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雨剧烈喘息,心有余悸。
乒乓球大小的一枚银色小球从爆炸中心滚出来,一路滚到谢霜雨身边,橙子本在远处草丛里躲着,看到银色小球却突然浑身炸毛,跑到谢霜雨身边对着银色小球低吼,飞机耳都出来了。
谢霜雨咽了口唾液,不由自主地拿起那枚小球,发现小球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有种金属质感,从火焰中滚出来但表面却十分冰凉。
“咋回事?”
“那边有人!”
住在附近的居民陆续被吸引过来,谢霜雨顺手将小球放进口袋,朝人群招手,“这边有人!有人受伤了!”
“谁有车?过来搭把手。”谢霜雨小心翼翼把张雪崖放平,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肋骨,“这孩子伤得不清,得赶紧送医院。”
围过来的几人都没车,有人心思活络,掏出手机就打120。
“你怎么不打120呢?这到底咋回事?这些车在这停了快一年都没事,怎么突然就炸了?”
谢霜雨也解释不清楚,刚要说话,一个小姑娘跑过来,“我是护士,给我看看,他这样放着不行,得这样放,你怎么不早点打120?”
“怎么不想打,手机没信号……”谢霜雨拿出手机点开,却发现信号满格,“怎么回事?怎么又有信号了?”
“一直都有信号啊。”小姑娘边说,边指挥俩人把张雪崖抬走,离这些烧得噼里啪啦的小车远远的,“你也赶紧过来,这边危险,万一又爆炸了呢。”
谢霜雨忍着疼,抱着橙子跟过去。
这城中村的荒野地,救护车来得慢,警察来得倒挺快。俩交警一过来,火气冲冲逮住几个人一顿盘问,几人纷纷表示自己都后来过来的,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都指着谢霜雨,“他知道他知道,他是目击者,我们过来的时候车已经都爆炸了,他俩就在旁边躺着!”
交警一打量,文雅俊秀的年轻人抱着一只大橘猫,灯光下显得很无辜且温柔,当下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软了很多,没有一开始咄咄逼人的气势,按照流程问起来。
“车是怎么爆炸的?怎么都爆炸了?”
“我也不清楚,它们突然就炸了。”
交警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毕竟这些都是报废的破车,谁知道都有什么故障,突然炸了也有可能。
“有人说看到那辆车开过去,撞到前面的车才爆炸,开车的人呢?是谁?”
谢霜雨回想起那辆无人自动的车,到现在还毛骨悚然,直接道:“没有人,车里没人,它自己就动了。”
交警皱眉:“没人?那它怎么开过来的?”
谢霜雨说:“可能是没拉手刹,被其他车震的?”
“不可能。”交警否决,而后又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什么时候来的?”
“他捡到我的猫,我过来拿猫。差不多七点半左右。”
交警又问了几个问题,也没多做盘问,毕竟这一片就是个麻烦地,大案子没有,各种鸡毛蒜皮的屁事不断。
救护车老远滴滴作响地过来,两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车上下来,把张雪崖抬到担架上。张雪崖这时苏醒过来,□□了两声就死死地咬着嘴唇,断断续续地说:“我不去,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病人别说话,不去医院去哪?你腿和胳膊都骨折了,身上这么多伤口得赶紧打破伤风针。家属!家属在吗?”护士说话像机关枪似的,“那边那个是家属吗?警察同志,让家属过来,我们车要赶紧走了!”
谢霜雨糊里糊涂地跟着上了车,与张雪崖双目相对。
“他不是我家属!”张雪崖低吼,在担架上乱扑腾,“我要下车,我不去医院。”
“别乱动,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护士吓唬他,“再耽误下去小心伤口发炎得截肢!他不是你家属,你家属呢?赶紧把手机号报下。”
张雪崖到底还是小孩,听到要截肢心里一凉,沉默了一会才冷冷道,“我家没钱,去了医院也交不起医药费。”
两个护士一听这话,有些犯难了,朝谢霜雨看过去,指望他说点话。
谢霜雨自己身上还疼着呢,他没忘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这小孩虽然是个刺头、混混,可他却救了橙子。
那样危险的情况下,他下意识护住了橙子,可见心性不坏。
“我没钱去医院。”张雪崖嘶哑开口道,挣扎地从担架上翻下来,“这点小伤死不了,停车,我要下车。”
“等等。”谢霜雨朝护士说,“我给他出医药费。”
张雪崖惊讶地瞪着他。
护士顿时放心了,两个人连忙把张雪崖按回车上,严厉责备道,“病人不要乱动。”
张雪崖盯着谢霜雨,“关你屁事?你谁啊?”
