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气氛突然说不出的奇怪，乔明月、闵星、还有静姐和镇哥四人，全都一脸好奇地看着棠源，等她开口。
被八只眼睛这样盯着，棠源只觉得头皮发麻，两只手也下意识握在了一起，紧张地缠来绕去。
“班规第十条，其实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一个梗，你们可以理解成……”
“害，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闵星一挥手，直接帮她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就是公司不准你们谈恋爱呗，是这个意思吧！”
棠源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那你们公司这个规定，也太……”静姐欲言又止，看了眼旁边的摄影师，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你们老板还挺有想法的哈，据我所知，內娱这几家叫得上名字的公司里，还没有哪家有这方面的规定。”
当然，做偶像的心照不宣地保持单身人设，这个又另说。
镇哥倒是真心好奇：“这条规定，你们是只嘴上说说，还是白纸黑字写进了合同里？”
棠源嗯了一声，“写进了合同里。”
“……”众人顿时面色各异，看棠源的眼神都变了，像是见了被地主压迫的小长工。
静姐和镇哥看起来都想吐槽，但碍着摄影师在，不好意思开口。乔明月倒是想说些什么，但听到棠源两次肯定的回答后，这会儿心里正有些莫名地失落，满脑子都忙着思考，这份失落到底来自于哪里。
倒是闵星咋呼惯了，毫不留情地开口：“你们公司也太不人性了，偶像是人，又不是机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
“是这个道理。”一旁的静姐也点了点头，“照这个规定，如果以后你们公司的艺人想恋爱了、想结婚了，那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
新鲜出炉的热搜第三里，#班规第十条#下方，早有吃瓜网友给出了答案：
【明知故犯，当然是雪藏啦（微笑脸）】
【不仅雪藏，还要赔违约金赔到倾家荡产哟】
【粉丝大概也会脱粉回踩的吧】
有人贴出了和圈内人士的聊天截图，证实了雪藏和违约金的回答。
于是，吃瓜群众的热情彻底被点燃，很快，就有人扒出了A-PICK出道纪录片中，第一集里，四个刚成年不久的女孩，当面被明确告知禁止恋爱条例的镜头。
几张GIF被疯狂转发：【我啊？大概三十岁之前都不会谈恋爱吧】，【我也是，工作最重要。】，【暂时还没想过谈恋爱这件事】，【我们是偶像，谈恋爱的话，粉丝应该会不开心吧。】
四个漂亮妹妹对着镜头，眼神纯净，十分坦然地说出这么几句话，让跑到A-PICK超话下围观的网友们，一时间感慨连连：
【这什么宝藏女团，也太有偶像自觉了！】
【要是每个小偶像都有这个觉悟，我再也不用担心哪天自家的房子塌了】
【实不相瞒，我特么快被这四个小姐姐感动哭了，要是我前本命有这个觉悟，也不至于谈个恋爱就糊成现在这样。】
【粉了粉了，原地转粉】
……
看着超话的粉丝人数一路上涨，棠粉和团粉们都是一头雾水：糊了这么久，我们终于出圈啦？不仅出圈了，还莫名其妙吸了一波路人粉？
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不管真不真实，后援会的反应还是很迅速的，没一会儿，之前粉圈内部发过的一些图片和GIF，再次被大量转发。于是，前来吃瓜的路人惊奇地发现——
妹子们糊了这么久，居然连一次绯闻都没炒过！
参加综艺和男艺人分到了一组，连击个掌都是隔空虚击，游戏全程零肢体接触！
和男艺人合照更是恨不得离八米远，只能眼睁睁看着主持人在旁边一遍又一遍地喊，靠近点靠近点！
简直绝了……
见惯了靠炒CP赚热度的艺人，第一次见到画风如此清奇的女团，一部分网友立刻嗷嗷叫着要路转粉，一部分人却提出了不同的声音：
【个人觉得，这样也太过了点吧】
【有必要吗，只是正常的肢体接触而已】
【偶像难道就该单身一辈子吗】
……
“其实没粉丝说得那么夸张。”
餐桌上，棠源顶着静姐看小可怜的目光，尬笑着解释：“公司虽然让我们签了恋爱禁止条例，但这只是针对偶像合约的，演艺部的艺人们并不受这个条例的约束。”而且，禁止恋爱的时间也是细分的。
