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舟被大娘推搡几下,赶出了院门。
“你……你们……”在门口他还没说几句话,猛然一阵关门声,就将他的视线隔绝开来。
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想到自己为找夕走过的路,真是越想越气。
你们不待见小爷,小爷我也不稀罕,放下狠话后,他气汹汹地离开了。
院内,大娘正在盘问夕,去哪了?怎么伤的?谁救的?事事都问得细。
夕知道大娘是关心自己,一五一十给大娘说了。
“原来你跑到竹林去了,还遇到了大神官?这真是万幸啊。”
“大娘,这怎么说?”夕一阵困惑。
“竹林里有蛇啊,前段时间,还有宫人被咬伤过,那还是大白天。”大娘想起,一阵后怕。
“真有啊,我瞎跑时幸好没遇见”,夕拍拍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
“当然了,竹林那么大,大晚上你敢在那里溜达,我老婆子都不敢想。”
“可大神官不也在,还一个人在那里赏月,不怕被咬?”夕回忆起大神官气定神闲的样,根本没有害怕之意。
“噗嗤”,大娘笑了一声,“大神官是什么人啊,岂是我等普通人能比?”
想到一个传闻,大娘又说:“我听人说万物皆有灵性,大神官所到之处,这些毒蛇、蜈蚣、蜘蛛啊都主动退避呢。”
“这么神奇”,夕满脸惊愕,大娘肯定点头。
“哎呀,坏了”,夕说到这,突然想到一件事,拍手暗叫不好。
“怎么啦怎么啦?”大娘看她脸色不对,连连追问。
夕苦着脸,低声说:“大神官嘱咐我每日午后去竹林学习,可竹林有那些毒物,他自个是不怕,可……可我怕呀!”
“哈哈”,夕一席话出来,成功把大娘逗乐了。
“您还笑?”夕撇撇嘴。
“不笑了不笑了,傻孩子”,大娘拍拍她的手,“竹林里有毒物,那肯定也有防备它们的东西啊。”
“是什么是什么,大娘,给我看看”,夕听说有解决之道,有点迫不及待。
“等着啊”,大娘回了她一句,转身进屋。
不一会儿,大娘拿出一个物件,递给夕。
“这是什么?”夕看到像个小包袱的一团,露出新奇的神色。
“香囊,里面装了驱虫的药,你把这个带着,那些毒物就不敢靠近你。”大娘知道她没见过,主动解释。
夕拿起香囊,放在鼻尖轻嗅,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真难闻”,夕嘟囔一句,难受得整张脸都到一块了。
“是啊,毕竟有药嘛,平时谁带这个,带一天身上还会留下味道,这不是你要去竹林,我才给你吗?”
“这……这个真有用?”夕满脸迟疑。
“樊宴制的,你说呢?”
樊宴?那个给师弟下黑手的家伙?夕听到樊宴,想到的不是他的医术,而是那天樊舟被支配的恐惧感。
大娘见她愣了半天,以为她还是有顾虑,接着给她建议道:“实在不行啊,你被咬了,拖着残命出来,只要还留有一口气,樊宴都能救活你。”
方大娘对樊宴的医术是无比信任的,之前没来神宫的时候,她做多了事,胳膊骨头经常无缘无故的痛,找了不少大夫,没有一个能治好的,甚至有大夫扬言,没有人能根治她这种病。
可到了神宫,吃了樊宴几副药,这胳膊腿啊再也没痛过,人也精神气十足。
还说没有人能根治,那些大夫们根本就是江湖骗子,医术不济,庸医!!
打那以后,方大娘就对樊宴打心里认同,为了感谢樊宴,经常给樊宴开小灶,做好吃的,看得樊舟眼红不已,偏偏无可奈何。
“大娘,你这话说严重了,别吓我”,夕赶紧把香囊收好了。
“呵呵,你这不是不信嘛。”
“信!信!信!”夕被逼急了,连说三个字让大娘安心。
“行了行了,不开玩笑了,赶紧洗洗睡了。”大娘打了哈欠,困乏了。
“哦。”
两人散开后,夕回到自己房间,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
这是大神官给的,专治夕脑门上伤的,据大神官说,坚持涂的话,不会留下疤痕,而且肌肤会更加嫩滑。
药膏闻着有种淡淡的清香,涂在伤口上有种清凉的感觉,麻麻的,不知不觉地让人忽略了痛意。
这药膏不会也是樊宴制的吧,夕左瞧右瞧,恨不得盯出一个洞。
随即她摇摇头,樊宴这家伙,制个驱虫药都那么大气味,简单粗暴,怎么可能会制这种精细的东西,既能治伤,又不会留下刺鼻的气味。
可后来无意间问起樊宴,夕被打脸了。
樊舟回到住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可生气归生气,师父的命令他却不敢不从。
如果明天抄写的规矩交不出,就不是只抄书这么简单了,严重的可能挨打。
想到藤条的滋味,樊舟抖了一下,那不仅仅是疼,更是会丢小爷的面子。
所以,还是抄书吧!
