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万里晴空,孤翠耸云间,陡听飞鸟绕山高鸣,天际处飞剑如虹,人影成双,朝着洵瑶山飞去。

此刻的洵瑶山热闹非凡,深红色如山高的御政殿在盛阳下威严雄伟。

八根楠木雕刻着盘柱而上的巨龙,栩栩如生,似将脱柱而去。细瞧之下,这龙眼空空,竟没有雕刻。

御政殿前是块空阔平坦的石地。

石地宽敞,左右各占了两排身穿青色衣衫的大弟子,皆低头靠着两侧草丛树木而站,将石地的中间留了出来。

陆行知正坐在御政殿门外的乌木椅上,十六阶的石阶将他的地势托高,他眯着眼,也不动作,便能将底下收入眼里。

他的身旁各站了三人,左右各是两男一女。

齐光济正站在右边,紧挨着陆行知,他换了件深蓝色的长衣,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齐光济身旁是一束发的女子,三十上下的年纪,杏眼浓眉,原本柔软的面容许是有了岁月痕迹,而变得生硬,嘴唇抿得紧,眼睛里也没有笑意,像是个不知世间冷暖的石头观音。

“秦袭依,秦峰主,许久不见,还是这般冷暖不进。”

说话的声音从左边传来,打眼晃过去是个美艳的女子。

也是三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红衣,额头贴了个朱缨花形的花钿,她皮肤白皙,说话时,玉手勾着发丝,眼里藏着敌意,但纵然是这样,也要比秦袭依美上几分。

“燕三娘,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嘴臭。”秦袭依没有生气,只是冷淡的回道。

“哎呦,你们这一见面就斗嘴,让底下的弟子看见了,哪里还有为人师表的模样。”

燕三娘旁站着的男人挠了挠头,出来打合场道。

男人穿着白色的衣衫,身材瘦削,全身上下整洁得不见一点污渍,说话时有些女子气。

燕三娘看了他一眼,悠悠道。

“我燕三娘与她这女人不对盘,这师门内外谁人不知?我不过是一个医师,为人师表可言重了。”

说完这话,燕三娘也知趣的没有再说,视线移过去时见秦袭依旁边那个俊朗的男子,穿着件绣着竹叶的青衣,正看着石地发神。

“沈师弟,许久不见,可真是让三娘想念。”

沈成弘听见她的声音,方才偏头看去,冷漠的视线从陆行知面前穿过,停在他身侧的燕三娘身上。

“三娘还是老样子。”

他轻笑声,也不多瞧,安静的将视线收回,投回到石地上。

燕三娘摇了摇头,低眉看着身旁的陆行知,陆行知双手紧握,青筋蹦出,面上却又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我看啊,这在场的人都是老样子,修仙倒真是越修越乏味了,不知今年新进弟子有没有好玩的。”

燕三娘话音刚落。

天边的飞剑便一一落到石地上,原是其他山峰的弟子带着新进弟子来了。

绿衣弟子落地后,低头后退至青衣弟子处,将新进弟子与来时的飞剑都留在了中央。

纪驰君与席承仪前后站着,身侧地下停着把飞剑。

“十日前,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日但凡能御剑临空飞至五米以上,就算过了。”

陆行知沉稳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底下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踌躇。

纪驰君偷笑着,右手作结,嘴上轻念,身侧的飞剑便已飞到他的小腿处。

他轻轻一跃,踏着飞剑不过眨眼,已飞到了五米高空。

“天啦!”

纪驰君如此轻松的举动让底下的弟子轻声呼道。

“大哥,二哥平日里只知道偷懒,怎么这么厉害?”

方洛站着席承仪的左边,他拉了拉席承仪的衣袖问道。

“不知。”

席承仪摇了摇头,也手上嘴上齐动,不过眨眼,踏着飞剑,飞到了半空。

方洛咽了咽口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抚好了自己后,也轻念咒语。

可惜他的过程有些艰难,踩着飞剑摇摇晃晃,往上空飞去时,甚至有些胆颤,以至于身子往下蹲,方洛视线四转,正好落到前几日见过的媛媛身上。

许媛媛正在他几米远的高空上,驾着飞剑,仰着下巴,得意的站在飞剑上,衣衫翩飞之时。

方洛心里一抖,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觉得他此刻眼里全是许媛媛的模样,他咬着牙,安慰自己。

“这里都是一片平地!没有问题的!”

虽说过程艰难,但方洛还是勉强飞到了高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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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空地上,前刻还是黑压压的人群,眨眼就只剩下稀稀疏疏的二三十人。

纪驰君席承仪站在最前面,方洛则靠后了一点,应是以完成时间前后而排。

纪驰君半跪在地上,想起来时方洛说道。

“二哥,我若能过了这关,被收进瑶夷,我一定要去夷山。”

他摇了摇头,自己之所以能走到这里,一不过是为了爹爹的东西,二不过是要在这殿前羞辱齐光济一番。

“今年的弟子里倒真有几个很有实力。”燕三娘看了纪驰君和席承仪几眼,出声道。

“对,就是你。”

燕三娘上前走了几步,指着前面的纪驰君说道。

“相貌生得倒是不错,从哪来的啊,家里爹娘可知此事?”

“从九回山来。”

“啪。”

纪驰君话音刚落,陆行知的右手已拍裂了乌木椅的一侧,站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你从哪里来?”

