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44章

陶贵开再看见洛婉的时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那双微圆的沉静的眼睛里还是捕捉到了他明知道会有的情绪——失望。

洛婉从没想过,原来她为陶贵开求的那些保护其实都无用,他自己选择了最不堪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一丁点想去历练的心思都没有。

去找他的路上,她想起以前,眼前就浮现出了那时多少官兵冲进府中来,为首的大臣中就有如今的陶丞相。

他已尽了最大的力气让那些官兵对他们好一些。

离开上都的时候,洛婉忍不住透过很多人回头看了一眼,昔日的陶贵开活泼自信,并没有那些傲慢、那些懒散,只是回头那一眼,洛婉分明看到城楼上有他,牵着陶夫人,毫无挣扎地看着她远去,那时隔得有些远,洛婉看不清他的表情,兴许还是掉了泪的······

“兴许也不用再上战场了,你好自为之吧。”洛婉亲自给陶贵开上药包扎,然后颇冷淡地和他说着最后的一番话,“但是你记得,若是不可避免,你再上了战场,心头抱着身边人赶紧死,好给你安全的想法,若今日再来一次,我会亲自把你扔出去,看着你死。”

洛婉的动作轻轻柔柔的,说话的语气也不重,却压得陶贵开喘不过气来,他想解释,他不是故意那样做的,他只是还没来得及想到别的,身体就先动作了,他,他却说不出口。

陶贵开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盔甲离开,他才抬起头,目送洛婉离开的背影,耳里传来嘲讽的声音,陶贵开捏紧了拳头,他不想就这样,他可以改的,真的可以。

······

“将军。”霍北有事叫来了洛婉,洛婉早已收拾好了情绪。

此刻营帐中,和洛婉一起听令的还有软骨和铁头,霍北站在他们之前,却没有立刻开口,身后的许商摇摇扇子说话:“蛮达乌被擒,让蛮夷退兵也只成功了一半,接下来还需要你们的事。”

“请将军、军师吩咐。”

“你们三人带着蛮达乌的亲笔所书,去蛮夷人那里,通知蛮达乌的亲信蛮罗氏,让他即刻退兵,我们自会保证蛮达乌的性命。戎捷士兵本就无头领,自然也就跟着回去了,速去速回。”

许商简单交代了任务,并没有提及有关他们是如何在这一个时辰中就拿到了蛮达乌的亲笔书,不过洛婉在心中猜测恐怕是花了些手段的。

其实说难不难,说简单也还好,贺西只是让蛮达乌见识了一下,所谓花楼里是如何惩治那些不听话的姑娘小馆的。

铁头倒不想这些,只是不解地开口询问:“将军,军师,为什么还要放蛮达乌回去?我们干脆就杀了他,把他的头挂在城楼上,让那些蛮夷人好好尝尝滋味。”

许商瞧了有些迫不及待的铁头一眼,“鲁莽。若当真像你这样做,恐怕头颅挂上去,那几万敌军就要舍生忘死地跟我们不死不休了,到时候就是恶战一场,平白多增加伤亡。”

“军师虽然如此说,但想必,应该不会放虎归山吧?”软骨突然开了口。

许商和霍北笑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合上折扇,在空气中点点,“你们若是在蛮夷人那里露了消息,回来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那蛮达乌是个不怕死的,为了自己的大业甘愿冒险,但是他的亲信却不是,比起掠夺城池,还是保证自己的王子安全是最最紧要的事情。

等他们回到了蛮夷地界,即使收到了蛮达乌被他们处死的消息,也没办法再回来为王子报仇了,毕竟另一个王子可一直压抑着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缝隙,只怕立刻会现出原形,狠狠地抓住他们,哪里还有野心贪吃外面的呢?

“属下领命。”软骨、铁头、洛婉三人当即行礼明确,正在三人退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霍北终于出了声,“洛十三留下。军师,你也去歇息吧,和他们再仔细讲讲。”

霍北这话说得有些荒唐,都讲完了还有何可讲的?不过许商瞥瞥洛婉又看看霍北,最后一挑眉还是去了,不过只是回了自己营帐,反正都是想要个独处而已,他成全就是了。

洛婉有些疑惑地等待着霍北的其他命令,却只等到了一室沉默。

霍北其实并不是一时冲动才单独留下了洛婉,他是因为也听见了一些‘玩笑话’,所以也知道了那个不争气的陶贵开的事,所以有些忧心洛婉,毕竟他是知道洛婉其实是挺在意陶贵开的,即使是愧疚,但毕竟为他考虑了挺多,结果却是这么个混账,霍北是担心洛婉太过失望而伤心。

只是想是这么想着,留下洛婉,安慰的话却是不合适讲了,毕竟现在大事在前,而且洛婉的表现让他觉得提起来反而不好。

“虽说我们是得到了一些消息,但是你们去蛮夷军营,说不得还是危机重重,自己小心。”霍北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开口那件事,而是嘱咐洛婉小心。

洛婉有些发愣,没想到霍北专门留下她就是为了说这些,觉得窝心温暖的同时,她也更加坚定,“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三人全都平安归来。”

看着洛婉这副坚定的样子,霍北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像有什么虫子在咬,视线落到洛婉的额头,发际线的位置还有些许不明显的凝固了的血污,霍北失笑,从旁边的架子上,随意地取下了巾帕,走到洛婉面前,在洛婉疑惑的眼神中,他用巾帕擦干净了血污。

在洛婉的失神中,霍北弹了弹她的额头,“以后从战场回来,好好地收拾一下自己,挺标致的一张脸,这么喜欢灰尘和血啊?”

“倒不是喜欢······”洛婉呢喃着。

霍北浅笑,看着微微垂着眼睛,好似在害羞的洛婉,他开玩笑一样地说:“那倒不是喜欢血或者污,而是喜欢我吗?”

洛婉的心,有些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