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婉一开始以为阑阴发现了什么状况,跑去察看一下。但是随着他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心中疑窦顿生,强撑着爬起来,走到那个门洞前去看。
没想到卫子翼这时候也睁开了眼。他竟不像是刚刚睡醒的,动作非常利落。很快地站起来走到她背后,摸了一下那门边的蝴蝶刻印,轻声道:“他早就知道路,一直瞒着我们。刚才极力劝我们休息,好找机会甩下我们逃走。”
甄婉犹豫了一下问:“那我们跟着他?”
“嗯。”
两人放轻了脚步,向着那一点移动的火光追上去。
通道里回荡着阑阴的脚步和呼吸声,他似乎很警觉,不时停下来,用火焰照着身后。甄婉和卫子翼不敢跟得太紧,就这么走走停停了一刻钟有余。阑阴跑得虽然急,但是好像成竹在胸,这么半天没有出口,他也没有停下来犹豫的意思。
最终,通道尽头出现了一片光亮——那不是那种幽亮的光点,而是很大的一片、很明亮。阑阴这时候加快了速度,几步跑到尽头,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这种情况让甄婉觉得有那么几分似曾相识。不由下意识就想,那通道尽头该不会又是个无底深坑吧。
两个人放慢了速度,注意着脚下和四周,一步一步向通道的尽头靠近。
阑阴的脚步声已经没有了,整个地下结构内静得一丝声音也无。他们终于来到尽头的石室,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却惊讶的发现阑阴的人并不在内,反而,室内有一个圆形的台子,放在正中。周围有几颗夜明珠,大小与品质甚至不亚于东海龙宫殿内的供奉宝珠,可在这里,它们却只被用作最普通的照明。
周围还是圆弧形墙壁,上面有几道裂纹。甄婉上前去,又敲又推了半晌,发现那确实只是裂纹,没有任何可以打开变成门的机关。心中兀自诧异,阑阴他难道凭空蒸发了么?
转过身,她发现卫子翼站在那个圆形的台子旁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夜明珠淡蓝色的光照在他脸上,将他本来就白皙的脸色显得更白,唇色殷红如血,几乎有一点诡异妖艳。
甄婉倒是没有多往他脸上看,只走过去,观察了一下那个圆形台子,问道:“这是什么?”
卫子翼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看。
这个圆台比人的膝盖高出那么一点,上面有许多凹陷的金色纹路。甄婉用手摸了一下,那些纹路似乎都是整个雕刻在圆台上面的。
这个圆台是石制的,非常沉重。而且周围没有可以上手的地方,想要把它抬起来、或者推开,应该都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文章应该还是做在这些纹路里。甄婉想了想,说道:“莫非是这里面藏了什么机关,阑阴打开了它,然后就逃出去了?”
她琢磨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看出什么门道。但突然发觉有一个奇怪的事情就是自从进到这里,卫子翼就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这个人平时虽然也不太平易近人,但是却还没冰到这种程度。而且有这么一次两次一起逃命的情谊之后,至少她说话的时候,他是会答一下的。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转过头。却发现他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个圆台上,好一会儿,才转回来看着她。
“怎么了吗?”
甄婉抬起头,两人之间有一个短暂的对视。她看到他的眼睛,那是真的很漂亮的一双眼睛,如翦水轻烟,几乎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他低头望着她,忽然走近了一步。甄婉陡然一怔,那一刻他的神情很奇异,她几乎以为他会吻过来。下意识转开了头。
但这个时候就忽然感觉到心口一凉,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她面色发白,低头发现胸前插着一柄匕首。她错愕地望着他,卫子翼将却没有任何反应,漠然看着她一瞬间血如泉涌。
她一下滑倒在地上,面色苍白,一种前所未有的怨恨涌上心头。
“你……你为什么……”
卫子翼像是迟疑了一下,但似乎也没有。最终是手上用力,将匕首推到了底,低声说了句:“女仙,对不起了。”
甄婉“啊”地惊叫了一声。紧接着,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就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还身处在那个八卦阵的石室里,她头疼得像要炸开。卫子翼和阑阴都在她身边,正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女仙你还好吗?”阑阴看了看她脸色,“你这是怎么了,睡一觉还喊打喊杀的。我都被你吵起来了,我们也不敢把你推醒,怕你出什么事……”
她摆了摆手,怔然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没什么。做了个梦,吓着你们了吗?”
