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少立刻就站了起来,甄婉也想起身,被他拦住:“你在这里不要动。”说完,他匆匆走了出去。
廉贞星君的一千天兵杀入魔军之中,几乎没入了一片黑色的海洋。夜色成为了奇佳的掩护。
但反常的是,魔军的士气仿佛真的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双方交手没多久,魔军就潮水一样向后退去。
廉贞星君酒还未醒,见到此情此景,一时脑中一热,喊道:“大家随我冲上去,活捉魔军将领!”
一千天兵此刻都已经杀红了眼,阵型紊乱,只顾着向前冲。这时候,却听魔界军中,一声冷笑,有个阴沉的声音道:“谁要活捉本将,现在就上前来啊!”
话未说完,一支冷箭已从魔军中射出,直指廉贞星君面门。这一下虽没把廉贞星君射中,却也吓出一身冷汗,只见那军中一人立马持弓,面色冷如寒冰。
廉贞星君酒醒了一半:“风魔阑若!”
风魔阑若是与阑阴齐名的魔界四战将之一。天兵都以为是小股魔军夜袭,却没想到是主将亲自来了。廉贞星君此刻才发觉今天的事情或许有诈,急令撤军。但此时天兵已经孤军深入太久,被魔界的军队围得水泄不通。
直到容少带兵来救援时,一千天兵已经损伤大半。廉贞星君也受了伤,在回去的途中就昏迷过去。容少安排受伤的天兵去治疗,又叫荧惑来看廉贞星君的伤势。
甄婉见廉贞星君被风尘仆仆地抬进来,吓了一大跳,忙问怎么了。
容少这会儿却没工夫理她,她只好自己走到营帐外面坐下,看着天兵们火急火燎地跑来跑去。
不一会儿,有人从营帐内走出来,坐在甄婉身边。甄婉回头一看是青鸾,便问道:“你怎么出来了,廉贞星君没事了么?”
青鸾摇摇头:“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廉贞星君只受了很轻的伤,但是一直昏迷不醒。我家星君这会儿在检查他伤口有没有毒。”
甄婉哦了一声。过了一阵,青鸾有些欲言又止地蹭得离她近了些:“夫人,你别难过,少君不是故意要冷落你。群仙宴之后,他一直在找你……后来因为廉贞星君出兵要他督军,才不得不中断了。但他很担心你,我们都看得出来。你别怪他,真的……”
甄婉微微怔了一下,才轻声道:“我没有怪他啊。”
青鸾叹了口气:“少君不过是太忙了,如果有时间,肯定会陪着夫人你的。”
“我真的没有怪他,他对我已经很好了。”她真的一点也没有怪容少。甚至她有时候真的想问,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因为是夫妻吗,可那分明就是有名无实的。
她茫然地看着远处,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容少对她的好,大概是她今生也还不起的。这让她心中有种难言的负罪感,望着远处的山峦,默然无言。
卫子翼站在山峦上,望着远处灯火飘摇的仙界驻地。
他的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襟口露出一截雪白中衣,更衬得容颜如雪,眉目如画。
站在他背后的,是一支五十人的妖界精锐——他在离开吴天塔之后、昏迷之前,最后一只赤火蝴蝶就是为了传唤这支队伍。这对他至关重要,也幸亏甄婉在他昏迷之后,将那只蝴蝶放出去了。
他离开太白星君府之后,就在六原荒野和这支妖军会和。听闻仙魔战场的情况,便到了这附近的山上观望。
这一支精锐妖军刚刚目睹了一场风魔阑若夜袭天兵的好戏,此时都在议论。其中一个头领走到卫子翼身边,说道:“宫主,他们这样打下去,最后肯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我们只要按兵不动,就可以坐收渔利了!”
另一个妖族说:“我看不然,那风魔阑若带的兵武器上都淬了毒。若不是这样,仙界倒是有胜算的。”
又一个妖族兴奋地道:“不如我们来个李代桃僵,悄悄给魔军也下了毒,再推到仙界的人身上……”
这五十人的队伍都是万妖宫抽调的,基本可算是卫子翼的亲信。因而他们说个不停,卫子翼也不管,只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石上听着。
直到这会儿,他才淡淡笑了一下:“歇了吧。仙界是盟军,让他们知道了,你们想让陛下颜面扫地么。”
方才说话的那几个妖军讪讪笑了几声,都不说话。卫子翼又问:“胡竟,你方才说阑若的兵器淬了毒,能看出是什么毒么?”