此时,月亮已高悬于上空,微风带来阵阵凉意,他随意找了件外袍披身上开始动笔。
心静了,怒火也慢慢消散,全身地投入到抄书大业中。
累了,扭扭脖子,揉揉手腕,实在是困得不得了,强烈的睡意袭来时,他更是学着古人的方法,找了根绳缠住头发悬于梁上。
只要点头时,头皮就会传来刺痛,樊舟第一次尝试,竟被硬生生地扯下好几根毛发。
樊舟将断落的发丝放在手中,边揉搓边嘀咕:“古人也太凶残了,方法是有效,可这样下去,小爷头都要秃了。”
想到自己会变成个秃驴,樊舟一阵恶寒,决定只尝试这一次,下次再也不让师父找理由罚他。
夜深人静时,樊舟仍在奋笔疾书,鸡鸣声响起后,天亮了,他也恰好写完。
抱着厚厚的一踏宣纸上呈给师父,师父满意点头后,他才拖着疲倦的身子重新回到住所。
将自己瘫在木床上准备闭眼睡觉,却正好瞅见了桌子角落的药膏。
这是受伤时用的,效果奇佳,给夕涂,伤口应该很快会复原吧,要不要拿去呢?
他在犹豫,可想到夕对自己这般不客气,他有点赌气。
不去了,人都快累死了还惦记她,反正拿去了也看不了好脸色!
樊舟气敷敷地想。
闭眼了一会,樊舟却怎么也睡不着,明明困得要命,可心里藏事就是折磨着他睡不成。
这时候内心的想法也软了下来。
夕迷路受伤也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蛮不讲理,夕也不会遭此一劫,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对她态度也不怎么好,她生气也是应该的,樊舟想着想着,满心后悔。
还是去吧,不管她什么态度,至少让自己良心好过点。
打定好主意,樊舟拿起药膏就往外跑。
到了夕的院子,门还未开,樊舟就傻傻地靠在树边小憩,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门咯吱一声开了,瞬间惊醒了他。
开门的正是夕,她提着木桶,准备撒点水在地上,把地上的尘土扫一扫。
可门刚打开,就看到了揉着眼睛靠在树边的樊舟。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昨天的争吵已经过去,夕也没有翻旧账的打算。
两人对视着有点尴尬,夕开始忙活自己的事。
她弯着腰,洒起水来,樊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的,夕的视线里突然多出了一只拿着药膏的手。
夕愣了,弯腰的姿势不变,只是把头抬起来看着樊舟。
樊舟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稍稍扭头,“呐,治伤的药膏。”
“不用了,我有”,夕下意识拒绝。
樊舟真生气了,扯过她的手硬塞进去。
夕刚想挣扎,却意外瞧见了樊舟眼圈周围的乌青。
这……这傻子不会等了一夜吧?等一夜就为了给我这个药膏?
应该不会吧,夕不确定,犹豫着问:“你……你眼咋啦?”
“抄书啊,抄了一夜”,樊舟没好气的说。
夕松了口气,就知道怎么可能因为她?!
“有那么多?”夕看着他的可怜样,多问了句。
“当然了,这么厚一踏宣纸呢”,樊舟用手比划,诉起苦来:“师父太狠了,手都抄麻了。”
“那你一夜未眠?”
“嗯,天亮时刚好抄完。”
啧,真惨,夕看着他,感觉可怜又可笑。
“我刚去师父那里请安后,就立马跑你这儿了”,樊舟见夕和颜悦色,继续讲着自己有多不容易。
“来我这儿干嘛,不知道抓紧时间休息啊!”
“我担心你的伤啊,看到屋里有药膏,就赶紧给你拿来了。”樊舟委委屈屈地说。
“我……我很好,快……快回去吧”,夕有点不好意思,说话时结结巴巴。
“好,那我走了。”
“嗯。”
樊舟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说:“我真走了啊!”
“去吧去吧”,夕直摆手。
樊舟一步三回头,直到夕加了句:“待会过来一起吃饭,给你加餐。”
“好”,兴冲冲地回了句后,樊舟终于快速溜了。
敢情等我说这句话啊!夕叉着腰,看着樊舟远去的背影,暗骂了一句狡猾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