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诚觉得那个动作特别熟悉。
“成禹？是你吗？”
可能是因为初中的时候，和成禹一起上学，十天里有五天成禹都在胃疼，阅诚对他胃疼时的惯性动作再熟悉不过。所以阅诚一下子就认出了成禹，尽管他还穿着女装戴着面具。
成禹保持那个姿势不变，点了点头，道：“嗯。”
“我带你回家。”
阅诚记得成禹很不喜欢去医院，不喜欢医院里的味道，不喜欢那里惨白的一片，初中的时候生病，怎么劝他他都不去医院。他胃疼地时候带他回家最好。
“走吧，我回去给你熬点汤。”阅诚重复了一遍。
“不行！”成禹依然弯着腰垂着头，一只胳膊却坚强地举了起来。他身残志坚地道，“我还没有介绍前辈给你认识。你等我一会儿……我先缓一会儿……马上……”
阅诚看成禹的额头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随着他的微微颤抖时而亮起光点。
阅诚上前一步，扶住成禹的一边胳膊，“走吧，回去。”
“不……行……”成禹咬牙坚持，“我是国民校草，我是打不倒的……我最敬业……”
阅诚干脆不再劝说，直接把他打了个横，抱了起来。
还好，现在成禹是女装，还戴着面具，除了阅诚没人能认得出他。不然，明天的新闻头条就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子了。
“喂！”成禹瞪着阅诚，低低地出声，他怕声音太大给别人听到，“放我下来！我可是金主！你敢不听金主的话！”
阅诚微微垂眸，看着成禹那张颜色生动的脸，心跳陡然加快。阅诚喘了几口粗重的气，一口吻下去的冲动念头在脑子里疯狂地打转。又很快惊醒，快步走了出去。
*
小剧场：
阅诚：我的金主怎么还不来？
成禹：你的金主要换个样子调戏你。
阅诚：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成禹【阴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阅诚【哭着拍手】：金主你这个样子好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艳压群芳，百花齐放，落英缤纷……
成禹【摸头】：乖。
*
阅诚把成禹放在床上，安置好他之后，为他拿来胃药和水，看他喝下之后进了厨房，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阅诚只好先去超市转了一圈，然后熬了一锅排骨汤——成禹以前很喜欢喝。
阅诚端着汤来到成禹床边，他眯着眼睛，脸色依然苍白。
闻见熟悉的味道，成禹本能地睁开眼睛，“阅诚！”
阅诚的动作顿住。
成禹看清来人后，自言自语道：“哦，不是……”
成禹坐起来，慢慢地喝那汤，过程中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
喝到一半，成禹抬起头问阅诚：“简辰，你认识阅诚吗？”
阅诚张了张嘴，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成禹打断。
成禹很快就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你在B市长大，他一直在韩国，你一定不认识他，我这是在想什么……”
鬼使神差的，阅诚问道：“他是你的……你的……同学？”
应该就是同学了吧，再不然就是校友……
成禹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不只是同学，也不只是朋友……还是……还是……”成禹最后也没说出来还是什么，转了话头，含糊不清地道，“……当时小……什么都不懂……”
两个人陷入了安静。
好一会儿之后，成禹伸手将身侧床头柜上摆放的照片拿了过来。
这张照片阅诚再熟悉不过了。
阅诚的床头柜上也放着一模一样的一张。
照片上，阅诚的手大咧咧地搭在成禹还没那么结实的肩膀上，咧开嘴露出一排闪闪发亮的大白牙，很难得的，成禹也在泯着嘴笑，眼眸中的灿烂那么丰盈那么明显。
阅诚每天收看成禹的各种新闻报道，屏幕里面的成禹时而高冷酷帅，时而阳光呆萌，而这张照片保留着当时特有的青涩明媚。
成禹把照片捧在胸前，正面对着阅诚，现宝似的，指着照片上的阅诚，“看，这就是阅诚。”
然后，成禹有点遗憾地垂下了眼睫毛，低低地道：“那时候我对他不太好，现在想对他好，却已经见不着他了……”
“不，”阅诚道，“你对他很好。”
成禹抬眼看着阅诚，笑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阅诚指了指成禹手里的照片，“不然不会到现在还保存着你和他的照片。”
成禹听了，往后仰去，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无意识地道，“但愿吧……”
