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二更】第37章·唯贪血食饱

鲸吼般幽怨空寂的哀鸣回荡盘旋在整片四阴之地,却不超出这个范围,如同钟鸣般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来回反弹、碰撞,无休无止,直刺脑髓。

其实,这一切发生不过短短数秒,可置身其中,必然觉得格外漫长难熬。终于,哀鸣渐渐沉了下去,一股冰冷阴森的气流吹了出来,就像是临终前的最后一口吐息。

一切,彻底归于沉寂。

四阴之地,连带着世常楼,死了。

黑羽纷飞,如雪飘散。楚离原缓缓旋过身,此刻,他白皙的面容上,正一点一点浮现出黄金色刻纹,纹路不断向下蔓延,游走全身,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被这种光芒流动的金色刻纹占据,如同呼吸般起伏明灭。

殷槐叫了声“楚离原”,又叫了声“阿离”,可现在的他与楚离原之间,仿佛隔着真空的茫茫宇宙,没有介质,也就无法传达任何声音。

面无表情地与殷槐擦身而过,楚离原径直走向胆丧魂惊的文傅原。他的眼睫漆黑,头发漆黑,羽翼漆黑,披着漆黑的长风衣,除了那对空洞的金瞳,他黑得比窗外静穆的午夜还要纯粹。

如果死亡与毁灭能具化成人的姿态,大概就是这样。被楚离原周身溢出的法力场压制,文傅原沦落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可恐惧到了极点,他的神思倒忽然清明了起来,甚至还在忖度,是自己发明了了不起的黑符纸,才唤醒了这么一个神秘莫测的怪物。在他的手中迎来自己的终点,或许正是另一种形式的永恒呢。

文傅原嗤嗤怪笑起来,笑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混浊的黄眼珠骨碌一转,定定地投向前面某个地方。

“君仪!君仪!”他大叫起来,滚下几颗眼泪。

头顶,阴冷如末日乌云的阴影笼罩下来。

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从午正到申初,遍地都黑暗了。约在申初,耶稣大声喊着说:‘以利,以利!拉马撒巴各大尼?’”

话音未落,躯壳业已溃散成灰,文傅原魂飞魄散,唯余一大团黑雾悠悠荡开,收归于楚离原素白的掌心。

“父……亲……?”

摆脱了活尸之躯与阴气纠缠的文君仪,刚从地底出来显了灵体,就目睹了眼前这一幕。

想不到,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怨恨了数十年的父亲,果毅狡诈的家主,无所不能的恶魔,竟然就这么……消失了?他一生殚思极虑,为求永生无所不用其极,末了,就落得这么一个潦倒结局?

那自己遭遇的悲惨祸事又算什么呢?尝尽非人的痛苦折磨,到头来,都不能在罪魁祸首的尸身上涂上一口唾沫!

文君仪很怨愤,很绝望,很迷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楚离原,他一动也不动,不想动,动不了,就这样吧,再糟糕还能糟糕到哪儿去呢?

活着的时候,他曾梦想能在大学里当一名老师,传授知识,研究科学。与沉迷法术的、日渐疯魔不可救药的父亲生活在一起,每一天,他都觉得无比恐惧,仿佛深陷沼泽,连气都透不过来。而科学是他唯一喜欢的、追求的东西,让他感到安全、光明、心平气和。后来,被父亲强行交换了身体,他便只一心渴望死亡,天真地以为死即是解脱。可死了之后才发现,漫长的酷刑才刚刚开始。

太久了,实在太久了。文君仪想。在黑暗中困得太久了,突如其来的自由反倒是负担了。

他闭上眼睛,静待魂飞魄散的那一刻。

“快走——!”

只听殷槐一声呵叱,文君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张凌空而来的符纸击中胸口,以排山倒海之力直往窗外的自由天地裹挟而去。

“今生极苦,却已是前尘。既无拘碍,便早入轮回去吧!”

话音一散,夜风大作,窗帘飘动,稀薄的月光呼啸着流泻进来,少顷,风止,四周又是一片怆然的寂静了。

殷槐维持着掐诀姿势的手顿了顿,又缓缓垂下。他一步一步走到楚离原面前,直视着那张如冬日湖泊般宁静冷冰的面容,慢慢地绽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他说:“阿离,跟我回去吧。”

阿离。

两个字落在唇齿间,蔓出细细的线,将殷槐的一颗心不轻不重地一扯。忽然之间,他倒生出一点点的安慰了:现在,我终于可以没有拘束地这么唤他了。

可楚离原只是微微蹙起了眉,目光空洞地注视着殷槐。渐渐的,那对纯净的金色瞳孔变得浑浊,贪婪与渴望如浪涛翻涌,他忍不住勾起嘴角,鲜红的舌|尖滑过犬齿,尖尖的富有野兽般侵略|性|的犬齿。

这个苍白男人的身体中,蕴藏着如此庞大而深厚的法力,他刚才吸收的那点与之相比,简直是寡淡白水与百年甘醴,万不可同日而语。

楚离原张开双臂,朝前一扑,跌进殷槐的怀里。他的额头紧紧贴着殷槐的胸膛,厚密的黑发乌云似的堆在洁白的衬衣上。然后,他慢慢仰起脸,露出如玉的脸庞,双臂一点点往上攀,用力环住了殷槐的颈项。

他们如此对视着,眼眸对眼眸,心跳对心跳,就像是世间最亲密无间的恋人。

殷槐就任他这么抱着。他是楚离原,楚离原做什么都可以,楚离原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一星点春风化雨的柔软难得在殷槐嘴角漾开了。

