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阮月的叙述,阮苏几乎崩溃,差点哭出声来。
可痛苦的情绪过后,阮月还在红着眼睛等他的回应。阮苏只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想办法去怎样解决现在的困境。
阮苏盯着阮月的脚踝看了很久,那里的伤口十分严重,可阮月看上去尚且是正常的。被咬之后快二十个小时了,她的意识还清醒着,也丝毫没有丧尸化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阮苏回想起了士兵们对他说的变异老鼠的事,他猜想,也许是这种病毒变异得还没太厉害,让动物可以把人也传染成丧尸?
也就是说……
阮月也许还是有救的吗?
那时候,阮苏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可能。
最坏的情况,他几乎预料到了妹妹悲惨的未来。被感染、被隔离……最终在人们的痛骂声中孤单地死去。
不!他不想要这样……
他答应了妈妈要照顾好妹妹。
可是,仅凭一己之力,他真的能做到吗?
阮苏沉下了心来,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问自己:隐瞒住阮月的伤势、作为一个好哥哥照顾好她、从今往后保护她不受丧尸和坏人的欺负、为她找到善良的医生,找出治疗的方法……你能做到吗?阮苏,你能做到吗?
他能!——并且一定要能。
阮苏紧攥住拳,告诫自己,要打起精神来啊……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你是妹妹唯一的依靠了。
阮苏最后深吸一口气。
“答应我,这件事,你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阮苏紧紧握住阮月的手,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好么?”
阮月哭红了眼睛,抽噎着问:“哥哥,我会不会……”
“不会的,一定不会。”阮苏把她抱在怀里,一个劲地反驳说,“就算真的会,我也一定可以找到能治好你的解药,我会保护你的,一定。”
阮苏不停地重复着这些话语,不知是说给阮月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最后,阮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系在阮月的腰上。长衣服垂到地面,很好地遮住了阮月的伤腿。阮苏扶着阮月站了起来,叫住了外面的两个大人。
“回去吧……”他尽量让自己保持自然,“我们准备好了。”
.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隐瞒着一切带阮月回去。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幸运的是,仿佛老天也在帮他。
赶去地下城避难的途中,阮月很争气地保持了理智,她没有任何发病的症状,只是会时不时地发起低热。兄妹俩跟随着其他几百位幸存者一起坐在大卡车的集装箱里,他们被挤在角落之中,阮苏便一路上紧搂着妹妹的肩膀,给她传输温暖,害怕她倒下。
不幸中的万幸,阮月十分坚强。
集装箱里弥漫着压抑的空气,每个人都沉浸在苦难的痛楚中,没有人会来关心不起眼的俩兄妹。但这也刚好给阮苏的隐瞒提供了便利。
可最后终于到达了地下城时,入口处排起了长龙队伍。进去避难的每个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包括体温、血液。阮苏牵着阮月揪起了心,他该怎么办才好?讨好医生?偷改结果?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阮月成功通过了检查。
阮苏又惊又喜,牵着阮月,跟随着工作人员找到了他们被分到的房间。奔波了一路,加上持续的低烧,阮月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但看见哥哥在朝自己欣喜地笑,她也坚强地牵起嘴角来,不想让哥哥担心。
“你……你真是太神奇了。”阮苏抱着阮月,狂喜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阮月,你真是……”
对了,现在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阮苏突然想起检查妹妹的伤势。小心地把外套解开,皮肤暴露在视线之内的一瞬间,阮苏几乎倒抽了一口气。
阮月的伤已十分严重。脚踝的脓水好不容易止住了,可皮肤的充血却一路蔓延到了手臂,半边的身体都显出了病态的惨白,显得分外狰狞。
阮苏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那是丧尸的颜色。
她的妹妹已经变成了半个丧尸。
“阮月……”阮苏的手都在颤抖,“你……你还好吗?”
“我还好……”阮月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哥哥……我有点累了,我可以先睡一会儿吗?”
阮月睡着后,阮苏白着脸关上了房间的门。他飞奔出了走廊,眼泪随着风一路流淌,什么也好,谁来救救他妹妹啊!
