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纪驰君一路紧随其后,见他二人是朝着陆行知的住所走去,未免被人察觉,他只得放慢了脚步,拉远了距离,唯一庆幸的是,他曾去过陆行知的住所,就算此刻隔得远,倒也不怕被人甩掉。

“喂!你是哪座山上的!我为何没有见过你。”

纪驰君身形一顿,被人唤住了。

他偏头看去,是个洵瑶山的大弟子,相貌普通。

纪驰君一向是不出堂庭的,此刻见到这人,心想,你没有见过我,莫非我就见过你?

“啊,我是齐峰主手下的,今日受峰主所托,有要事报给掌门。”

那人点了点头,正准备让他离开,蓦地想起件事,询问道。

“既然是要事,怎么没让徐合那小子过来?”

徐合,这名字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听闻,但纪驰君记得,那人是齐光济手下的大弟子,初入瑶夷时,可没少受他刁难。

纪驰君抿了抿嘴,思考着如何解释,就听那人恍然大悟般,上前朝着纪驰君的肩膀拍了拍,而后凑近他的耳旁,小声道。

“怪我怪我,你们山上不是有个姓黄的小子从山崖上跳下自尽了吗,看来是事务繁忙,若是被掌门知道了这事,徐合可就惨了。”

纪驰君不知如何接话,想着席承仪已进去了许久,不免有些心急,伸手指了指陆行知住所的方向。

“师兄,我得先去了。”

“行,你去吧,回去的时候替我给徐合捎个话,别老想这事了,那黄旬的死与他无关,不过是教训了他一顿,师兄训自家师弟,何其正常,若是一定要怪罪,那只能说,黄旬命该如此。”

纪驰君本已踏出去了几步,听他说起死去的人竟是黄旬,一时间身形似钉在了地面。

黄旬不正是当年因为帮他二人而被李万欺负的那人吗。

这几年互相并不走动,是以没曾想再次听见他的姓名时,竟已消失在这世间之上。

心下感伤,但此刻并不是感伤的好时候,自家爹爹还在等着他前去相救,纪驰君只能又一次朝前赶去。

内里心绪纷乱。

相救?凭何相救?

纪驰君明白,他或许能打得过瑶夷中众多的弟子,但是其他人呢?就连他最瞧不上眼的齐光济,他都深觉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别提陆行知了。

莫非真的要去求那只白毛狐狸?可狐狸一向痛恨修仙之人,又岂会用心帮助自己?

思索间纪驰君已到了陆行知的房门外,他猫着腰,躲到房门外侧的柱子后,竖起耳朵,监听着屋内的动静。

“纪驰君已经离开了,你没有插手,做得极好。”是陆行知的声音,带着称赞。

纪驰君嘴角下拉,心里嗤笑,他倒要看看陆行知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另外你提出以阵中阵来困住元以修的做法,极为有效,元以修大约抵不过两日了,到那时有功必赏,定将你升为我洵瑶主山的大弟子。”

屋内对话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对劲,纪驰君蹙着眉,想听听席承仪的想法,刚这样想,便听到席承仪轻笑道。

“谢掌门之赏,这次元以修来了,就决计不能让他离开,否则我瑶夷必将大乱,至于纪驰君,修为法力皆不如我,但日后或许会成为大患,掌门今日不该放他离开的。”

纪驰君背脊发凉,他分不清是自己身后这根的柱子太过冰冷,还是自己此刻的心。

他从未想过席承仪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仿佛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般。

不可能,席承仪虽然总是一副冷漠的神情,可他从始至终都待自己极好,岂会是这般虚伪之人。

纪驰君一咬牙,便欲从柱子外探头看去,好瞧一瞧这屋里的人,当真是那个他放在心上的席承仪?

适时,屋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来人边跑边大呼道。

“掌门掌门!不好了,沈峰主从堂庭而来,正在九宁庭中与其他大弟子打斗,似乎是要将元以修救走!”

随着这声惊呼,房门“咯吱”一声,陆行知竟然已经打开了房门,率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面色冷漠的席承仪。

纪驰君藏在柱身后面,双眼却悄悄的偷看着这二人。

似乎是要打断纪驰君所有的念想,那身形潇洒的席承仪侧身对陆行知说道。“掌门,没想到竟然有人去救元以修这个恶人,不如即刻将元以修的修为全数废掉。”

陆行知脸上的惶恐之色明显,但并不是因为元以修,他匆匆点了点头,便跟着来人往九宁庭方向赶去。

而他身后的席承仪却慢上一拍,待陆行知的身影消失在这地界中,他方才伸了个懒腰,低声笑道。

“像元以修这样的恶人,本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道上,至于沈成弘,此番为了他与其他弟子打斗起来,可真是好笑,瞧戏去了。”

“站住!”

席承仪还未踏出,便被身后的纪驰君叫停了动作。

他回头看去,双眼里有迷糊,“这位师弟不曾见过,可是有事?”

面前这人不论身形还是脸上的神情都与自己记忆里的那个男子相似,可他之前的话分明又是个陌生人。

纪驰君就站在柱身旁,愤怒过头后,反而变得极为平静,只是他藏在背后的两只手此刻已紧紧的握在一起,细看还能察觉到,正微微颤抖。

“你就这般看不上元以修?他从未害过你,甚至从未见过你,你怎能随口就能劝人将他除去?”