他抬手,轻轻抚过楚离原的头发,手背在乌黑的发丛间闪动穿行,显得手极其的白,头发又极其的黑。每一寸发丝都是那么光洁柔软,像鸦鸟的翅膀,细密如丝,莹洁如瓷。它们缠绕着殷槐的指尖,亲口勿着他霜雪般发冷的皮肤,好像在努力确认彼此的存在,暧|昧,热烈,又危险。

对殷槐的抚摩,楚离原似乎很满意,于是就安安静静地伏在他怀中,一时也不做异动。荒厄类虎,他多少也沾了点猫儿的习性,平时不明显,眼下倒暴露无遗了。

“还记得初次见你的时候,你正坐在窗边看月亮,月光很好,梨花也开得很好。你背向着我,穿着白衣裳。衣摆很长,头发却还要长,都垂到了地上。当时我就想,这个女孩子怎么这样,都不会把发辫好好梳起来么。”

“说起来,从那以后,你的头发都是由我帮你修剪梳理。大\\\\法师们都不敢,没有人敢,但是我很愿意。我愿意和你说话,我愿意每天来见你,只要有你在身边,万事万物,哪怕草芥之微,都变得那么鲜活而有趣。”

殷槐很轻很缓地叹息。

“这些前尘往事,你都早已忘怀了吧。不过没关系,所有细枝末节,我都记得清晰,我不会忘,我会替你记得。”

胸口一凉,微微的刺痛传来,殷槐一垂眼帘,原来是楚离原用牙齿解了他的衣扣,尖尖的指甲正划过皮肉,血珠随着刻痕沁成一道红线。

嗅到血液中浓厚法力的气息,楚离原赶紧伸出舌尖去舔|舐,可这么点零星血珠,无异于以火止沸,更叫他食|髓|知味地渴|求起更多来。

于是,楚离原的双臂环得更紧了,他是捕食者,捕食者怎么可能放猎物逃跑呢。雪白尖利的细牙慢慢凑近心脏位置,刺入皮肉,没入肌理,吮|吸热血,每一寸,每一滴,都是珍贵的、甘美的、不容放过的。

夜色太过浓重,此处太过安静,所以,唇齿间米占月贰的水|声就变得格外明晰,交织着两人的吐|息,仿佛变得像是一场暧|昧的、不休不止的忄青事,索取再多,攥取再多,都永远不会饕足。

直到殷槐整片胸膛都布满鲜艳淋漓的齿|痕,楚离原才稍许松开手臂,仰起头,用混合着冷酷与天真的表情看他。他尖削的下巴凝着点点殷红,嘴唇更是红得妖冶,血腥气混合着口鼻间的冷沁幽香,意外酿染出一种奇异的魔力,刺得殷槐的眼睛明晃晃的发痛,一点点将他的理智侵吞剥离干净。

再也无法忍耐了。殷槐伸手捧起他的脸颊,一低头狠狠地口勿住,又咬亻主他的嘴唇,温柔地摩挲起来。楚离原嘴角尚未凝结的殷槐的血,混合着被咬破渗出的血,顺着白得近乎透明的下颌,交|织流|下。

因为气窒觉得非常苦闷,楚离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呜咽,空洞的灿金瞳孔也蒙上了淡淡的水汽,看上去就像是被欺负得狠了的猫科动物。

但殷槐没有亻亭下,这是他渴望已久的蜜糖。他等他等得太久,寻他寻了太久,纵使是冰雕雪刻的假人,也会觉得痛苦煎熬,也想尝到甘甜的味道。

“自召唤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想这么做了。”殷槐附耳低语,平时清越的嗓音变得无比低沉沙哑,像一把被煎炒得滚烫的细沙。“不止是这样,我想做的还有更多。”他的眼睫颤抖了一下,又紧紧闭上,仿佛不堪说出这般令人脸红心跳的秘|辛。

可楚离原不会有回应。他只是睁着那对金色眼瞳,贪婪地注视着殷槐的颈项。咬破冷冰冰的苍白皮肤,扎进隐隐的青色血管,就能饱饮一顿酒浆般醉美的热血了。如此,自己身体中那个叫嚣着渴求强大法力来填满的黑洞,应该也能得到暂时的安宁了吧。

像猫儿使性撒娇,他俯下脸,深深埋到殷槐的颈窝里,乖顺地蹭着,细细地嗅着,好像在显示,他对他的情好是怎样的缠纟帛固结啊。

然后,他莞尔展颜,缓缓张口,两排白牙深深扎进了殷槐的颈脖,鲜血喷涌,带着岩浆般灼人的热度,沸腾着涌|进他的身体之中,烫得他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终于吸收到了足够的法力,可以暂时安抚体内的躁动,楚离原发出低低的满足的叹息,缓缓阖上眼,睫毛交叠,泛红的眼角沁出点点生|理性|的泪水。

身后巨大的羽翼收回了他的蝴蝶骨,连同飞旋舞动的羽毛,溃散无踪。金色的瞳孔也重新聚起光亮,又逐渐变深,恢复成平时沉沉的黑玉之色,仿佛有几尾活泼的黑金鱼,灵动地游荡开去。

“殷槐,我……”

楚离原似梦初觉,茫然地看着因失血过多脸色白得怕人的殷槐。无数股纠缠的法力在他的胸腔肆意流动,像洪水般四处汇聚又分散,冲击得他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写感情戏的快乐!所以为什么我要写这么多恐怖兮兮的事件啊,明明写谈恋爱更开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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