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仙童笑着说道:“看起来它挺喜欢女仙,女仙可以喂它些吃的。”说着,将几粒松子放在甄婉手中。
重明鸟低头用长喙啄了啄甄婉的手,她只觉得手心里痒痒的。重明鸟似乎对她毫无防备,将松子一粒一粒啄起来吃了。然后又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甄婉。仙童笑着用手顺了一下它头顶的翎毛:“没有啦,一次不能吃太多。”
重明鸟则发出委屈的哼唧一声,贴住仙童的手掌蹭。
甄婉问道:“平时都是你在养它吗?它就吃松子?”她可记着太白星君的鳍龙的饮食规格,重明鸟的饮食和它一比,简直就是在打发要饭的。
“它其实不用吃东西的。”仙童解释道,“这个院子里有星君布下的一个法阵,灵气非常充沛,它只靠吸食灵气就可以存活。”他停了一停,又道,“不过女仙喂过它吃的,它就会记住你的。重明鸟是报德鸟,以后它会将你视为它的朋友。”
听到这里,甄婉不由微微一怔。按明暗对立来推测,重明鸟是报德鸟,那么暗重明鸟想必是非常记仇了。那只小重明鸟如果已经死了也罢,万一还没死,再遇上它只怕要麻烦。
甄婉由此感到颇为伤神,将重明鸟放回到栏杆上,回到前厅去找容少。两人辞别上生星君,走出天机宫。
“女仙,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刚走了没两步,路边有一个人叫住了她。甄婉回头一看,原来是东华青君的一干弟子,当中那个叫铭玉的女弟子正高兴地对她挥手。
甄婉看到她,心里突然微微一动。对容少说自己要和铭玉说一会儿话,让他先去。
容少也没多问,点头便走了。
甄婉和铭玉闲谈了一阵。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铭远在么?”她想着卫子翼若是又扮作铭远混进来,则可以问一下暗重明鸟的下落。铭玉点点头,向后面喊了一句,不一会儿,铭远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白衣佩剑,端端正正给甄婉拱了拱手,面带疑惑道:“这位女仙,你找我,不知……”
铭玉等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甄婉见他又像上次在九天琼台那样唱做俱佳,怕是这样问不出什么。上前去拉过他手腕,转身就走。
身后那些东华青君的弟子不明所以,嘘声一片。铭远虽然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但是没有挣扎,一直被拉到一处人少的地方。甄婉松了手,转身看他时,他竟然还是一副我很弱小的样子,文绉绉地道:“不知女仙有何要事相告,你我素未谋面,为何你……”
甄婉冷笑了一下道:“你省省吧,你混进仙界我不会说的。我就问你,那只小重明鸟后来是死是活?”
铭远诧异道:“什么重明鸟?女仙,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啊!”
甄婉想不到他到这个时候都不肯承认,实在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见铭远转身要走,她下意识地拉住他。铭远面上的赧然之色一闪而过,尴尬地道:“女仙,你要问什么,我好好说不行么……你、你不要这样吧!”
这下轮到甄婉诧异了,虽然她对卫子翼这个人的了解也不多,但是知道那货绝对不是如此知道廉耻的人。这可不像是装的了。
难道是正主回来了,这个真的是东华青君的弟子铭远?
之前,她一直是默认为“铭远”这个人是不存在的,他就是卫子翼的另一个身份。莫非,不是这样?
面前这人左边面颊上有一道划伤,那正是在尧光山上留下的。这个身体应该是铭远,那卫子翼化成他的时候,他去了哪里呢?
就在这时,远处的高台上传来了一阵泠琮作响的琴声。
伏羲琴被奏响了!
突如其来的琴声深深震惊了她,当下也顾不上铭远,道了句抱歉就往高台下跑过去。等她赶到的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神仙,她连一瞻弹琴之人的空隙都找不到。绕了半晌,才被人群中的容少给拉过去。
他和荧惑、青鸾几个很早就在这里了,所以有个不错的视野。只见伏羲琴前,此时站着一名身材瘦削的男仙,正翻动着手指在琴上弹奏。流畅的琴声从高台上滑出,一时间,围观的众仙人鸦雀无声。
甄婉看着那男仙熟练地弹琴,不知为什么,心里隐约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却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
回头去问那男仙是什么来历,其他人也挺茫然的,青鸾说好像是太清境的仙人吧,他们那边司乐的仙使比较多。
片刻,却听身旁的容少低声说了句:“不对。”
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什么不对,却见他已经从袖口解下一枚玉扣,抬手向那台上男仙的手腕弹过去。
那男仙被玉扣打中,抚琴的手一缩,停了下来。他望着台下,神情略有些阴鸷地说道:“不知是哪位仙友打算赐教?”
容少拨开人群走上前去,笑了一笑道:“我哪里敢谈赐教。只是看仙友您弹琴弹得太过专注,怕没有办法让您停下来。”
男仙轻哼了一声,将伏羲琴抱起来,道:“在下已奏响了伏羲琴,倘若诸位仙友中没有同样可奏响的人,那么琴在下便要取走了!”