阮苏没头没脑地乱撞起来,直到无意间路过一个药研室,他听见里面穿着白制服的医生在低声讨论着:“已经研究出来了。这种抗生素,吃了以后可以增强人体的抵抗力。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明天就投入使用吧,把药分给所有人……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第二天的早晨,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果真开始向避难所的所有平民分发药物。那是一种白色的药片,一人一粒,每天只发一次。
生活在四处都是人的地下城,阮苏一边无比小心地掩藏着阮月的伤,一边将自己的药也省下来,每天喂给阮月两粒。阮苏成宿地睡不着,祈祷着阮月的病能出现转机。
结果,药物的助推加上阮月无比坚强的意志力,真的让事情出现了转折。一周过去,她的病变开始停止了扩散。
连阮苏都忍不住称她的妹妹是:“一个奇迹”。
那时候,阮苏被喜悦和期待冲昏了头脑。他越发打心底地坚信,他的妹妹是可以被救好的。
他长舒一口气,他真的做到了。
现在——就只差一个愿意相信他们、帮助他们的医生了。
接下来的两周内,阮苏花了很多的功夫去观察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这末日里,行走的医生成了珍稀动物。阮苏发现,在穿着白色制服的人之中,有很多其实都并不是医生。真正会医术的人,只是其中的凤毛麟角。
阮苏不太会识人,所以他画了更多的时间去观察。阮月的病虽然停止了恶化,可她始终发着低热,时不时地要咳嗽。要是再拖下去,再好的身体也要被拖垮。
阮苏只好咬紧了牙关,他向自己默念着洗脑:你能做到的,你一定可以。
在那天夜里,熄灯之后,他替妹妹掖好了被角,随即推开门,走向了那间药研室。
里面正坐着一个正在清理废旧针头的白大褂医生,那是阮苏这段时间的观察对象。
阮苏想,自己也许可以感化他。毕竟他是医生,救死扶伤,不是医生的天职吗?
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医生回过了头,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正站在身后盯着他看。男人笑了笑:“小朋友,你有什么事么?”
阮苏上前一步,他绞尽脑汁,用了自己所认为最真诚、最恳切的语言,小声地向医生描述了一下自己和阮月所面临的困境。他提心吊胆地配上了肢体动作,生怕医生不理解他,只把他当成是小孩的玩笑话。
“我妹妹她恢复得很好,”为了让医生不要误解,阮苏特意着重地补充道,“她现在已经很健康了,只是还会普通地发烧咳嗽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症状了。”
听完了阮苏的话后,医生的脸色却转变得十分奇怪。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阮苏,眼神里带着几分讶然,随后又沉下了脸。
几分钟后,他再度开口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
“绝对是真的!”
片刻之后,医生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认真地蹲下了腰来,直视着阮苏的眼睛:“小朋友,你先冷静地告诉我,她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被变异老鼠咬了一口的?”
见医生真的开始相信自己、关心妹妹,阮苏兴奋地差点落下泪来。一五一十地把细节全部告诉了医生。
“已经这么久了?”
听完了阮苏的话,医生的脸色一时变得铁青。
“是的,所以,我、我很担心她……”阮苏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希望您能救救她!我会尽我所有报答您的,我保证!”
这一次,医生沉默了许久。
这死寂宛若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庆幸的是,下一秒,医生朝阮苏点了点头,严肃地看着他:“好,我会帮你们的。”
阮苏差点脱力,长舒一口气,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但首先,”医生又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小朋友,你要告诉我,你和你妹妹住在哪间休息室?”
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
阮苏带着医生来到了阮月床边后,医生检查了一下阮月的腿伤,确认确有其事后,便承诺阮苏马上就会带医药箱回来给妹妹做治疗。
在等待医生回来的途中,阮苏甚至肖想到了阮月痊愈后的未来。他们在这地下城里躲避,直到乌云散去,丧尸的病毒逐渐消失……旭日重新东升,他们从地下城走了出来,一同迎接希望的朝阳。
阮月却并没有受到阮苏的感染,病痛让她的身体越发的虚弱。她在阮苏的怀里一边咳嗽着,一边伸出了颤抖的手:“哥哥,我怕……”
阮苏紧抱住她:“别怕,哥哥在。事情马上就会好转了,相信我。”
“哥……”阮月的意识已有些模糊了,只全力抓着阮苏的衣袖,“别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
“不会的,你永远不会一个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阮苏闭上眼睛,搂着阮月的手更收紧了几分,“我答应过你,会一直保护你的,因为我是你哥哥。”
阮月一边听着阮苏安慰的话语,一边释怀地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始终无条件地信赖着自己的哥哥,可是——阮苏却低估了人们的愤怒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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