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景吾面无表情地结完账,一路直到机场都没和柊泽雪柊说过一句话。
途中路过新开业买一赠一的冰激凌店,柊泽雪柊说巧克力味好像不错,迹部景吾继续面无表情,下车,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巧克力口味的华夫筒。
柊泽雪柊:“还有一个给你。降降火气。”
迹部景吾:“……”很好,火气又上来了。
临走之前,柊泽雪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迹部景吾说:“下周学校要举行远足,我们年级是去环球影城。”
“去环球影城算哪门子远足。”迹部景吾皱眉,想不出巴掌大的地方除了人还有什么可以看的。
柊泽雪柊奇怪地看了眼迹部景吾:“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近?”
迹部景吾:“你给我马上走。”
广播里正在循环播放某航班取消通知,柊泽雪柊看了眼手机上乘务长发来的短讯,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这个是给你的。”柊泽雪柊一边说,从制服包里拿出一袋曲奇递给迹部景吾。
接过那袋包装简陋的曲奇,迹部景吾稍微有些诧异,没想到柊泽雪柊还会特意给他做手工曲奇,假装不经意地问:“哦,你做的?”
柊泽雪柊毫不犹豫:“支持义卖,人人有责。”
迹部景吾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那我回去了。”
“赶紧走。”
“下次再请你吃中华料理。”
“不需要。”
停顿。
“喂,到了发消息。”
“好的,如果我没忘记。”
“你敢忘记试试?”
看着柊泽雪柊进入VIP通道,迹部景吾顿时觉得心力交瘁的病症好了不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变相养生。
他瞥了眼手里的曲奇,口嫌体正直地拆开包装,挑了块面相还行的扔进嘴里。
巧克力口味,有点苦,勉强能尝出一丝丝甜。
“……谁会把这么难吃的东西拿出来义卖啊真是!”
柊泽雪柊自然听不到迹部景吾的吐槽,晚饭后血糖升高导致她有点犯困,眼睛迷迷糊糊的,想着等会儿先在飞机上睡一觉。
“嗯,航班临时取消,改签的最早航班是今晚凌晨。”
“没有必要,父亲那边我会说明。”
“好,辛苦你们了。”
不带情绪起伏的声音传进耳中,柊泽雪柊抬眸,一抹赤红色出现在视线里。
明明是华丽的色调,配合少年那张面无表情的童颜却意外内敛,仿佛天生该是如此。
他的眼睛是一赤一金,眼尾微挑,自带一股居高临下的冷傲气场,好像任何事物都尽在他的掌握,又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啊,对视了。
意识到这点,柊泽雪柊微微颔首:“赤司会长。”
赤司征十郎挂断电话,转头看见转角处的柊泽雪柊。
她身上是洛山标志性的学生制服,面料剪裁完全不输大牌高定,比起张扬外露的小礼服更能体现高雅的品味。
简单的黑色披肩发,脸上没有化妆的痕迹,依旧缺乏情绪感,漆黑色的眼眸安静地注视他。
“柊泽。”赤司征十郎回道。
他没有用敬语,也没有故意表示亲近称呼她的名字。
看着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柊泽雪柊突然想起国一时,她第一次见到赤司征十郎。
那个时候他虽然也没什么干劲,至少眼里还可以感觉到温度,现在只剩下无懈可击的完美。
柊泽雪柊说:“我回京都,九点到伊丹,会长一起吗?”
以赤司家的财力,断然不缺私人飞机之类,可能临时申请飞行比较麻烦。
考虑到明早篮球部还有晨训,如果是凌晨的航班,回到京都也要三四点,总不能熬完夜直接去训练……万一猝死怎么办?
柊泽雪柊说得很随意。
不是指轻浮或者不正经,更不是表面听上去随意、实际却是畏惧。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小心翼翼,既不过分熟稔,也不显得生疏,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
一如既往。
赤司征十郎稍作思索,很快给出答复:“多谢。”
顿了下,他又说:“稍等,我需要打通电话。”
柊泽雪柊点头,示意赤司征十郎请便。
趁着赤司征十郎通话的空档,柊泽雪柊也拿出手机给乘务长发消息。
毕竟以往只有她一个人,机组服务人员也都是熟识面孔,贸然多出一位盛气凌人的贵公子,她怕气氛过于凝重,影响睡眠。
“大小姐大小姐,这个超级大帅哥是谁呀?”
“是大小姐的男朋友吗?感觉好酷好有个性!”
