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书踢着石子跟着周斯上车,回头看一眼还有灯火亮着的男生宿舍。今晚除了那根手指可谓一无所获,那个红衣女人也没出现,长舌女也莫名其妙成为一团灰烬。还有周斯刚刚说的那句话,抬头看看他现在又好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说,让易书觉得自己刚刚是出现了幻觉。
心情莫名的有点低郁。
“按照电视剧里的,你们这些神棍一样的人,招魂不应该是必备招数吗?”
周斯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寝室,黯淡的眸子漆黑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在这招魂,我怕招来别的东西。”
他说完又盯着易书看了看,映着周围冷硬的灯火嘴角勾起一个很轻缓的笑。易书看着他黑的空洞的双眼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古怪,易书回到特案科时依旧觉得脑子有些懵。刚进院子一入眼就看到秦肖坐在椅子上,抬头一扫看着他和周斯一起回来,脸色就更加难看。
周斯不言不语转个弯绕过秦肖,手中握着那半截子手指进去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易书和秦肖两人。周围天色昏暗的看不清楚事物,只有偶尔鸟雀惊飞的声音回响字耳边。
气压低沉的甚至不敢让人大声呼吸,秦肖突然一把拽住他,力气大的惊人。
“你最好还是离他远点,我说过他不是好人。”
易书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个‘他’说的是周斯。易书低垂着眼脑子蓦的有些疼,他好像真的忘了些什么。但是硬要去回忆又根本想不起来,这些事始终像一团乱麻一样纠缠着他,这样想着语气自然也没平常那样温和,不自觉的就漏出点不满,“他是不是好人,不用你来告诉我。我只知道他起码不愿意说的不会说,不会像你一样骗我。”
话说完心里陡然一惊,果然下一秒秦肖已经欺身而上,双手一扭轻易就将易书困牢,“你......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
易书偏过脸笑出声,索性对着他诓了一诓,“那你说,我该记得什么?”
秦肖手上一松,好像又恢复了常态,“没什么,我只是醒过来看你不在心里有点急。”
把话往外一带,秦肖不等易书再多说什么就往回走。是啊,你该记得什么呢?如果你记起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对我就不会是这般态度。
现在这样,就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易书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现在已经明白清楚的知道有一张大网在他面前铺开。而他逃不了躲不掉,可是至少今天他想暂时能一个人安心的歇歇。
身体永远比脑子反应的更快,易书脑子里的念头还没想完全,已经抬步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好在整个特案科不光大,房间也是多的出奇。随便找个房间凑合一晚也不是什么难事。
随便选了一间房进去,倒不像平时他们住的像是普通宿舍那样。这房间反而古色古香,趣意盎然。
入鼻是一股极轻的檀香味,一红木雕花老式梳妆镜正对着门,自己的身影,正垂直倒映在里面。只不过与之不同的,是镜中那人的身后,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易书忽然就记起在小白楼时,那个灯笼上的人脸,又或者迷宫里曾作出的选择题。
那张人脸和秦肖的面容十成十的相似,而那白影无论从身形还是样貌都和他几乎无二。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是不是只要解开了这些就能顺藤摸瓜的找出那些困扰他的?他一直找不到的那根将他和这些怪事链接起来的暗线,这次算不算是个机会?
梳妆镜似乎年岁已经很久,表面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人影也不过是略微可见罢了。易书轻轻擦掉镜面的灰尘,身后的白影却逐渐凝结出了实体。周围的温度低的有些凉,房间里也没有现代化的工具,唯一可以用作照明的却是蜡烛。
易书准备去拿镜台上的火折子,下一秒镜中却已经伸出一双惨白的手勒着他往镜中带,他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脚下已经踩空,回头只能看到那个白影已经变成和他一样的五官,桀桀怪笑着走出门。
唯一剩下的念头便是——就这样被替代了吗,无声无息。可是明明特案科该是安全的,那些东西怎么可能进来?
