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珠姑娘”,凝珠的住处,这是鹰第二次来,见到人后,唤了声,可久久得不到回应,他心觉奇怪。
抬头看了一眼,见凝珠坐在窗前,双眼望着一个方向,似乎在发愣。
上前几步,他离凝珠近了点,再次问安,过了好一会儿,凝珠才慢慢转过头:“何事?”
“殿下吩咐我给您做一支簪子,请问那簪子您想要什么样式的?”
鹰不知道前因后果,实话实说。
说到簪子,凝珠的表情难看万分,仿佛积攒了多年的怒气,这会全展现在脸上了。
“不需要”,凝珠回复得很快,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啊?”鹰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凝珠马上又下了逐客令:“若无其他事,请速速离去。”
“可……姑娘……殿下的命令在这,我实在没法交差。”
鹰面露难色,凝珠漠不关心:“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是是是,在下知道,但我与姑娘素无仇怨,还请姑娘可怜可怜在下。”
鹰突然转变了态度,话说的可怜兮兮。
“断簪在那儿,你自己去拿。”
凝珠心软了,指了指铜镜的方向。
“好好好,谢谢……谢谢姑娘”,鹰见此,千恩万谢。
取了断簪,不再停留,主动告辞。
回到住处,隼早已等候多时。
鹰将断簪交给他,说了缘由,隼喜不自胜。
“兄弟,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事尽管开口”,拍拍鹰的肩膀,做下承诺后,隼就急不可耐地去库房找玉了。
到了库房,说明来意,管理库房的下人见到断簪后一脸为难。
“隼大人,您要的这种玉,是极为贵重的玲珑白玉,库房只有一小块了,殿下之前吩咐做玉佩的。”
“玉佩?可殿下也吩咐我拿玉做簪子啊?”
隼想不通,怎么做个簪子招来这么多事?
“这……奴才也为难,要不您再请示殿下看看?”
“行吧行吧”,隼满脸不耐之色,挥挥手让人退下,自己又回头去找狐狸男。
狐狸男此时在书房,挥毫练字。
隼请安后,报告了情况。
“玲珑白玉?之前还没仔细瞧,没想到,这丫头的簪子还不一般,不知是哪位贵人出手这般阔绰?”
狐狸男下笔的手停了下,看不清表情。
“那殿下,这簪子……做还是不做?”
隼请示着,摸不清殿下的心思,语气稍稍迟疑。
“做,为嘛不做?”狐狸男反问道,有点赌气般地将毛笔扔在了宣纸上,刚练好的字刹那间就被墨迹浸染,变得脏污不堪。
“不就是块玉?旁人能舍得,本殿还舍不得这点小玩意儿?”
“是是是,属下懂了,这就吩咐下去。”
隼退下后,狐狸男左右看那张纸不顺眼,说了句:“真丑”。
这还没完,紧接着他泄愤似的将纸捏在手中,揉搓成团。
等心情平静下来,他才随意地将纸团扔出去,由着它滚到了桌子底下。
拿了玉,有了断簪,找了几个手艺精湛的玉石师傅,依葫芦画瓢,不消几日,隼要的簪子就打好了。
将簪子用首饰盒装好,呈给殿下,见殿下神色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隼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狐狸男拿到簪子,脚步飞快地往凝珠住处去。
见到凝珠,当着她的面,他将首饰盒扔在了桌上,态度极为傲慢。
“呐,你要的簪子,一模一样的,可别再说本大人弄坏了你的东西。”
凝珠听闻,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不理不睬。
狐狸男急了:“打开看看呀,照着那样式打的。”
“簪子已经碎了,你打得再怎么像也不是原来那一支,拿着你的东西滚,看着心烦。”
凝珠觉得他分外聒噪,说话没有留一点情面。
“惯的你!!”狐狸男脾气突然上来,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力道之大,连带凝珠的身子也颤了颤。
气氛一时凝固,狐狸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火气,门口的黑衣人跪着,腿直哆嗦。
凝珠冷冷地看着他,狐狸男狠瞪了她几眼,握了握拳头又放开,最后大跨步地踏出门处。
房门关上后,凝珠隐约听到他冒火的声音说:“不识好歹,饿她几顿!!”
