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此刻气氛太过温柔,席承仪脸上的笑意都快将眉眼染透。

他上前想要环抱住纪驰君,却被面前这人用右手抵住了。

“以前耗费那么多时间,也没见你有所表示,这往后的几天,你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

纪驰君微微一笑,而后从席承仪的身侧离开了,走路艰难。

席承仪不知道他要走哪里去,这偌大的妖界除了密地是他的容身之所,以外,哪里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供他休息?

纪驰君才迈出去几步,身后那人就追了上来,而后蹲在自己的面前。

“上来。”

纪驰君挑眉不动。

“我正在讨好你。”

“呵。”

纪驰君摇着头笑着,也没拒绝,轻轻的倚靠上去,由着席承仪将自己背了起来。

看席承仪走的方向,应是将他带回自己之前不屑的那木屋处。

微风吹过二人身侧。

纪驰君的右臂上黑气浓重,内侧上更是显露出了一张老人的脸。

所占内侧面积虽然不大,但席承仪还是皱紧了眉。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后,除了纪驰君一人以外,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他觉得应该是和密地有关,可回头时又只看得见纪驰君的笑脸。

等到了木屋,纪驰君被轻轻的放到床榻上,他右手一翻,便朝席承仪动了动手指。

下一秒就见席承仪将自己的手伸了过来,放进了纪驰君的掌心内。

纪驰君被他的举动逗笑,伸腿轻轻踢了他一下。

“我是叫你把那个花环给我。”

席承仪连忙把手缩了回来,窘迫的低头一笑,而后从怀里将那花环取出,递到了纪驰君的手心里。

纪驰君将花环带着手上,转动时正好遮住那老人的脸,一脸淡然的左看右看,仿佛是在欣赏这花环好不好看,但其实他心里明白,这是为了不让席承仪发现老人的存在。

“对了,密地是怎么回事?”

“哦,我把它毁了。”

席承仪有些不相信,最主要的是纪驰君完全没有毁掉密地的原因,可密地此刻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妖气却又是不能否认的。

他伸手揉了揉纪驰君的头顶,语气温和。

“毁了就毁了,我去给你弄点好吃的,你先躺着休息一下。”

纪驰君这次没有用辟谷和身为妖怪哪里需要休息的言辞去拒绝席承仪,他抿着下唇点了点头,便躺到了席承仪的床上,脸对内侧,背朝外侧。

身后那人已出了房门,替他将房门拢了过来。

待门外的声音越发变小时,纪驰君才轻呼出一口气。

其实他现在的身子极为难受。

一半是他自己的妖力,一半是那老人蚀骨的妖气。

两股力量纠缠。

所幸的一点是,这次不需要融合,只需要共存,毕竟十年以后,他这身残破的身子,是入不了那老人的眼。

“你答应过我,能给我护妖界周全,救席承仪于水火的能力。”

他低声道。

手臂处那老人的脸古怪的动了几下,说话的声音便在纪驰君的脑海里响起。

“那是自然。”

“还要告诉我娘亲的所在。”

老人嗤笑一声。

“你可真是不做赔本的买卖。”

密地出现问题的时候,柳匪存正混在夜晚的妖群中,他隐藏在栖灵树的顶端,自然也没能错过瑶夷送来的威胁。

然后就见密地处的妖气渐散。

心下不安,以为是修仙界所做出的手段,飞速冲去时,密地里那悬浮在半空中的男子,却又让他止住了步子。

他看得见男子面上狰狞,而身子右侧缠着一老人,这老人似条黑蛇,以妖气缠身,瞧着模样应是寄生。

男子那张黑气浮现的脸庞,柳匪存一眼就能识别出,他不知纪驰君为何要这么做,可身后想起的脚步声,令他视线一顿,而后闪身化作一棵大树,藏匿在侧。

来人自然是席承仪。

他见二人言笑晏晏的逐渐走远,方才喟叹一声。

事到如今他又怎会不知纪驰君的想法。

席承仪修炼邪术,入了邪道,这辈子若就是这样过,倒也无妨,但世间皆讲究一个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他用短于别人百年的时间修得大成,最后迟早是会被反噬的。

霖花已经护不了他了。

今日瑶夷战书一下,纪驰君定然是心慌了,这战场上以一人之力护一界安全的情况,大多都是以失败告终。

纪驰君虽然天赋极高,可是苦于时间太短,若真的打斗起来,他或许能全身而退,可以他的骄傲,全身而退无异于认输。

而那老人,柳匪存曾在族内的密书中看到过,能力的确令人咋舌,但他从来不做亏本买卖,大概是看上了纪驰君的妖身。

不然,你以为这密地哪来那么多虚化的妖怪?