“这才合理嘛！”这次还是闵星先开口，“流量偶像的红利期确实很短，保持单身人设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但你要说所有艺人都必须单身，那也太不人道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乔明月：“你说呢，明月？”
“……没什么可说的。”乔明月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神情，一脸淡淡的样子，“存在即合理。”
“哈哈哈哈哈！”
闵星突然大笑起来，盯着乔明月看了好几秒，见对方依然绷着一张冰山脸，顿时笑得更厉害了，连连用手拍身前的桌子，“乔明月你太好笑了！”
哪里好笑了？
棠源一点也没看出来哪里好笑，疑惑的目光在乔明月和闵星身上来回打了两个转，还是没弄明白，明月的这位堂哥到底在笑什么。
不过，没过一会儿，笑出猪叫的闵星，笑声突然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他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脸上憋出一个奇怪的隐忍表情，然后——
悄悄收回桌底下被狠狠踩住的脚。
始作俑者乔明月面无异色，十分优雅地拿起手边的红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余光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闪过的消息，眸色几经变换，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
踏着月色回到小餐厅。
乔明月和棠源两人各自收拾了一番，已经快接近十点。
见乔明月又靠在床头拿起了书本，棠源忍不住放下手机搭话：“明月，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呀？”
“嗯？”没有不开心啊，“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吃晚饭的时候，你一直都没笑呀！”
“哦。”乔明月头也不抬，“我平时也这样。”吃饭就吃饭，有什么可笑的。
“没有呀！”棠源顺着趴在床上的姿势，双手托腮，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你平时吃饭的时候，偶尔会笑一笑的。”两人每次吃饭都是邻座，她的观察一定没有出错。
“是吗？”乔明月终于将目光从书页上移开，盯着眼前的虚空，陷入思索。
半晌，她转过头，温和一笑：“你们公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
“？？？”
话题转换的太快，棠源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正在聊你为什么不开心吗，怎么突然又说回了我身上？
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但棠源还是乖乖地给她解释。
“郁禾，你知道吗？”
“听说过，没见过。”圈里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风评不错，拍戏的时候很能拼。
棠源托着小脸叹气：“她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师姐。三年前，郁师姐和另三位师姐一起组了个四人团，全员舞担加全员门面，出道就爆红。那个时候，很多人都说她们是国组女团之光。”
乔明月颔首，印象中，好像三年前是有一个女团火过一阵。
“后来呢？”
“后来呀……出道两个月后，一代团的四名团员中，两个师姐和十八线男艺人谈恋爱被曝光，遭到粉丝反噬；一个师姐接受了富二代粉丝的追求，结婚退圈。一团名存实亡，昙花一现。”
“……”好像是有一点惨。
这下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棠源的公司，会有那么奇葩的规定了。筹备一个新团，会耗费大量的人力、资金和人脉，要是每个团刚出道就爆出成员恋爱这种事，估计谁当老板都得被气疯，也难怪要在二团的合同里加上这么一条规定。
乔明月突然有些同情这位老板。
她没话找话：“所以，现在一团的四个人里，只有郁禾还在你们公司？”