阑阴笑道:“女仙做了个什么梦,吓成这样?”
“就……梦见咱们在这个地方,你跑进一个门,我和卫公子在后面跟着你,到了一个地方……”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阑阴的脸上一丝异色闪过。但是再去捕捉时,已经没有了。
甄婉的脑海里也很乱,毕竟那个梦给她的感觉太过真实,就好像……她真的来过这个地方一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睡得不沉,反复想着那个梦里的细节。人虽然躺在那里不动,但精神一直是清醒的。所以当对面的墙上影子一晃的时候,她立刻就发现了,原来是阑阴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
她微微一怔,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从心底生出来。就在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又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时,墙上的光影忽然一闪而灭,阑阴已经踩灭了火堆,随后,脚步声沿着通道渐渐远了。
甄婉立刻爬了起来,这时候周围已经陷入了漆黑。这时候,对面的枯藤上传来轻微的“吱咯”一声,她知道卫子翼肯定不会真的睡了。他拍了她一下,示意她跟上去。
这个时候甄婉却犹豫了,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就好像梦中的所有景象都在重演一样。但是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在黑暗中如果失去阑阴的脚步声,他们就会找不到方向。
最终甄婉还是选择了跟上去,因为没有照明,他们在黑暗中必须十二分的小心。这样一路下来相当让人疲惫,所以当甄婉看到最后的一条通道尽头出现一片光亮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
但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脑子立刻就炸了。
这……这就是有夜明珠的那间石室!
进入了石室,四周的一切都和预想中完全一样,阑阴的人也不知踪影。甄婉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在仔细查看着这里的环境,拼命想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一丁点合理的解释也找不到,走到中央的圆形台子前。
她这才发现,在她方才查看的那么一会儿时间里,卫子翼已经把圆台周围的夜明珠全都用匕首起了出来,串在一起,就成了很好的照明工具。
甄婉对他这个行为无言以对,拍了拍他的肩,称赞他挺会过日子。
卫子翼问她有没有什么发现,甄婉摇了摇头。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了她的运转负荷,所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道:“我想,会不会是这样——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知道了生门是哪个。我醒来之后把这话说了出来,阑阴听了就记住了,然后趁我们不注意,就自己进了生门,打算逃走?”
“你自己觉得这说得通吗?”卫子翼反问她,“会有人因为你在梦里的一个判断,而贸然做这种事吗;你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乱想,做的梦还少吗?”
甄婉叫他说得面子上十分挂不住:“什么啊,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想了想又道,“不管怎么说,阑阴逃走肯定是有原因的。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如果不确定哪个是生门,他不敢走。”
卫子翼皱了一下眉:“本就是他把我们引到吴天塔里,或许他早就知道路也说不定。”
甄婉摇了摇头,虽然这很荒唐,但她依旧觉得自己的梦中隐藏了些更多的信息。而那个梦后半段的发展又颇令人费解,如果说她只梦到卫子翼要亲她,这也……勉强可以理解;可如果说卫子翼要杀她,就不太能理解了。
难道她在潜意识里觉得卫子翼这人是十分危险的吗?
她想得出神,靠在圆台边上,却忽然发现脚边的地方有点松动。蹲下去摸了一下,才发现那一块的砖石都是可以移动的。那上面有非常平整的切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的。砖石挪开以后,便露出下方一个泛着凉气的洞口。
她松了一口气:“我就说阑阴不会凭空消失了嘛,原来出口在这里。”
卫子翼也过来看了一下,他注意到砖石上的切口,用手去摸了一下。摇摇头说:“这个出口是被强行开出来的。阑阴做不到,应该是仪华做的。”
甄婉微微一皱眉,就听他又接着道:“这样就该说的通了。这条路都是仪华曾走过的,她出去之后,可能将这里的经历告诉了什么人,又传到了阑阴那里。所以他应该也清楚下面有什么,这样下去,不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