“是是是”,然后她又听到了黑衣人紧张惶恐的应诺声。
狐狸男风风火火离去后,室内恢复平静。
凝珠一个人呆了许久,自嘲似的说了句:“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吗?我尝过挨饿的滋味。”
挨饿的滋味是怎样的,记忆很遥远,现在却逐渐清晰。
狐狸男下达命令后,没有人再胆敢给凝珠送食物和水。
被困在屋子里,喝完茶壶里最后一滴水,凝珠就躺在床上慢慢睡去。
醒来时是半夜,晚上没有吃一点东西,准确来说是饿醒的。
肚子咕咕叫着,心慌得紧,可凝珠没有起身。
被折磨得睡不着,她就睁着眼,静待天明。
这一晚算是熬过了,第二日更是难受。
嘴巴干枯,急需要摄取水源,她挣扎着爬起来,扶着桌子,拿起茶壶就往嘴里倒。
没有水,一滴也没有,喉咙干渴的厉害,她拼命用舌/头/舔/舐着湿润的茶壶边缘。
可这样做却没有用,一点都没有满足她的需要。
最后她放弃了。
连着几顿没有饭吃,她头晕脑胀,险些站立不稳。
借着凳子的力量,她才勉强回到床上。
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只能强迫自己闭眼睡去。
每到半夜最是难熬,身体的难受令她难以入眠。
她迫切地需要食物,在黑暗中扫视着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
可理智告诉她,这些都不能吃。
不知道怎么挨过第二日的,第三日她醒来时,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
嘴唇干裂的破了皮,溢出了血,带着丝丝的疼痛。
她已经出现了幻觉,以为嘴上流淌的液体是水,反咬着唇,使劲吸取着,这样的做法并没有缓解她的干渴,反而令嘴上的伤口变大,血流得更多。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到她的颈窝处和被子上,到处都是刺目的红。
她感觉自己要死了,干渴、饥饿、失血过多会是哪一种?
已经昏昏沉沉的脑袋仍在思考着这样奇怪的问题。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大神宫,方大娘坐在桌前吃饭一脸慈爱,樊宴和樊舟两人在一旁互相拌嘴,而主位上大神官冲着她笑,和颜悦色。
这是真的吗?得救了?
慢慢地她闭上眼睛陷入了美好的梦境中,眼泪这时候也从眼角溢出,向下滑落着,落到深处后消失不见。
隐约间,她听到粗暴的破门声,一群人惊慌地呼喊着,然后她好像被什么人抱在了怀里。
是师父吗?不,气息是如此的陌生,会是谁呢?
昏迷过去时她这样想。
凝珠得救了,救她的人不是心心念念的师父,而是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狐狸男。
原来狐狸男一时气恼,下了命令,马上就离开了这所别庄。
后来公务繁忙就将这事给忘记了。
还是守在凝珠门口的两个黑衣人小甲和小乙觉得不对劲,私底下偷偷嘀咕,说凝珠这两天没有吃喝,却不吵不闹,十分反常,担心出了什么事,主子到时候改了心意怪罪,才将情况报告给了鹰大人。
鹰一听,大事不好,赶紧告知狐狸男,凝珠的命这才保了下来。
凝珠再次醒来,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周围散发着一股药香,她的嘴里感觉到苦涩,猜想自己应该是被喂了药。
抬起手动了动,掐了掐自己的脸,知晓了这不是做梦后,她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
而她的动作一起,狐狸男就察觉了。
人未动,责怪的话就出口:“该说你傻还是蠢?求个饶就能换条命,这么简单的事不会做?”
“我乐意!”开口就是伤人的话,凝珠出奇的愤怒。
然而赌气的话一出,嘴角的伤口立马被扯动,疼得她直抽气。
“别说话,你嘴上的伤还需要养上几日。”听到抽气声,狐狸男紧张起来,再次开口时,话语中无意识地带了关切之意。
“和你没有关系”,凝珠低低地回了句,说话底气不足,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怜。
狐狸男罕见地没有毒舌,只是站在床边看着她。
凝珠见到他的面具就心情不悦,背过身,拉过被子,不再看他。
狐狸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丝自责和懊悔。
待了一会儿,见凝珠没有回头,他又像告诫般的说了句:“固执的个性对你没有好处,该服软的时候,人要学会低头。”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再说了,我这样也是拜你所赐。
这会好心劝告,难道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凝珠认定了狐狸男是个坏人,捂住耳朵,气敷敷地想。
哪知狐狸男说完一句,又继续唠叨:“有时候,死很容易,生却难,珍惜你自己的命。”
见凝珠满不在乎,狐狸男再说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又站了一会,就离去了。
从凝珠房里出来后,狐狸男开始问责,黑衣人甲乙首当其冲。
“本殿只吩咐你们饿她几顿,你们倒是厉害,准备将人活活饿死,啊?”
“殿下恕罪,属下该死”,明白主子阴晴不定,这会更是听不得任何解释,甲乙二人只能一同跪下,请罪求饶。
“来人,拖下去——”
“殿下饶命啊——”甲乙二人见有性命之忧,不断呼喊,更是用祈求的目光看了看狐狸男身边的鹰。
鹰本不该多管闲事,但这二人实在有些冤枉,遂出言道:“殿下,这两人曲解了您的命令,本该重罚,但凝珠姑娘得救还是这二人通传之功,功过虽不能相抵,还望殿下免其一死。”
狐狸男听了鹰所言,沉思一会,终是采纳了他的建议。
下令重罚二人,责令其立功抵罪,这事就此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