“原来大小姐喜欢霸总类型吗?呜呜呜大小姐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柊泽雪柊:“……”
看样子,影响睡眠的不是气氛过于凝重,而是气氛过于欢脱。
年轻的乘务小姐蹲立在沙发旁,双手将一杯苏打水端给柊泽雪柊,然后压低声音却掩饰不住兴奋地八卦三连问。
她口中好酷好有个性的霸总大帅哥,赤司征十郎,正坐在斜后方的办公区,无论是用来打篮球还是弹钢琴都毫无违和感的修长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灵活敲击。
柊泽雪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乘务小姐眨眨眼赶紧点头,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了我坚决不说”的表情,露出姨母般的笑容,掩着嘴小碎步走开了。
柊泽雪柊保持沉默。
空间如此封闭,就算声音压得再低,以赤司征十郎的绝佳观察力,也不可能没有听到。
虽然她是没有想过这个方面。
喝了口苏打水,柊泽雪柊忽然想到,成为赤司征十郎的追求者,应该也算一种接近他的方法?
当然,这个方法翻车概率极大,也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学校爱慕赤司征十郎的女生不在少数,不管是同年级的新生,还是二三年级的学姐,都只敢偷偷往他鞋柜里塞情书卡片。
进入洛山的这一个月来,她也没有听说过谁去当面告白,或者采用持久缠人战术。
以前在帝光,她经常还能撞见赤司征十郎被告白的名场面。
柊泽雪柊心下了然。
现在的赤司征十郎,与她印象中的相去遥远。
换句话说,她对现在的赤司征十郎几乎一无所知。
总之难度系数非常高,不是她想负责就能负责的。
“你好像很烦恼。”
赤司征十郎突然开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背对着他还能看出她很烦恼,柊泽雪柊还是如实回答:“是,我遇到了暂时无法解决的难题。”
似乎来了兴趣,赤司征十郎继续问:“有时间限制吗?”
柊泽雪柊想了想,“没有明确规定,不过越早解决,应该越好吧。”
赤司征十郎却回答:“解决问题需要时机,欲速则不达。”
柊泽雪柊沉思道:“可是如果一直等下去,难免觉得自己没有付出努力。”
“柊泽,我们来下盘将棋吧。”
“……哦,好。”
赤司征十郎合上笔记本,声音听起来竟有些久违的温和。
他说得那样理所当然,柊泽雪柊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以前在帝光时,她偶尔也会和赤司征十郎下将棋打发午休时间。
当然她没赢过就是。
柊泽雪柊坐到赤司征十郎对面,空乘小姐已经为两人摆好了棋盘。
赤司征十郎说:“和我对局,还是第一次吧。”
信息量这么大吗?
柊泽雪柊想,面上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疑惑的神情。
她先手移动步兵,回答:“嗯,有种特别的感觉。”
赤司征十郎笑道:“什么是特别的感觉?”
他的笑容更像是驾轻就熟的社交工具,眼眸深处是冰冷的,全无半分波动。
柊泽雪柊直言不讳地说:“如果要形容,可能就像是苏打水加冰的感觉。”
没想到柊泽雪柊会这样形容,赤司征十郎一怔,继而微扬了唇角。
“真可惜。”桂马毫不犹豫地吃掉角行,赤司征十郎轻轻敛眸,“如果当时柊泽没有离开,应该会更有趣吧。”
国二的第一学期结束后,柊泽雪柊转校离开了帝光。
赤司征十郎和柊泽雪柊短暂的同桌生涯,也就此划上了句点。
“虽然说出来很不好意思,但我应该是个心肠很软的人。”柊泽雪柊将飞车翻面,嘴里说出的话和她冷淡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赤司征十郎神情未变,将步兵打入,“哦?”
“我是这么认为的。”柊泽雪柊仍是平淡的口吻,“如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开,我一定会哭出来。”
落下棋子的指尖微顿,赤司征十郎有些意外,“倒是没想到,你对他感情这么深?”
柊泽雪柊如实说:“可能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深。”
赤司征十郎顿时失笑。
他眼里总算有了那么几丝笑意,柊泽雪柊沉默良久,没有再回答。
直到飞机降落,两人的这盘棋局也没有分出胜负。
柊泽雪柊自认没有什么将棋天赋,大概是赤司征十郎懒得一举击败她,所以才慢慢悠悠地消磨时间。
机场外,黑色宾利和银灰色迈巴赫一前一后停在路边。
衣着考究的司机躬身为赤司征十郎打开宾利车门。
停顿了下,赤司征十郎毫无预兆地转头,柊泽雪柊正准备坐进迈巴赫里。
“柊泽。”
柊泽雪柊应声望去。
深沉夜色下,少年赤红色的碎发,还有一双异色的瞳眸,竟丝毫不被黑暗吞噬,折射出一种惊人的美感。
赤司征十郎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