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寒是志在战阵杀敌的骁将,武功路数却似一击致命的刺客,李溯交代的那句话也不算白说,才一个照面,她已经凭着快捷绝伦的身手,将手中的簪子送进了其中一人的左侧胁肋间,顺便扣住其右手脉门,助他的刀挥向他的同伴。
她的制敌绝招,无非一个快字。
考虑背后还有一个没什么战力的李溯需要保护,沈小寒可不敢与来历不明的敌人久战,以最快速度令敌人的威胁消失才是上上之选,所以对她来说眼前这狭小的斗室亦是战场,稍有疏忽,便是万劫不复,所以出手不讲究,直取敌人性命。
这三名吐蕃人吃亏在料敌不明,得到的消息是这个富家少年是目标人物,戒备之心也全在他身上,谁知竟被这个看起来柔弱又娇小的女子反杀,还要分神留意那富家少年会不会暗中偷袭,另外还惦记着这小娘子生的好看,生了邪念想留她个活口中可以快活,如此瞻前顾后,战力打了对折也不止,结果被沈小寒偷袭得手,瞬间又杀!
仅余的一名吐蕃人骇极之余,虚晃一招,准备从窗口夺路而逃!
沈小寒轻功比他好的不止一星半点,追上去缠斗几招,她便寻隙以夺来的刀柄砸中了他后颈大椎穴,下手重了些,最后那名吐蕃人竟然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沈小寒总算松了口气,回首见李溯两眸清炯,在枕上转侧过来望着自己,心中微有不安,问道:“六郎……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重了些?”
李溯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多想,叹道:“你若是寻常女儿家,难道就活该被这吐蕃狗贼欺辱吗?慈悲二字,还需要给敌人讲的吗?”
他最末一句当然是反问,沈小寒若是毫无武功的女子,不仅自己受尽侮辱,恐怕两人的性命都不保,谈什么慈悲不是与虎谋皮么?
沈小寒是在北境这两年历练出来的习惯,绝不会给敌人留下反扑的机会,尤其如今强敌环伺,手下留情正是自寻死路。可是道理归知道,她还是有点怕李溯看不惯自己下手太重,闻言笑道:“多谢。”
李溯望着她,唇角不知为何溢满了微笑,突然扯起被子蒙了头,闷声道:“我睡一会,你等凌云回来喊我。”
沈小寒也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提刀去守在李溯身边。只是心中也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烦躁,她努力收敛心神,深深叹了口气。
谁知李溯不知为何又把脑袋伸出来,问道:“你叹什么气?”
烛影摇曳,沈小寒见他在枕上的灿烂,心里微微一动,“也没什么,就是在想给你做近卫不怎么划算。”
她是想到自己知道李溯的秘密太多,此去长安吉凶未卜,万一遇着什么非要找麻烦的皇室贵胄,既不能一杀了之,又不能一走了之,可称进退两难。
然而瞧着李溯她又不想直说,只好称之为不划算。
“那你想将来怎样?”李溯细细品味她的表情,声音都轻了些。
“考完武举,谋个出身,调我回幽州吧……我想阿霂和妹妹了。”沈小寒细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宏愿要许,至好还是回幽州。
李溯笑道:“那又有何难?安心跟着我回长安完婚,再等两年回幽州,不管他们的兴与衰。”
“六郎完婚这里头可没我什么事,不要混在一处了。”沈小寒忙笑道,“如果真能过两年回幽州,那就真要谢天谢地谢六郎了。”
她一口一个六郎叫的亲热,可也不过是忠实地执行所饰演的角色而非难得一见的柔情,李溯突然觉得自己想让在她心中与别人不同,用错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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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带人查探一处吐蕃人聚集的窝点,抓了匪首嘉措,还顺便解救了两名被吐蕃人拐来的女孩。