眼睁睁看着那怪物走出门,易书狠狠落在地上,周围静谧无声。
来不及喊疼,眼前已经被满满当当的镜子闪花了眼。镜中折射的全是同一张脸。只不过脸上的表情不同而已,惊恐的,冷笑的,迟疑的。
——都是他自己的脸。
身后惨白的手臂又攀援纠缠上来,声音古怪喑哑的分不出男女,“怎么样,能不能记起些什么?”
望着眼前大片大片无边的镜子,易书长长出了一口气,“怎么一个两个都问我这问题,我到底该记得什么?”
“咿,你还是没记起来。那换个问题,你就没发现你身边有什么不对头?”
不对头,他身边不对头的事情还少吗?一桩桩一件件,细数下来都是活生生的恐怖片题材。现在来和他说什么不对头。易书还没想完,那古怪声音便嗤笑一句,软绵绵的胳膊随手一划,面前马上又是另一幅景象,“你说的都是表面的,你去小白楼的那天,你还有印象吗。”
当然有印象了,那几天过的简直就是人间惨剧。易书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腹部,当时他被黄皮子来了个对穿,可是后来空间给了他们休息的时间,赵岩他们身上伤的那么重愈合的速度也很快。
“你想的很对。可是你现在试试你当初受伤的地方。你的身上留下了伤痕吗?易书,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活着的,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
真实,还是虚假?
“你还记得棺材里的秦肖吗,还记得那个女人吗?”
棺材里的秦肖。棺材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毫无印象。
古怪声音停止询问,慢慢的开始帮他整理思路,“周斯和秦肖是旧识,你就从没怀疑过?这些事冥冥之中你早就抓到了那些线,你只是不肯去想罢了。李柯已经失踪。王嗣已经给过你提示,你始终逃避着不肯去想,早晚还会出大事的。”
王嗣,王嗣给过他提示,是什么提示?
“你的记忆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你有没有想过。那天,你真的去过一个叫做小白楼的地方吗。”
话音刚落镜子里已经出现了另一幅场景,镜子里赵岩伏在桌子上,青青的胡茬脸色发白,黑眼圈浓重。他不停的翻着卷宗,嘴里喃喃的说着些什么。
从口型辨认,是星子两个字。
“星子是谁,你还记得吗?”
脑袋里蓦然蹦出来那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久经风霜的男人,“可是家里只有我和星子,哪里有什么弟弟和继母啊?”
星子,星子就是那个怕镜子的精神错乱的女孩。
镜子里赵岩狠狠揉了揉额角,拿起手机接着电话,上面的时间赫然是他们那天所谓的出发的时间。
易书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浮现出来,难道他已经和星子一样精神错乱了吗。他默默的用手扶着肋骨那一端,为什么他的身上毫无伤痕。为什么小白楼里赵岩和秦肖都伤的那么重,可是他仅仅是被黄皮子来了一道。为什么在他来了一道之后,紧接着小白楼就会出现休息场所,还会愈合他们的伤口?
这一切,本就太奇怪了。
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癔症,所以才会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是。也不是。我无法对你说出太多,但是你总要记得,不要听之任之的相信你身边的一切。你的记忆真的都是真实吗,你的记忆真的不会骗人吗?你为什么会好像失忆一样逐渐忘记很多重要的事情?你的记忆真的不会布下陷阱把你引入危险之中吗。”
“棺材里的秦肖。明明拿着人命好似儿戏的周斯,就连那个段青也大有文章。你为什么都会忘记?”
那个古怪声音突然好像记起什么一样,幽幽在他耳边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已经从那里出来了,有些东西都是你隐藏记忆的折射。你逃不了,也走不掉。小白楼到底存在与否,只有你自己清楚。”
随着这句话落下,周围又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镜子,那些面孔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让人无端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按照你的说法,我的记忆也会骗人。连我的记忆都会骗人了,我还有什么能相信的?信你这个突然出现的古怪东西吗!”
“你这么说倒还有点意思,反正我今天也玩够了。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记得住,不过你回去可别忘了。听听秦肖的心跳。你听听他,有心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