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将军!”浮生心中欢喜,飞快地凑上来。
关羽点头,看到浮生身后的赵云,目光微滞。两人相互见了礼,寒暄几句,赵云便开口告辞。
浮生道了谢,目送赵云离开,然后开门将关羽迎进屋内,倒上茶水,往关羽对面一坐,愣愣坐了半天,突然‘噗哧’一笑。
关羽握着茶碗转眸,奇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浮生便将赵云母亲将她误会成未来儿媳妇的事说了一遍,关羽听了,并没有像浮生期待的那般觉得好笑,他‘嗯啊’地敷衍几声,说道:“我来是想跟姑娘说一声,三弟从古城差人送来信函,让关某过去帮着点算兵马,交割公务,然后一道回汝南。”
浮生心底一沉,“将军要去多久?”
“少则七八日,多则半月有余。”
浮生敛起笑容,闷闷不乐起来。关羽见她如此,心里似乎也突然多了些沉重的东西,他看着浮生,轻声道:“若是有什么事儿,可以找大哥或者两位夫人帮忙!”
浮生低头拨弄着指甲,郁郁应了一声。
关羽坐了一会儿,见浮生良久没有说话,便起身告辞。
浮生将他送到门外,忽然抬眸,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将军,早点儿回来!”
关羽身形一滞,低声答应一句,没有回头。
浮生看着他走远,只觉心里一下子空了大半。
*
关羽果然动身去了古城。
浮生百无聊赖,除了每隔一日到郡府给甘夫人请脉外,就是在医馆内听诊,有时也会去山中采药。
这一日,一顶轿子匆匆到了医馆门口,浮生从窗子里看到,以为是看诊的病人,也没多在意,便继续低头写药方。
轿门被压下,从轿子里走出一人,锦衣华服,大腹便便。
浮生听到有人走近房内,便随口说了句‘请坐’,头也未抬,她想抓紧时间将最后几味药补写完整。
“咳,咳!”来人没有就座,只是装模作样地将拳头放在嘴边儿,假意咳嗽两声。
浮生不由抬眸瞧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便将她吓得不轻,手指一松,手中的毛笔颓然跌落在桌面上。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陆蟠陆大恶少。
这会儿医馆里只浮生自己,她如果大声呼喊,也不可能有人来救,反而会暴露她的孤立无援,还可能因此激怒这个恶少,所以,此时镇静要比惊慌失措管用的多。
一番权衡之后,浮生强壮着胆子,故意沉下脸,虚张声势道:“上次的事儿,看在主公的份上,我并未计较,陆少还想怎样?难道非要让赵将军与我同去府上拜会令父不成?”
浮生故意加重了赵将军和令父的语气,陆蟠听到,脸色果然变了变。只见他目光沉沉,缓缓挪动脚步上前。
浮生吓得连忙后退,难道这陆蟠连他爹也不怕了!
陆蟠一步步上前,那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异常清晰,他每走一步,浮生的心就跟着狂跳一下。
浮生已经悄然握紧了椅子的把手,准备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却听‘噗通’一声,陆大恶少竟突然消失在平行视线里。浮生忙低头一瞧,不由目瞪口呆,只见陆大恶少正闷闷跪在地上,沉默了片刻,忽而嘴巴一咧,放声大哭,道:“请姑娘救救家父!”
浮生感觉脑洞好大,不明白这陆蟠唱的是哪一出儿。
“你父亲怎么了?”
陆蟠哭得抽抽搭搭,“父亲从昨夜开始,便一直昏迷不醒,我已经将汝南城里大大小小的大夫请了个遍,却没一个能诊出病因,这才厚着脸皮求到姑娘这儿来。我以前对不住姑娘,但家父却是个好人,求姑娘一定救救她,改日陆蟠任由姑娘责骂!”
浮生见陆蟠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的情真意切,不像是骗人,不由信了几分。
她虽然跟陆蟠有些恩怨,可这些都与陆仟无关,况且陆仟又与刘备私交甚好,她作为一个大夫,又碍着刘皇叔的情面,断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于是忙向正巧赶回来的小医官交代几句,便跟着陆蟠到了陆府。
*
陆仟仰面躺在床上,面色如常,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是却怎么也唤不醒。
陆蟠凑在床前,哭哭啼啼不止,那模样伤心欲绝,几次都像是要哭晕过去。浮生看在眼里,心中着实吃惊不小。
这陆蟠虽然嚣张跋扈,对他父亲却难得存着一份孝心,不由对他改观了几分。
有丫鬟搬来凳子,浮生挨着矮榻坐下,放好腕垫儿,然后将手指往陆仟腕上一搭,细细诊断了一会儿,半天收回手,轻叹一声,摇摇头。
陆蟠见了,只道是不好,于是嘴巴一歪,继续嚎啕大哭起来,其余亲眷也跟着轻声抽泣抹泪。
浮生一急,忙小声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别哭了,待会儿惊扰了病人!”