想当年，阅诚上初中的时候，见到成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阅诚迟早有一天要追到这个孔雀一样漂亮骄傲的男孩儿。
老师把成禹带上讲台让他做自我介绍。
阅诚听得格外认真。
要知道，其他新生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阅诚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灵魂出窍。
“我叫成禹。”
成禹只说了这四个字便不再言语。
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坐得直不愣愣，等待台上的这个稀有物种的下半篇发言。
半晌，老师见成禹没有接着往下说的意思，笑眯眯地接过了话：“新来的同学不爱说话，大家以后要多多照顾他，以后他就是我们大家庭中的一员啦！”
阅诚最为热情地响应老师的号召，看着成禹笑眯眯地上下点头，活像一只会点头的招财猫。
老师扫了教室一眼，看把成禹安排哪个空位置比较合适。
坐我旁边！坐我旁边！坐我旁边！
阅诚在心里大喊，整个人绷得紧紧的，恨不得立刻举起双手迎风招展，召唤成禹过来。
老师也犹豫不决，担心自己安排不当惹得成禹这个本来就阴郁的小少爷更加不快，最后还是笑看着成禹：“成禹，你看看你想坐哪里就去吧，教室里的空位置你都可以坐。”
成禹巡视一遍，走下了讲台。
成禹走到阅诚身边。阅诚立刻把本来就直的背挺得更直，抻长了脖子看着成禹，眨巴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
坐我旁边！坐我旁边！我会细心体贴友好地照顾你！
成禹看了阅诚一眼，把他归到“一定很闹腾”那一类人里面，避开他，继续往后面走，他想坐在最安静的角落里。
阅诚这朵向日葵立刻萎了下来，小声嘀咕：“为什么不坐我旁边……我可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阳光好哥哥……”
成禹走到角落的空位旁边，本想坐那里，可是那座位旁边却坐着一个满头油的眼镜男——那油厚得都快滴下来了。
成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去，在阅诚的旁边坐下了。
阅诚这朵刚刚还几近枯死的向日葵立刻起死回生欣欣向荣，笑眯眯地看着成禹：“你好，我叫阅诚。”
“嗯。”成禹垂着修长浓密的眼睫毛，似乎不在乎阅诚叫什么。
放学之后，大家都陆陆续续离开，教室里只剩下阅诚和成禹。
阅诚习惯先做完作业再回家，这样可以省点电费。
成禹则是不想回他寄居的地方——他爸爸、他爸爸的宝贝小儿子和一个陌生女人的家。
阅诚正写着作业，感觉脚背上凉凉的有什么东西在爬动，低头一看，立刻惊跳开来，“啊～蛇蛇蛇！”
阅诚蹿得老高，上了凳子，像四脚挤在一块竖直放置的细礁石上，礁石之下是汪洋大海，里面荡着各种毒物……
阅诚突然意识到，成禹还在下面呢，那个需要人保护的男孩。
阅诚大义凛然地跳下去，一把推开成禹，独自面对危险。
“不要，那是我的……”
成禹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阅诚抬起大脚将地上的蛇狠狠地踩了个稀巴烂。
“不用怕，哥哥保护你！”阅诚笑眯眯地安慰着成禹，粗线条的他没发现，陷入呆滞的成禹的瞳孔在急剧扩大。
成禹慢慢地把目光挪到阅诚的脸上，长睫毛因为愤怒而轻颤，“那、是、我、刚、买、的、宠、物，就这样被你踩死了！！！”
阅诚闻言猛得吸了一口气，连忙蹲下来去检查那蛇，看看还有没有回天的余地。
嗯……已经死透了。
“对不起……”阅诚将小蛇的尸体用纸认真地包了起来，诚恳地对成禹道，“我以为是野蛇，怕它咬到你……”
成禹接过自己可怜的意外丧命的小蛇尸体，闷闷不乐地出了门。
阅诚连忙跟上，在成禹身后叽叽歪歪地道歉。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踩死你的宠物的……”
成禹不理他。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请你去我家玩怎么样？”阅诚热情满满地提议道。
“不要。”成禹毫不犹豫地回绝。
阅诚就是一个笑眯眯的阎王爷，跟他走得近准没好事。
“啊……”阅诚略微有些失望。
可是成禹走路的方向不知不觉就跟着阅诚往去他家的方向拐了，也许是不想自己一个人独自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也许是不想回那个陌生，甚至排斥他的寄居地。
总之，成禹已经往巷子深处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