席承仪没有接话,安静的打量着纪驰君,大约半柱香后,他低着头冷漠的笑了起来,笑声张扬,似在嘲讽纪驰君的无知。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天真,你今日所言,差点就让我以为是我那个自以为是的二弟了。”

说到这,席承仪甚至朝着纪驰君的方向走了几步,似在细细观察。

“还好不是他,不然还得和他废些口舌。”

席承仪又是一阵大笑,而后转身朝着屋外走去,身后那人却又一次问道。

“你就这般不喜你的二弟?”

席承仪回头挑眉道。

“我若是喜欢他,我早就告诉他人了,他就是太天真,说些喜欢便能死心塌地,他哪里知道,我喜欢的是其他,他既是元以修的义子,那么好东西可不少,可惜他太小气,什么也不给我,害得我只有每日潜心修炼,既然无用,这元以修又撞上了瑶夷,灭了他我便对瑶夷有功,何乐不为。可惜...”

他顿了顿。“纪驰君被陆行知放走了,他日定是大患。”

纪驰君的双手已疼痛难忍,可这份疼痛又如何及得上此刻内心的煎熬。

“你这样说,是不是担心我告诉他人?若是面对着纪驰君,你定然不会这么说,对不对?”

“啊?”席承仪感到莫名其妙,他又是一笑。

“纪驰君?呵,他若是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我定要杀了他,免得日后成了大患,今日解决还能又添一份功劳。”

这个人,不是他,不是他。

纪驰君摇着头,他不相信自己竟然会对这样的一个人倾心,难道从前的那个温柔宠着自己的人,不过是为了有利可图,是以一直待自己好?

纪驰君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想要逃离,可又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正在此时,席承仪突然衣袖一挥,而后变出柄长剑朝着纪驰君刺来。

纪驰君本就心神恍惚,他还未反应,这莫名而来的一击,便已击到了面门前,他连忙身子微侧,躲开了这一剑,可惜剑光太过凌厉,斩下他半缕头发,而后插.进他左肩上。

“我就说你一个陌生人为何要询问那么多,原来竟然是你!纪驰君!”

一时间肩痛剧烈,鲜血顺着肩膀滴到地面上,可他还未查看伤情,便被席承仪的这话给引去。

纪驰君大惊,伸手往自己脸上摸去,入手的皮肤比之前伪装时的皮肤更为光滑,低头看去,服饰也变回了早先的样子,原来是时辰到了,伪装也消失了。

“今日我便要将你斩于剑下,平日里与你说些情爱可真是教人难堪,若是被他人知道了,我席承仪有何脸面?”

纪驰君脸色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平静,仿佛只用了一秒。

“席承仪,你竟是这样的人,是我识人不清!”

回应他的并不是席承仪的解释,而是那柄散发着寒气的长剑。

纪驰君左闪右闪,右手一挥,招来仙剑,仙剑与长剑缠斗,疲累之时,纪驰君左手处却突然变出把匕首刺向席承仪,席承仪躲闪得快,只在袖子上割开了条大口。

收回匕首时,刀身上有血渍,想来是划到了席承仪的手臂。

可纪驰君不敢恋战,毕竟前面九宁庭处正有大事发生,更何况自己左肩的伤口也需要处理。

他脸色铁青的隔开席承仪的长剑,而后身形如风般朝后退去。

“今日我不与你打斗,他日我定要好生折磨你,以谢你今日侮辱。”

纪驰君化作轻烟朝着前面奔去,他此刻也无需再伪装了,反正他所担忧的人只有那元以修一人。

席承仪站在原地并未紧追,待这地方空无一人时,他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响指,便见他从头到尾散发着白光,白光过后,他竟已不是席承仪,而是柳匪存!

柳匪存伸手将自己左臂拉过一看,一条口子正显眼。

“啧啧啧,做得好,有恨最好。”

柳匪存右手一挥,伤口便已愈合,他扭了扭头,走至房门处,门内的一角落处,真正的席承仪正昏倒在地。

原来这次,他竟然是和陆行知共同布局。

只是不知道陆行知为何要这么做。

不过细细想来,倒是情理之中。

二人皆要元以修的命,可单凭陆行知似乎还治不了元以修,若非他柳匪存提出以阵中阵的办法解决掉元以修,三日一到,他岂不是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元以修离去?

今日设这个真假局,无非是想断了席承仪与纪驰君的情分。

陆行知珍惜他的才能,更不喜他二人之间的感情,这种办法难道不是保全二人,又教二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好办法?

柳匪存伸手将门拉过来,门内的席承仪还要睡上几日,待他醒来之时,此事早已尘埃落定了。

而纪驰君也已跟着自己回了妖界,稳赚不赔的买卖。

柳匪存又咧着嘴笑了,看似天真的笑,其中又隐藏了多少坏意?

为了今日之事,柳匪存藏在他二人周围几年,他知道席承仪是纪驰君的命门,潜心模仿他的一举一动,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离间他二人的感情。

他活着是为了替那个人报仇,这世间所有的人在他眼中皆是一具白骨,喜怒哀乐?那又算什么呢?

人人皆是局中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