陆蟠一愣,抬袖摸一把泪珠,带着哭腔疑惑道:“难道我爹还有救?”
浮生一阵头疼,这人真是!她啥时候说过没救了?
“陆大人的病,看上去像是中风——”
陆蟠连连点头,“正是,大夫们都说是中了风。”
浮生冷笑,果然如此,都是一群庸医!
“陆大人的症状虽然跟中风很像,却并不是中风。”
陆蟠与众人皆是一脸迷茫,陆蟠道:“不是中风是什么?”
浮生摇头叹息,“陆大人哪里是病,他分明是中了毒!”这种毒无色无味,一般大夫很难察觉,可却如何能瞒得了她叶浮生。……当然了,主要还得归功于‘祖师爷’药书里的记载。
浮生的话一出口,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陆府的大小家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了眼儿。
陆蟠则惊得一屁股蹲在椅子里,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这,这怎么可能!”
浮生点头,郑重道:“确实是中了毒,你们用医治中风病人的法子医治中毒之人,怎么可能治得好!”历来豪门大宅,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事儿多了去了,这陆仟作为一家之主,难免躺枪,浮生当着陆府妇孺的面儿说出来,其实是想警告那下毒之人,她的阴谋并非无人可知。
陆蟠见浮生十分自信,也信了几分,毕竟看了这么多大夫,只有浮生一人给陆仟的病下了结论,他们没别的选择,只能信任浮生。
“请姑娘马上为我爹医治!”
浮生点头,中毒最不能耽误,万一时间久了,毒性蔓延到重要器官,可就晚了,于是忙吩咐陆蟠准备了热水,剪刀等物,又令他屏退所有人,只留下两个仆从,内室一下安静下来。
浮生命仆从帮陆仟脱了上衣,使整个胸膛裸露出来,然后从药箱里取出一把亮闪闪的尖刀,握住便往陆仟脖颈里刺去。
陆蟠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见了,一把握住浮生的手腕,怒道:“你要干什么!”
浮生瞪他一眼,道:“你要是对我不放心,那我现在就走!”说着,果然起身作势要走。
陆蟠咧嘴尴尬一笑,愣愣松开手,道:“姑娘严重了,没有怀疑你,请姑娘继续医治。”
浮生瞪他一眼,回身坐好,握紧尖刀,利索地在陆仟的脖颈间轻轻划了一道细细的口子,黑漆漆的血液便立刻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陆蟠盯着那血,惊得目瞪口呆,浮生看到,不由勾唇冷笑。
这样流了一会儿,直到血的颜色渐渐变得鲜艳,浮生才从皮带子里取出几枚银针,在火上消了毒,轻轻扎在陆蟠头顶的穴位里,鲜血便渐渐停了下来。浮生轻轻捻动这一根根银针,不一会儿伤口又流出血来,这次流出的依然是漆黑的血。
黑血流了一会儿,渐渐停了下来。浮生取下银针,过了片刻,重新扎人,又流出一批黑血。如此三番,直到黑血没有再流,浮生才收回银针,复将两指搭在陆仟的腕上,然后心事重重地帮陆仟拉好被子,起身踱到一边儿。
陆蟠忙凑上来,急声问道:“怎么样?”
浮生轻叹一口气,“余毒已入肺腑,并不能完全清理干净,仍是十分危险。我开一张驱毒的方子,让陆大人吃了,看看效果。如果明日能醒,便没什么问题,如果依然醒不来,恐怕就不大好了,你们要做好两手准备!”
陆蟠听了,又呜呜咽咽地哭将起来。浮生被他哭得心烦,忙在书桌上取了笔墨,写好方子,交给陆蟠,就要告辞。
陆蟠将她送到门外,浮生拱拱手,转身离开。
刚离开不远,忽听远处一阵马儿嘶鸣,转眸一瞧,原来是赵云骑着白马飞奔而来。
赵云在浮生跟前勒住马,翻身下马,将浮生上下打量一眼,急声道:“陆蟠找你何事?他没有为难你吧!”赵云着急之下,一时忘了敬称,此时反应过来,顿觉有些不妥,不由脸上火辣辣烧了起来。
方才去医馆拜会浮生,却听小医官们说她被陆蟠接走,心中顿觉十分不妙,立刻便策马追了过来。
浮生心中自然一阵感动,“多谢赵将军关心,陆蟠只是请我去给陆大人看病,并没有为难我,将军尽管放心。”
赵云见浮生果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道:“我送姑娘回去。”
浮生推辞不过,便跟着赵云一起,牵着马,走回到医馆。
到了医馆门口,赵云从马背上解下一个食盒,交给浮生道:“这是我娘亲手做的点心,让你尝尝,是我娘的一片心意。”
话说到这份上,浮生自然不能不受,于是做欣喜状,乐滋滋地接过食盒,笑道:“多谢将军,也请将军替我向老夫人答谢!”
赵云点头,翻身上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