“嗯呐。”棠源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将双手枕在头下。
望着房间里的灯，眼神黯淡：“郁师姐对我们几个也很好的，如果当初一团没有解散，她现在应该已经跻身一线了吧。”
乔明月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眉头紧锁，眼神怀念而悲伤，说话的语调里，藏着让人听不懂的情绪。
直觉告诉她，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棠源没有说出来。
“那你呢？你也是你们团里年纪最小的，也是走的团宠路线吗？”
其实这个问题，乔明月不问也知道，只需要看看棠源软乎乎的性格就能猜到，大概率是团宠没跑了。故意这样问她，无非是想让她重新高兴起来而已。
果然，一提到团宠这个词，棠源立刻笑出了声。
笑眯眯坐起来：“年龄小，就是比较占便宜，嘻嘻。”
乔明月一乐，就你这个傻乎乎的性格，即使是团里年龄最大的，大概也只能是团宠吧。
但她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我怎么感觉，你们团的另外三人，和你风格不太一样。你们团当时出道，人选是怎么定的？”
“很公平呀，练习生部有A到D四个班，升上了A班，就有出道资格了。然后看我们老板老田的心情，他一般会根据A班的情况策划出道方向。”
乔明月不动声色地挖坑：“有进了A班，但最后没出道的人吗？”
“呃……”棠源犹豫了片刻，想了想，自己和明月现在已经算是好朋友了，于是也没瞒着，“目前为止，这样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
乔明月心里闪过一个名字，面上却一副十分理解的表情：“没关系，涉及到你们公司的机密，不用说得太细。”
“其实也算不上机密啦。”棠源立刻上钩，“就是去年有个A班的练习生，出道前夕，突然被经纪人发现，她和对家公司的一个艺人在谈恋爱，然后就掰扯了一段时间，最后毁约去了对家公司。”
“原来是这样。”乔明月抓住了“出道前夕”几个字，最后一次扔下鱼饵，“这样说起来，如果她没离开的话，你们团现在应该是五人团？”
“不是的呀~”棠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嘴一快，立刻就坦白，“老田对四人团有执念，二团一开始就策划的四人团，我是后来才加进去的。”
乔明月微笑，破案了。
难怪昨天一直给她发私信的黑粉那么激动，原来那个叫邹宁的前练习生，和棠源有这么一段渊源。两人以前是竞争对手，现在也是竞争对手，粉丝会撕起来，一点也不奇怪。
说起来，今天那个叫“wuli宁宝宝”的人，好像又给自己发了好几条私信，只是她一直没理对方而已。
看了看时间，刚好十点。
乔明月拿出手机，登上今天新注册好的账号，搜出《夏日餐厅》的官方号。果然，十点整的时候，这个账号发布了一个短视频，封面正是拉小提琴的棠源。
点进去看了看，后期居然把棠源为俞锦屏独奏的画面，也剪了一部分进去。不仅如此，还很贴心地在旁边科普了俞锦屏的成就和地位。
很好，乔明月挑了挑眼角。
大号转发宣传视频，小号转发并@昨天私信她的黑粉，同时找出俞锦屏和梅纽因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的某度百科，将两条链接甩给对方：【如果看不懂，不妨考虑考虑我昨天的提议：从幼儿园开始复读（微笑脸）】
做完这些，心情愉悦地从手机上抬起头。
对面只隔了半米远的棠源，一脸开心地对着她笑：“事情解决好了吗？”看起来比晚餐时高兴多了。
乔明月含糊应了一声。
棠源却朝她的手机上指了指，“好像有人给你发消息。”
乔明月重新拿起手机，看到消息栏上红点点的数字，眼皮子一跳。翻到新号刚刚转发的微博，评论已经破千——
【啊啊啊啊是本人吗】
【肯定是本人啊，经纪人关注了这个号】
【呜呜呜姐姐终于肯用微博了】
【自拍啊自拍！万人血书求自拍！】
……
乔明月有些头疼，一时兴起注册了账号，现在就只能面临经纪人炸弹一样的信息轰炸：【发自拍OR我接管账号，二选一哟】
“又发生了什么吗？”见她眉头拧起，棠源伸长了细白脖颈，一双澄澈的眸子，好奇地望着她，“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有。”
心念一动，乔明月弯起唇角：“可以帮我自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