顾名思义,那名叫胡竟的是妖狐所化,相貌妖艳。他微微一笑,道:“宫主,你这可问对人了。六界之内只怕没几个人知道这种毒,此毒名为冰融。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发热昏迷,而最妙的是这种毒还能挥发至空气中,悄无声息地扩散。因而下毒之人,常常都需要先自服解药,以防中招。”
他顿了顿,又道,“这种毒极其珍贵,看来,魔军这次是下了血本的。”
卫子翼又看着那仙界的驻地,隔了半晌才嗯了一声。问道:“那解药你会配吗?”
胡竟一阵愕然:“宫主,你、你这是打算……”
“既然是盟友,我们自然不好袖手旁观。阑若总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我倒看他能得意几天。”说着,卫子翼已经走向了下山的路,挥了一下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来。
甄婉隐约看到远处的山间有人影闪动,疑惑地起身观望。就在这时,却听后面驻地内有天兵慌乱地大叫又有谁昏了,又有谁发起高热。青鸾已经被叫走去帮手,甄婉自己坐着没什么意思,走回到营帐里。
容少和荧惑正在商议下一步的退敌之策。
容少双眉紧锁,低头凝神看着桌上的地图。他是天帝钦点的督军,廉贞星君昏迷之后,整个庞大天兵队伍中的所有事情都在等着他处理。
“今天天这败仗对我们可不太有利。”荧惑盘膝坐在桌子上,说道,“魔军的兵器上有毒,可现在我们不知是什么毒,更别提怎么解。让上头另派主将来吧,现在这事咱门是顶不住了,别闹的回去一人喝一壶。”
甄婉在一边插嘴道:“连你也看不出是什么毒吗?”
荧惑崩溃地按了一下额头:“别开玩笑了,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我会认毒?我是管治病的,又不是管配毒的!”
甄婉见说不上话,喔了一声,坐到一边去了。看他俩又在地图上勾勾画画了半天,最后容少感叹说阑若是主将,怎么能用这样阴损的手段。荧惑听了就开始嘲笑他:
“少爷,你是多少年没打仗了?这些年魔界出征的都是他们的四大战将,用的尽是这样手段。你以为还是魔竺公主带兵的时候吗?”
“魔竺公主?魔王的女儿?”甄婉又凑过来。
“魔王的妹妹。”荧惑解释道,“原先魔军的主将,打起仗来倒也是个人物。不过后来,让那个妖界第一美人小卫子给,嗯……给迷惑了。好像挺受伤的,不再出来了,毕竟是女人嘛……”
容少这时候从地图里抬起头:“你都教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要是闲得慌,那么多伤兵等着你看!”
荧惑委屈地辩解:“我没说什么啊?我就说迷惑啊,这不是怕她再去问别人么……”
三个人正在说着话,突然,有个守卫的天兵跑进来,大声禀报道:“少君,营门前有一支妖军前来,说能给我们解毒!”
这时候仙界在交战中已经处于劣势,任何的投奔都值得思量。容少微微怔了一下,问道:“他们是谁带来的?”
守卫道:“不知道,他没有说……不过看长相,小的觉得他可能是卫子翼!”
这话说完,帐中几个人都是一惊。但甄婉突然发觉这时候容少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就是那种不由自主地一瞥,似乎略带不安,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甄婉微微愣了一下,也没搞懂他什么意思。
“相公,不去看看吗?”她站起来问道。
容少这才嗯了一声,转身向帐外走。甄婉很自然就跟了上去,容少似乎也没有在意,两人一起来到营门前。
这时候营门前已经聚拢不少天兵,将营门围得水泄不通。门前的一张担架上,躺着一名昏迷的天兵。他已经烧得满脸通红,甚至有几分狰狞。
胡竟跪坐在担架前,他的动作不急不缓,神情也是温和优雅的。他将一枚药丸推入天兵口中,然后双手按在其肩上,慢慢发力。渐渐地,天兵额头上有大颗汗珠滚落下来,身上竟升起丝丝白气。
周围的天兵吵嚷起来。而就在这时,担架上的天兵却忽然一动,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胡竟在惊叹的目光中收回了手,笑了一笑便退下了。容少拨开人群走过来,就见卫子翼站在几名妖军之中,微微抬眼向这边望过来。那一刻容少几乎难以分清他看的是自己,还是自己身后的甄婉,瞳孔不由自主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