋印对比,发现她的鞋子也与鞋印不相符。陆无一准备量下一个女子时,突然发现凡香双手纠着衣角,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他已经看出凡香在紧张时会纠衣角的习惯。可他注意到的并不是她的动作,而是她的手。她的双手实在太粗糙了,指节长满膙子,又黑又粗,不像其它女子的手那般娇细。
照料马匹大概是件苦力活,陆无一只是多看了一眼便继续忙活。
对比鞋印花的时间比想像中要长。待全部女子都对比完已经到了晌午。白琪风遣散所有人便邀他们一起用午膳。
午膳过后,白琪风又请陆无一和傅弈舟再次坐到了凉亭里询问结果。
“有几个女子的鞋子大小与鞋印一样,可是花纹却不相同。也有几个鞋子花纹相同,但鞋子大小却与鞋印不符。”
白琪风细思片刻道:“你意思是说山庄之中无人出入过那辆马车?”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派人监视那几名女子,现下还不好说。”陆无一斩钉截铁道。
白琪风明白了。正待安排,便有小厮带着一个门客过来向白琪风请安。
这门客姓钱,也是一个帮派的头领,受了芙蓉山庄的恩惠故成为山庄门客。听闻帮派里有杂事要处理,所以想请示白琪风回去一趟。
陆无一听着白琪风与门客的对话,待人走了之后,陆无一对白琪风道:“白庄主,现在正是能可以验证我假设的好机会。”
此言一出,白琪风即刻明白了他话之所指。他马上安排人去跟踪那门客。白琪风还有其它事要忙,之后便离开了。傅弈舟问陆无一有什么安排,陆无一道:“随便走走。你别跟着我。”语毕陆无一便快步离开凉亭,生怕傅弈舟跟上去似的。
陆无一四处闲逛了一会儿,便打算再去马厩转转。
刚到马厩,就听到一阵说话声。陆无一沿着声音往里走,发现凡香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左手捂住脸上的黑斑,仰头瞪向站在她对面的人。
那人是刚才向白琪风请示出行的门客。他正翘手高高在上般看着凡香,嗤笑道:“想替人出头,劝你还是称称自己有多少斤两。别自不量力。”
凡香紧咬着唇,目光陡然变得凶恶。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过是个小小的下人,竟敢这样看我?”
他伸出手作势要掌掴凡香,陆无一连忙上前几步笑道:“钱帮主,不是要出门么?已经选好马了吗?”
陆无一的身份并没暴露,他们只当他和傅弈舟一样是白琪风贵客。见他来了,钱帮主立即换上一脸笑意,答道:“陆教主见笑了。喂,你还不快些将我挑好的那两匹马牵来?”
凡香感激地看了陆无一一眼,才起身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去牵马。待小厮过来帮钱帮主套好马车离开后,凡香才向陆无一道谢。
陆无一问:“山庄里经常发生这种事么?”
凡香摇摇头,“陆教主也看到我这张脸了。丑陋的长相总会惹人不快。”
陆无一闻言没有安慰她。他是个爱美的人,虽对凡香的长相不在意,但确实也没感到舒服。
凡香很快转了话题,“陆教主到马厩来有什么事吗?”
“只是四处转转。你忙你的事便可,不用管我。”
“……陆教主,我能问问刚才量鞋印是为了什么事么?”
“喔,我们在一辆马车上找到了一个鞋印,所以怀疑鞋印的主人跟死去的门客有关系。”
凡香的神色微不可见地变了一变,“不知有没有找到。”
“很遗憾。”
“庄里都说凶手就是住在东厢角落的客人,陆教主不知道么?”
“道听途说的话总有几分不可信。”陆无一看着凡香,笑得意味深长。
凡香像是明白了一般轻轻点点头,对他道:“我得去给马儿喂草了,陆教主若有任何吩咐尽管叫我。”
陆无一颔首。待凡香离开时,才又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他正疑惑着,白琪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远远就向他打招呼:“陆教主,原来你在这里。”
凡香似乎也听到了白琪风的声音。她循声望去,白琪风一身白衣翩翩的撞进了她的视线里。他朝陆无一走近,唇边始终挂着一抹轻佻潇洒的笑容。
陆无一回身:“白庄主寻我有事?”
“自然是有。你要尝尝‘问香’么?”
问香?这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脑海搜寻片刻陆无一才想起昨晚他从傅弈舟口中听过:“是酒?”
白琪风哈哈笑起来:“原来你知道。正好出窖了,师兄说要带你去品尝,不知你可有兴趣?”
被邀请了陆无一岂有退缩的道理。他道:“自然有兴趣。”
白琪风显然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也不感到意外。他朝凡香喊道:“凡香,替我备两匹马,我要出门。”
凡香朝他走近,停在他跟前:“庄主,你要挑哪两匹马?”
“去的不是很远,你来作主便好。”
凡香与白琪风说话时,面色比和傅弈舟与他说话时还要通红。眼光流转之间含情脉脉柔情似水,有着姑娘家特有的矜持和娇羞。只是脸上的黑斑让她这模样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陆无一原本不懂她这种神情的含意。只是和傅弈舟一路走来,他看得太多围着傅弈舟转的女子,每个人的表情都如她这般。他才渐渐明白,那是倾慕一个人时的神色。
提起这件事,陆无一心里又在忿忿不平。他明显比傅弈舟俊美漂亮,那些姑娘却只围着傅弈舟转,简直是瞎了眼。方心玉却说傅弈舟说话讨人欢心,又易相处,换作谁不喜欢这样的人?如果他有傅弈舟一半会说话,体贴人,自然而然会得姑娘家的青睐。
呸,他就不喜欢!口蜜腹剑的伪君子。什么讨人欢心,根本就是在四处招蜂引蝶!
呃,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陆无一掐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凡香和白琪风身上。他们的话像是已经说完,白琪风朝他走来:“师兄已经在等我们了,走吧。”
陆无一点头,与白琪风并肩离开马厩。陆无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凡香。她仍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脸落寞。发现陆无一回头看她,她立即换上一张羞赧怯怯的脸向他挥挥手。
待陆无一和白琪风走了之后,凡香才走回自己的卧居。她坐到床边脱下鞋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的脚很小,鞋子却很大,明显不合穿。她似乎并不在意,将鞋子放下就从枕头下拿出一块绣着芙蓉花的手帕细细摩挲,不自觉扬起甜甜的笑意,好像想起了什么快乐的事情。
白琪风备好马车便带陆无一和傅弈舟一同离开芙蓉山庄。路上白琪风滔滔不绝向陆无一谈及‘问香’的由来和典故,一直夸赞其是酒中宝石,喝过一回绝喝不上其它酒。
陆无一对喝酒没什么兴趣,他比较有兴趣的是钱帮主出门后会不会遭遇到与死去门客同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