嘉措是吐蕃人在洛阳城里的三大首领之一,近两年逐渐控制了洛阳城里所有的地下赌场,手上无数人命案,只是无人举告,官府也不来清剿。
凌云向来办事利索,稍一打听,便找上嘉措控制的最大赌场,随便搅和几下,便有人报与嘉措。
嘉措今年不过才四十岁出头,在洛阳城所有地下生意里的声望极高,这两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敢在他的赌场闹事的,立即就赶过来。
他主动要求与凌云赌命,岂知交手之后惨败,只能任由凌云处置。
凌云带着嘉措正要离开之际,突然有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孩哭着过来抱他的大腿求救,称陈是良家女子,被嘉措的手下抓到这魔窟来。
这两个女孩儿是孪生姊妹,只有十一岁,模样不用说是极好的,凌云向来料理惯了杀人越货的盗匪,奸诈狡猾的贪官,对于这样的女孩儿实在无能为力,只得一同带回来,想交给许京墨解决。
凌云带人捆着嘉措回到客栈时,已是亥末刻。
洛阳城的宵禁形同虚设,某些场所夜间繁华更甚于白日,百福客栈这种地方虽然不至于夜夜笙歌,但是……也太安静了些,一阵冷风掠过树梢,屋檐上狸奴低低叫两声,然而再无别的声音。
凌云心里知道不妙,他所带的侍卫亦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见他挥手,便有两人向东西两侧散开,这是要迂回从别处跳入客栈。
大门虚掩,此刻本该在客栈角落里打地铺就寝的伙计倒在血泊中,楼梯拐角倒着另外一个,也已经没了气息。
再往楼上,血腥味更重,凌云心中已知不妙,素常稳如磐石的手都颤抖了起来,他三两下便掠上楼梯,眨眼间便赶到李溯所居的天字甲房。
赵王李溯安好!
这位小爷当真是不怕死的,室内剑气纵横,他裹了被子端坐于榻,似笑非笑地望着场中,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地上三名吐蕃人的尸体,沈小寒正与一名老妪对战,她那武功路数拼的就是一个快字,此刻着着抢攻,那老妪竟然也能跟上,当真是匪夷所思。
凌云差点给李溯跪下了,他的掌中剑出鞘,还未加入战局已经被那老妪觉察,她突然桀桀笑道:“不好不好,你这小丫头够难缠的,又来了一个小郎君,不能力战,婆婆便智取罢。”
沈小寒一直提防着她攻击李溯,她才开嗓怪笑便已经抓紧抢攻,仿佛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更多惊雷闪电,令那老妪压力倍增。
她方才没有用尽全力,此刻已经来不及,老妪冷笑道:“破!”
沈小寒只觉得自己像是突然撞上了有形有质可是又看不见的一堵墙,胸口如挨了一记攻城的重槌,她蹬蹬蹬退了三步,摔到李溯的怀里,一口鲜血正喷到李溯心口。
“这次便宜你这丫头了!改天再来!”那老妪一击得手,从沈小寒退开的位置向左疾掠,眨眼就穿窗而去。
凌云十分无奈,他望着脸色苍白的沈小寒,欲言又止。
沈小寒虽然将胸臆间的一口淤血及时吐出来,但是尴尬的是吐在李溯身上,她仅余的力气都拿来压制内伤,只能以眼神来表示歉意。
好在李溯并不是那等被污了衣裳就震怒的上位者,他只是凝望着沈小寒手心里攥的东西,默然不语。
沈小寒勉强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李溯,声音细若蚊呐,“抢回来了。”
凌云瞧得分明,那是李溯从不离身的一件信物,也不知是指环还是别的什么饰品上取下来的环状物,半寸来宽,其上的花纹古拙,也不知是什么朝代的物事。
此物李溯素常拿红绳挂在脖颈里,此刻那红绳断裂,显见是从李溯身上扯下来的,沈小寒最后搏命抢击,不过是为了掩饰意图,她最终的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从那老妪手里取回此物。
“救人。”李溯向凌云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