谢霜雨没理他,转而对护士道:“我觉得病人情绪不稳,需要来一针镇静剂。”
“医生,他不是我家属。我不认识他!”
谢霜雨淡定道:“小孩子跟我闹脾气,我要不是他朋友,我吃饱了没事干给他出医药费?”
张雪崖双目赤红本想反驳,但转念一想这人吃饱了没事干给他出医药费,有便宜干嘛不占?等他伤好得差不多了……哼哼。
狭小的车厢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医院离得并不远,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救护车一路亮灯,车辆纷纷避让,很快就到了医院的急救楼。张雪崖车上被护士打了针做了急救,药效渐渐发作,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任由医护人员推进抢救室。
谢霜雨去收费处缴了费用后,自己也挂号看病,虽然没伤到筋骨,但肋。处青紫了一大片,手背胳膊有轻微擦伤,领了药后给张雪崖办住院手续。
看着从张雪崖衣服里翻出来的身份证,谢霜雨叹了口气,这小孩才十五,不折不扣的未成年。
小屁孩。
折腾到大半夜,张雪崖从急救室转移到普通病房,麻醉还没过,瘦骨嶙峋的整个人缩在雪白的被子里,面容舒展放松,全然没有醒着的桀骜恶劣,看起来挺乖。
谢霜雨从他身上翻出一部老人机,褪色的金属壳子,几枚简单的按键,看起来已经用了有些年头,操作起来不太灵敏。
手机通讯录里孤零零的几个号码,其中一个备注是妈,谢霜雨便拨打出去,想给人家妈妈报个平安。
没想到这手机还欠费了,谢霜雨黑着脸用自己的手机给张母打了电话。
张母那边一听孩子受伤了,紧张得不行,急得都快哭了。谢霜雨连忙安慰,“不严重不严重,医生已经看过了,要住几天院……放心,医药费有人交过了,他没事……”
谢霜雨舒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怎么格外圣母呢。
大概是这小孩跟他教的学生都差不多大,共情作用。
人不能太敬业,不然容易得职业病。谢霜雨暗暗告诫自己。
嘴上这样说,他转头又给张雪崖定了几天的病患餐,让人一日三餐送到病房。
办完了这一堆事,谢霜雨去接暂寄在医院门卫房的橙子,抱着自家大橘猫叫了滴滴准备回家。
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可怜张同学连他名字叫啥都不知道。
橙子一路上格外焦虑,回到家里一开门,立刻跳到沙发上朝谢霜雨喵喵直叫。谢霜雨又累又饿,给自己泡了桶泡面,半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橙子伸爪子挠他裤子,他顺手撸了它两把,“别闹,哥哥累着呢。”
橙子不依不饶。
“橙子,你平时不这样的?”谢霜雨微微皱眉。
橙子虽然有时候会闹,但是极通人性,跟成精了似的。平时谢霜雨忙起来的时候它就自己乖乖呆着,完全不会捣乱,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从中午就开始反常。
“橙子,你是不是饿了?”谢霜雨有气无力地爬起来给它倒猫粮,换水,“吃吧,别闹了。”
橙子眼睛一亮,跑到自己的食盒面前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谢霜雨坐回沙发,摸出上衣口袋里的冰冷球体,这个金属小球出乎意料地轻,装在兜里还没手机重,他都快忘记它了。
他捏着小球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当时情况混乱没时间深究,现在想想,哪哪都不对劲。
先不说那些旧车怎么突然爆炸了。那辆朝张雪崖直冲过去的车,行车路线也很诡异,简直就像有人驾驶一样,绕过了障碍物就想从张雪崖身上碾过去,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张雪崖早就给压扁了!
这……是谋杀?
有人操纵那辆车,操纵这场爆炸,就为谋杀一个初中生?
谢霜雨将小球放到桌上,橙子吃完猫粮一转身看到银光流转的小球,立刻冲到旁边围着转,弓背炸毛,发出嘶嘶的声音,简直像遇到了狗一样。
“橙子,你——”谢霜雨忽然反应过来,拿起小球,“是不是这个东西有问题?”
经常听人说猫狗小动物比较敏感,橙子今天这么反常,是不是跟这个小球有关?
当时那辆车突然冲过来,是不是也和这个小球有关?难道这个小球是操纵器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