全是这老人与他人做的买卖。

柳匪存不知该怎么做了,他站在原处,可细细想来,他也没什么能做的了,纪驰君分明已经与这老人定下了契约!

只是……

他顿了顿,说不定还可以靠这个老人寻找到拯救游海的方法。

他不相信,灵魂散了就没有办法聚拢了。

柳匪存有一瞬间的欣喜,渐渐的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要与纪驰君做个交易。

当他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有可能会重新出现在自己身旁时,满腔的喜悦炸了锅,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冲回到了席承仪的小屋处。

席承仪正开着大门,让微风替纪驰君带来凉爽,自己则忙碌的为纪驰君摆放着碗筷,菜品多样。

二人脸上甜蜜的笑意令柳匪存身形一顿。

他想起自己已经很对不起二人了,这些年纪驰君的消沉他看在眼里,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

罢了,今日就算了,待晚些时间再去。

屋里的甜蜜似蜜饯一样,散发着甜腻腻的气味,纪驰君脸上还是充满了笑,而放在膝盖的手臂处,肌肉拉扯成了诡异的模样,寄生时的痛苦令他额头出现了汗渍,可是他还是在笑。

右手处拿着的筷子有些不稳,气息微喘的时候,他将筷子往桌面一放。

“啊。”

纪驰君笑了笑,张大着嘴,等着席承仪投喂。

席承仪立刻夹起他爱吃的菜,吹冷了,喂到纪驰君的嘴里。

估计是看见了纪驰君脸上的汗水,误以为他很热。

席承仪左手一召,变出把黑色的蒲扇来,替纪驰君打着风。

纪驰君忍着痛,越痛脸上笑意越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早已习惯了,痛苦与艰难全由自己一人承担便好。

他可能没有想过,当年那个满嘴“及时止损”的少年,已经甘愿为了一人,承受所有痛楚,他现在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甘之如饴”。

太喜欢一个人以后,就连痛楚都成了舍不掉的东西。

他是,柳匪存也是,席承仪也是。

所谓旁人劝的及时止损,到最后放进心里的却只有甘之如饴。

纪驰君正在发神,席承仪的筷子举得有一段时间了,他也不恼,凑前对着纪驰君的脸颊亲了一下,而后小声询问道。

“想什么呢?”

温柔的嗓音在耳侧响起,纪驰君方才回道。“我本是不想将你带进妖界与修仙界的争端中的。”

“没事,我已经将自己带进来了。”

席承仪又亲了他一下,心里满足的轻声道。

“你走的时候,我没有拦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你走了之后,我每日做梦,都梦见自己失手杀了你,又梦见你劝我离开,说不想拖累我,因为现在的妖界早已衰落,选择你就有极大可能失去生命。”

“那时,我才发觉,这修炼了快十年,竟然还是不能护你周全,然后……”他顿了顿,干脆将筷子搁到桌面上,将纪驰君抱在怀里。

“然后我就来了。”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席承仪却不会告诉他,自己在他走了之后,日渐堕落,既恨自己又恨当年拦住自己的那几人,心魔已生,终于在私下被喊去说话时,听见他们嘲讽纪驰君的话时,暴跳如雷,所有的恨意冲击,趁着他人没有察觉,打伤了一旁的长老,长老只受了轻伤,他却只能逃匿,而后借沈成弘的山洞藏身,却又无意发现了沈成弘留下的邪术。

书卷上第一页就被沈成弘写着。

“欲修此术,生死皆抛。”

所以,席承仪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至少也能在纪驰君与修仙界争斗时,护他一命,这已足够了。

生死于他,不过是岁月。

而岁月里的花草树木山河,黄昏落日瘦马,只有纪驰君在时,才会显现。

所以他从没后悔,也从未纠结。

正如纪驰君,当听说与这老人达成契约,还能救席承仪一命时,他便没了思考的想法,早先对老人的质疑在这一刻没了踪影。

“我们明天就成亲。”

席承仪正舒服的抱着纪驰君,就听怀里的人突然这样说道。

“你……为何突然……”

纪驰君对着席承仪的嘴唇亲了一下,而后也不离开,唇与唇之间的摩擦,仿佛正含着席承仪的嘴唇,吐出令人心跳加快的话。

“你不想要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的台词,真的,羞耻,(蟹蟹)

中午了,我去做烤肉了~~挥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