“且慢。”容少向前走了一步,拦在男仙面前,“您要取走伏羲琴可以。只是请问一下,您是哪一境、哪一宫的仙友?”
四周的仙人已经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互相询问着是否有人认识这个面貌陌生的男仙。
那男仙望着容少:“你又是谁?我已奏响了伏羲琴,难道玉清境打算出尔反尔么!”
他这话一说出,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司命少君虽然说不上是什么高等的仙位,但是三清内混个脸熟还是可以的,但是这人却根本不知容少是谁,不得不令人怀疑。那男仙也知道自己失言,面色越发的阴沉了,冷声道:“上古十大神器产生于六界,你们却想要据为己有!你们枉自称仙人,所作所为却如此让其他五界所不齿!”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在那男仙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模样也开始变化了。束在朝天冠里的头发倏然散落,如黑色的蔓藤一般疯狂地向四周伸展。他的脸变得更加枭戾,已经有人惊呼起来:“他、他是琴魔阑阴!”
甄婉不知道这是什么如雷贯耳的名字,只是见大家都如此惊诧,转过头去问青鸾。
原来琴魔阑阴是魔界四战将之一,早先是魔界某个公主的手下。近一百年来的几次仙魔战争中,琴魔阑阴多次带兵和天界交手,所以众仙人有不少都是认识他的。
容少也带过天兵,当下便认出阑阴。但他只是怔了一下,就继续拦在了阑阴的面前:“阁下从魔界远道而来,倘若当真能奏响伏羲琴,我们自然无话可说。既然您总说仙界令人不齿,那就请收了您袖内的东西,堂堂正正地在大家面前把琴弹响吧。”
听到这句话,甄婉才明白自己之前不对的感觉是因为什么。她不知道容少是怎么看出来的,阑阴发出琴声的东西藏在他袖内。但见阑阴已经冷笑着,从袖中抽出一张漆黑的小琴,在空中迅速变大,他双手往琴弦上一搭,一阵刺耳的琴音滑出,几道气箭破空射向了容少胸口!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容少没有起结界,而是直接避开气箭冲到阑阴面前。阑阴此时本是一手抱伏羲琴,一手抱自己的天魔琴,自顾不暇间,被容少一个斜削过来,伏羲琴顿时脱手。
容少抢快一步,将伏羲琴接住。阑阴嘿嘿冷笑几声,又是一段琴音滑出。容少侧身避开他的气箭,却没想到,那气箭根本就不是冲他去的,而是冲着他手里的伏羲琴。
二十一根水蓝色的天丝琴弦应声而断!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了,所有人都以为阑阴想要的是伏羲琴,却没想他此时宁愿毁了它。
阑阴哈哈大笑,手上的天魔琴又催动起来。他跳下高台,向人群中冲过去。
场面顿时就乱了。东南西北几个方向,全都有人惊呼阑阴在这里,各种各样的仙印在空中飞来飞去,也有不少打中自己人的。似乎阑阴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幕,埋伏了不少自己的人手在紫晶台,将场面搅得混乱不堪。
但最要命的,却是他的琴声。不知为什么,天魔琴不成曲调的琴声,听在耳中却别有一种诡异。让人心神不宁,甚至于沉溺其中,做出些什么疯狂之举。
结束这混乱的是上生星君。或许是听到琴声,他从天机宫出来了,面色冷峻地向着容少喊道:“南斗六星阵,起!”
他一来,六位南斗星君便到齐了。容少虽是少君,但是也可顶替司命星的位置。几个星君都各就其位,容少略有一些焦急地向四周看了看,发现人群中的甄婉,松了一口气:“你快离开这儿!”而后又将伏断了弦羲琴往荧惑手里一推,“你把这个拿着,带婉婉和青鸾先走!”
荧惑答应了一声正要走,上生星君却突然道:“伏羲琴倘若灵力散尽,弦就再也接不上了!你们到天机宫去,我养重明鸟的院子里假山石上有个机关,你们开启它,将琴放到聚灵阵中!”
几个人都没想过琴弦还能接上这回事,此时听说伏羲琴或还可修复,都精神一振。加之南斗六星阵启动之后,空中肆虐的魔音稍有些减弱。甄婉他们三人,终于带着伏羲琴穿过人群,来到了天机宫门前。
却没想天机宫门前早不是之前的冷清。门口,守着几个面貌陌生的黑衣人。
他们方一靠近,几个黑衣人便同时出手了。
几条银灰色长鞭向着荧惑同时卷过来。荧惑狼狈地左右躲闪,大叫:“你们看清楚,这琴已经毁了!你们的主子现在都自身难保了,我看你们还是快去找他吧!”那几人却充耳不闻,鞭影一道快似一道。荧惑终于抓狂了。
他把琴往青鸾手里一扔,“你俩带这琴进去!日他仙人的,小爷今天就跟你们干一仗!让你们知道仙界太危险,不是你们这群牛鬼蛇神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