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下把人得罪了

月色如水铺陈开来,他的瞳子却漆黑如墨,眉心间的红痣隐在树影之下,邪气浑然天成,偏偏目光柔和,隐隐带笑,几乎令人沉沦其中。

辛折璃也不十分意外,“我此番的确不该来,那么你呢?身为魔族却混迹在正统的宗门里,就不怕暴露了身份?”

南玄隐收起折扇,微微敛容。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既然和阁下身在殊途,那么就此别过吧。”

两人言语之间,已到了扶云墓园的墙前,辛折璃纵身一跃,借力树干翻上墙头,彼时的墓园冷清无人,伸手不见五指,几盏笼纱灯也只能驱退一小片黑暗,她缓步向深处走去,倏然之间,身形一晃,竟然踉踉跄跄地向前跌去。

南玄隐起初还未在意,只当天黑路滑,然而很快便发觉蹊跷之处——辛折璃捂着胸口,慢慢地跪了下去,手脚微微抽搐,脸上迅速褪尽血色,眼下竟然隐隐显出一片青灰。

他迅速上前俯身,辛折璃已然痛的辗转翻滚,豆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南玄隐攥住少女一只手腕,只觉其经脉肺腑之内流窜着一股极不安分的力量,正受到某种指引而躁动沸腾,好像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难道

他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墓碑之上,电光石火之间想到了缘故:辛折璃这具身体还是鹿家小姐的,如今又回到了原身面前,也许和这里躺着的人脱不了干系。

“那啥,得罪了哈。”

南玄隐说完这句,出手飞快地在辛折璃身上点了几处要穴,狰狞之色慢慢从脸上褪去,少女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毕竟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动静太大惹来那群老家伙,就不好抽身了。

他将昏迷的人儿横腰抱起,转身的瞬间,倏然一道寒芒破空而来,从扶云墓园正门到此处的距离少说二十丈,可那雪亮的剑锋刹那即至,且从悄无声息到杀意毕现,竟然只在这一转身之内。

然而,那一剑还是扑空了。

那袭白衣如流云般在空中一掠而过,站定在树枝之间,落叶震落满地,树枝却只是微微颤动。

“什么人,胆敢私闯禁地?”

慕寒衣收剑入鞘,疾步上前,只见树上那人如闲云野鹤一般立在那里,怀中抱着方才同行的少女,眉眼清疏矜贵。

“奇了,洞房花烛夜,慕公子不陪在美娇娘身边,怎么有兴致来这里闲逛?”男人嘴角带笑,然而语调怎么听都像是揶揄,“哦,我明白了,新欢旧爱左右逢源,慕公子真是多情种啊。”

慕寒衣双瞳一缩,冷声斥道,“家族密辛,轮不到外人置喙,阁下究竟是谁?”

言语之间,目光死死盯住立在树枝上的人,虽然并未与之交手,但能感受到对手强大的内息,几乎形成威压笼罩着他。

“密辛?”那人不厚道地笑出声来,“你抛弃辛家嫡女大义灭亲,这事儿都快传遍九州了,算哪门子密辛?我倒是要奉劝慕公子一句,吃干抹净就翻脸,早晚遭天谴!”

慕寒衣纵使再能忍,此刻也不由得面露愠色,“一个不入流的妖道竟敢在此大放厥词,你当是在什么地方?十二峰岂容你撒野!更何况还有各家宗门前辈”

“是吗。”树上的男子收敛笑意,乌沉沉的瞳子俯瞰下来。

“那就来试试看,到底是那群老家伙先到一步,还是你的人头先落地。”

不知在昏迷中沉沉睡了多久,辛折璃醒来的时候,先才折磨得她求死不能的剧痛已经消失了,身上还多了——一床锦被!

她猛地坐了起来。

天青色鹅梨帐被一只素手掀开,辛折璃下意识地抱紧被子往后缩,“谁!”

该不会一觉醒来被卖到青楼了吧?总不能什么倒霉事都被她赶上趟了吧?

帘外盈盈跪倒一个白衣女子,眉眼之间和婉明丽,“奴婢朝朝,是这儿的掌事丫头。姑娘是先服药呢,还是先更衣用膳?”

头尚且隐隐作痛,辛折璃只记得自己去了十二峰,“我我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谁送我来的?”

朝朝只是微笑,“姑娘大病初愈,先好生将养着吧。”说完冲外面轻轻喊了一声,“姑娘醒了。”立刻六个半大的丫头端着盂皿锦帕等一水儿物件摆在她面前。

“不必了,衣裳我自己能换,诸位——诸位跪什么呀?起来起来,行行行,你们帮我更衣吧。”

辛折璃窘迫难安,被几个丫头围着伺候了一通,趁机打量周遭装潢。

紫檀镂花长案桌上不见文房四宝,倒是放着雕琢精细的琉璃酒壶酒盏,墙上挂了几件袖珍小巧的兵刃,雪白狐皮长毯中央立着貔貅金兽香炉,熏烟袅袅、暗香阵阵。看上去很像富贵公子的寝居,然而——

朝朝虽然恭恭敬敬,她可看的分明,女子腰间挂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刀鞘上清晰可见鬼面铭文。

她这是掉进魔窟啊摔!

而几天前自己刚刚打晕几个魔族出逃现在又落进人家手里!

辛折璃神色瞬间不太美好,现在看所有人的笑都觉得会猝不及防给自己一刀,“朝朝姑娘,是你家主子送我来的吧?我要见他,他人在哪儿?”

“少主还未归来,姑娘稍安勿躁。”

“你口中的少主就是南玄隐?他带我来是什么意思?”

朝朝含笑不语,不再回答。

辛折璃深吸一口气,“朝朝姑娘,替我向你家少主问安致谢,我不该在此久留,告辞了。”

她还没走两步,朝朝悄无声息地拦在门前,仍然叉手而笑,“姑娘请亲自向少主辞别。”

亲自个鬼啊!一见面她还走得了吗?

“我还有事在身。”辛折璃面色冷了下来,“无意在贵地动手,别为难我。”

朝朝抬起脸来,那笑容只浅浅覆了一层,并未至眼底,她抬手指了指金兽香炉,“姑娘还未痊愈,贸然行动只会伤及自身。”

辛折璃暗运内息,果然如冰封之潭,丝毫调动不起来,她瞬间惊怒,“南玄隐是在囚禁我么?”

朝朝低声说,“少主圣意,奴婢不得而知,只会遵从。”

眼下无论如何,自己单身匹马是闯不出去了,可是这家伙竟然趁人之危将她关在这里,越想越气,遂环胸冷笑道,“好,很好,不愧是魔域少主,行事做派还真是够绝的,我说他怎么跟着我不放呢,果然是有所图谋,如今趁我体虚,想做点什么?杀了我?还是炼化了这具身体为他所用啊?”

话音刚落地,正好听到了落在门前的脚步声。

南玄隐身披鹤氅,手中握着一朵暗红微褐的赤灵芝,正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

想来方才的话,是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