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窗外淅沥的雨声,饭桌上的两人安静地吃着饭。
两盘饺子很快下肚,古亦轩在收拾盘碗时,接到了来自堂哥纪铭的电话。
“我休假,一会到外环,去哪接你?”
哦哥哥,你真不愧是救人于水火间的人民子弟兵。
古亦轩暗松一口气,正想报地址,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这是哪,轻咳一声,抬头向对面神色莫测的历泽问道:“这离外环主路有多远?”
历泽看着他,片刻后,阴飕飕的报了公寓的地址。
这是让纪铭来这里的节奏。
“谁?”纪大哥皱眉。
“历泽。”言小弟老实报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了句“马上到”便挂断了。
古亦轩看了眼一直盯着他的历泽,面色如常的端起盘碗走进了厨房。
军人的“马上”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古亦轩刚擦完盘碗,就听到门铃声响了。
历泽按下楼门锁,一会后又打开了公寓门,果然,纪铭已经来到了门口。
看到一身笔挺正装的纪铭,古亦轩笑了笑,喊了声纪哥。
纪铭先看了眼完整站在自己面前古亦轩,在看到对方手中的抹布后顿了顿,又看向一年未见的历泽:“好久不见。”
“喔,好久不见。”笑了笑,历泽看了眼右边的古亦轩,转身走向冰箱。
古亦轩知道他这是去拿酒,将抹布放回厨房,向打开冰箱门的人说道:“只拿你自己的就好,纪哥的军车我不能开。”
历泽顿了顿,回了个“哦”后关上冰箱门。
关门换鞋的纪铭在听到这些对话后,不由皱眉看向拿着四罐酒走进客厅的历泽。
给纪铭倒了杯热水,古亦轩便进客卧收拾行李去了。
拿水杯和历泽的酒罐碰了一下,纪铭坐在沙发上,默默的环视了一周公寓,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客厅外的练功室上:“这就是历部长留给你的房子?”
“嗯,”历泽笑了,眼里却没有什么温度,“难为他为了名声还得咽下这一口气。”
“别告诉我你这些年养历家的钱都被收走了。”纪铭看着旁边的男人道。
“呵~”扫了眼客厅角落里的收藏品,历泽嘴角的笑容更甚:“祖晨卷走了大概一半。”
也就是说还留了一半。
坐在客卧床上的古亦轩挑挑眉,知道历泽说的这“剩下一半”,并不是指那部分已被历家收走的“罚款”。
哎,这个人呐,在那种时候还能渡出暗钱,也不知道到底长了几个脑子。摇了摇头,感慨完毕后拿出手机开始上网。
纪铭没有再问,沉默的凝视着前方的电视屏幕,片刻后,低声说了一句话——
“前几天,我在南境出任务时,看到了乔明。”
乔明,祖晨的左手。
屋内的气温瞬间降到冰点,历泽放下手中的酒罐,轻声笑了,许久后,呵呵地轻笑变成了畅笑。
听到那满含血雨腥风十大酷刑的笑声,正看京市暴雨新闻的古亦轩再默默地为祖晨点一根蜡。
离开时,心情明显好转的历泽笑着看了眼拉行李的古亦轩,转身向好友道谢。
纪铭面无表情,慢慢用眼神示意了下古亦轩的方向,历泽一顿,许久后,眸底深沉的笑了笑。
直到坐到纪铭的车上,古亦轩才彻底放松神经,长出一口气,向对方郑重的道了声谢。
纪铭没作声。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古亦轩温和笑容下的客气。点了点头后,便发动汽车向着小区外驶去。
路面上的积水经过一晚上的下渗,却依旧不见降低的迹象。
古亦轩看着车窗外蹚水过路的行人,不由想到两年前京市还下过一场暴雨。
那时他正在外地活动,等第二天,才知道周边房县已经死了不少人。谁能想到只是一场暴雨,竟能夺走首都那么多人的生命,这件事让当时的全国人民都愕然不已。
记得小叔他们还组织过一场研究辩论,对京市失职的灾难预警部门和失败的下水系统一顿恶批。直到上面对此次事件提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这场蔓延全国范围的大声讨才逐渐结束。
也不知道现在这场雨,又会让多少人流离失所,又会让多少人失去宝贵的生命。在这些突发的灾难面前,人命永远都如蝼蚁一样微弱渺小。
在心底叹口气,古亦轩闭上双眼,听着淅沥的雨声放心睡去。
通往内环的重要道路尚在疏通,纪铭的军车在接受检查后,缓缓驶入紧急疏散道继续前行。等到小叔家时,迷糊了好几觉的古亦轩睁开眼,看到了站在车位旁正举伞等待的古小妹古心怡。
“我给你们送伞。”
不等下车的古亦轩开口,古心怡就先淡笑着开口说道。
无奈的笑了笑,古亦轩接过伞,走到车后从纪铭手中提过行李箱。
三个兄妹挨个走在小道上,安静地听着落在伞上噼里啪啦的雨声。看着紧跟在大哥身边的古小妹,古亦轩笑着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小叔是怎么养的孩子,郁闷的小婶费劲苦心,也没把她女儿的性格给掰开朗了。幼年沉静的纪铭也就算了,后面的古心怡简直和小叔、纪铭一模一样,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性格。
打开门,小叔内敛的笑容和小婶愉悦的招呼都让人心里不由一暖。
饭桌上,方莹给这个孩子夹夹菜,给那个孩子夹夹菜,小叔古斌依旧默默的自己夹菜。古亦轩看着这一对性格迥然不同的夫妻,不由想到早逝的母亲,以及年幼时隐约记着的父亲。
生时离散,死后相逢。
这是外祖父在下葬母亲时曾安慰过他的话,至今他都记忆犹新。
没错,天上人间,只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再分散与别离。
吃完饭,小婶方莹带着古小妹,一路将纪铭和古亦轩送到了车上。
纪铭每逢假期都会回到自己的祖父家居住,而古亦轩也正好能一起蹭个车。挥手道别了小婶两人,纪铭的军车在雨中继续踏上归程。
到了公寓楼下,古亦轩看着纪铭开车离去,提着行李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里。
站在久违的床边,古亦轩才真正有了自己已远离世故喧嚣的切实感受。
从今天开始,他便不再是那个半温半火的小明星,而是京市那万千待业毕业大军中的一名战士。未来究竟会走成怎样,还得靠他去继续奋斗。
清扫一下家中的灰尘,古亦轩洗完澡躺到了床上。
看了下备忘录,才想起舅舅前几天打来的电话。
老家新区建设,母亲留给他的房子正好在拆迁的地段上。前两年舅舅曾跟他提过此事,但因为拆迁方拖得久了,他也就渐渐没怎么当回事了。
其实,古亦轩并不想老家那套独门独院的平房被拆掉。
因为就算拆了百来万,也不够他在京市内环全款买套房的。而且一旦贷款买房,就意味着他还要装修还月供,之前准备的学习深造和支持唐宇开车行的钱全都会被耗空。
记忆中那个满是绿意的庭院,一直是他的幼年生活中唯一充满阳光的绿地。如今都住在钢筋水泥铸成的房子里,曾经的那些童趣,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渐渐地封固起来。
好在老家临市比邻古城西都,和纪铭驻守的西部军区离得很近。
既然已经确定了在明年开春前拆迁,那么到时候,他也可以提前回去,和那个曾经温馨的家好好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