纪驰君低头皱眉,不知道陆行知为何突然发怒。

“掌门,九回山上又不是只有元以修一人居住,山脚下还有其他凡人,莫要动怒。”

元以修?他怎么会突然提到自家爹爹的名字,纪驰君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陆行知也知自己太过紧张,他回头看了眼沈成弘,见他视线已从石地上移到了纪驰君身上,心里又起了怒意。

“也是,他素来喜男子,为了封北一人,更是叛逃出了门派,与修仙界反目,他这样的纨绔之人,哪里会有孩子。”

纪驰君右手握拳,朗声道。

“他心悦男子,又与你何关?怎么?你羡慕他?”

纪驰君的话太过毒辣,不知刺痛了陆行知的哪根神经,他右手法力缠绕,朝着纪驰君打去。

右手刚出,就被一白净的素手拦下。

来人的青衣微卷,面色冷清。

“师兄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有些欠缺考虑。”

陆行知看着面前侧着脸的沈成弘,收回了手。

“此等说话行事不尊长辈之流,留之无用,滚下山去。”

沈成弘没有立刻答允,定眼看了纪驰君老一会儿,方才说道。“他二人收入我堂庭山。”

这二人指的是纪驰君与席承仪。

“沈成弘!”陆行知怒气道,“我身为本派掌门,你岂可如此擅自做主!”

沈成弘微微偏头回道。

“陆掌门,众人敬你所以唤你一声掌门,可你我等人心里明白,此掌门之位本应是谁的,而你不过是代行掌门之位,

长老们闭关时间所剩无多,就不要意气用事了,他二人有慧根,就因为来自九回山,你就要处处针对?”

“你!”陆行知哑口无言,面上仍是震怒,心里却又藏着淡淡的欢喜,面前那人的侧脸越来越清晰,却似落花,碾入尘土,眨眼又已化远。

“沈师弟,你堂庭每次都收入最有天赋的少年,可有些不妥。”

说话的是久不出声的齐光济,他是替陆行知说话,语气里却有些酸酸的。

今日比试中,他二人最先完成,也最轻松。分明有天赋,可是又分给堂庭,齐光济可不服。

“难道拜入你父羽山才算最好?连被子也要故意克扣,还要由着其他弟子狐假虎威!”

纪驰君又开口了,句句针对,引得其他弟子纷纷抬头看向齐光济。

齐光济脸上一红,只是并不是羞愧,而是愤怒,他眼神里藏着的敌意,似想要将他千刀万剐。

纪驰君心里偷笑,总觉得这口恶气是出了,自己也好立刻下山了,反正这些个修仙正道也瞧不起自家爹爹。

可双手刚作揖,正欲说话,面前那人却开口了。

“若有不服,大可来战。”

沈成弘出声道,右袖一挥,将席承仪二人托了起来。“走吧。”

纪驰君本想离开,可见闹成这个样子,这沈成弘分明是帮着自己,若是此刻离开,岂不是落了他的面子。

他心里一思索,这修仙正道皆因为大爹爹叛逃出了门派而心生愤恨,他倒要看看着修仙正道里是如何诋毁爹爹,若是让他们知道元以修是自家爹爹,还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他幸灾乐祸的想到,那个时候岂不是让人看着都心情愉悦,真是有趣。

“陆师兄。”沈成弘迈出去几步,停下来道。“元师兄不论如何也是你我师兄,还望嘴下留情。走吧。”

后二字是说与席承仪与纪驰君听的,纪驰君看着陆行知脸上青红相映,心里好不快活,又回头看向人群中的方洛。

“二哥先去,我要去夷山。”

方洛做着嘴型,劝纪驰君先行离去。

纪驰君摇了摇头,看向不远处的许媛媛,巧合的是许媛媛也正朝着自己看来,视线相交之时,纪驰君露出个笑脸。

三弟喜欢的女子,也算不错,只是脸面太薄,绯红一片。

沈成弘已带着人离去,陆行知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发神。

“掌门,这沈峰主也太过目中无人了,连弟子都要过抢……若是我,定然不会做出这种强取豪夺之事,让他们自己选择。”

“齐峰主倒是少说几句,沈师弟这么多年来都没收过弟子,收两个喜欢的弟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次说话的是早先打合场,穿着白衣,举止偏女子的男人,他是翼阳山的峰主,姓李名佳人。

没错,一个男子偏生要取个女子的名字。

平日里也没人用名唤他,莫不成要五大三粗的弟子或师弟唤他。“佳人师父?”

怕是会笑破他人大牙,是以众人都唤他李峰主。

李峰主素来脾气好,不喜争执,这下出来打合场。

“我想去夷山!”

方洛一听齐光济的话,只觉机会来了,若是不快些把话说出口,就怕自己会被留在父羽山。

齐光济脸色一沉,冷眼看去,站起来的那人没什么印象,只是心里依然不爽。

“呦,还有人喜欢夷山。秦峰主还不快快将人收下。”

燕三娘又在挑衅,秦袭依没有反驳,看着方洛冷声道。

“但凭掌门吩咐。”

陆行知这才回过神来,可心神早已在沈成弘离开之时,便已碎入风里,他抬头往空地上一看。

满眼皆是人,无一人是他。

“随意。”

他说完,一甩袖袍便离开了。

秦袭依在方洛的身上转了转,“既然这样,那就入我们夷山。”

戚继在陆行知离开后,上前来以前后各取相同人数,分至各个峰下。

“若是有异议的,但可说出。”

“没有!”

众人回答声中,方洛喊得最大声,他的眼睛在前面许媛媛的身上停留了许久,心里藏着甜意。

不知是不是视线太过强烈,许媛媛僵着身子回头看去。

见有一傻子笑得傻乎乎的,正盯着自己,冷哼一声,又转回身去,不再多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