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小时傅家二老匆匆赶过来。
谢悠从傅廷琛下了救护车便没有再掉泪,将舞蹈服换下来,守在手术室门口眼巴巴的盯着,谁劝都不管用。
二老过来时谢亦道了歉并表明谢意,第一时间把手术室内的情况告诉了二老。
“黎明医生亲自操刀,二老请放心。”
听到谢亦说的情况,傅老太太松了口气,看着站在门口的谢悠,招了招手,“悠悠,那小子命大不会有事的,你也受了惊吓过来休息一会儿。”
谢悠扬了一个笑脸,“傅奶奶,您坐那休息吧,我不累。”
乔枳看了眼小脸上泪痕未消的谢悠,坐在傅老太太身边,“阿姨,我陪您坐会儿。”
傅老从家里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汇报,但一路上一颗心仍然提着,到这里才稍稍安下心,拄着拐杖坐到一边,看向谢亦,“好多年没见了,上一次见你还没我的腿高呢!没想到是在这里见到。”
“傅爷爷。”谢亦礼貌的坐在他身边。
“悠悠和我们家那混小子这是......”
谢亦看着倔强站在病房门口的谢悠,“他们也不是小孩子了,年龄又相仿,傅爷爷,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傅老爷子了然一笑,双手交叠打在手边的拐杖上,眯着眼看向谢悠,“悠悠我是很满意的,只不过我家那小子......”
“小琛有担当,我还要再次感谢他救了悠悠。”
“他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拦着便是了。”
谢亦微微一笑,“是。”
过了一个半小时,傅清疏才带着傅昀姗姗来迟。
“爸妈。”傅清疏叫了人,没得到回应,转头看向谢悠,手指佛珠一转,“小琛是为了你才险些丧命?”
本来和睦的氛围陡然生出一股微妙。
谢亦起身挡在谢悠面前,面上带了从未有过的温和,傅廷琛救了谢悠多次,他再面冷也不会驳了傅家人的面子,“傅先生您好,确实是小琛为了保护我妹妹才有了这一遭,我很抱歉,还请放心,并没有伤及性命,里面有最好的医生在做手术。”
傅清庭见到谢亦眸光一闪,枪/口掉转直指谢亦,“谢家想要怎么赔我们傅家这个人情?”
“你做个人吧!我孙子还在手术台上躺着呢!你就跑这来指手画脚了?”傅老太太见傅清疏过来只握着乔枳的手一言不发,老爷子对傅清疏面慈心冷的样子厌恶,开口斥责他。
“爸,我只是代表傅家向谢家讨个说法。”傅清疏并不在意父母对他的态度,手中的紫檀佛珠一颗颗滚过指腹,面容依然温和。
傅老爷子手中的拐杖重重砸了下地面,“我还没死呢!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代表傅家?”
傅清疏微微一笑,“爸,傅家和谢家交好本来就是您那一辈的事情,到谢亦这一辈我们两家就几乎断了联系,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想谢家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傅老爷子瞥了眼没有靠近这边的傅昀,冷哼一声,“该给交代的是你!你带这个东西过来是什么意思?是嫌小琛命长吗?!”
“他好歹是我儿子。”傅清疏面上不显,转着佛珠的指节发白,“就算您不认他身上也流着傅家的血。”
傅老爷子气的脸色涨红。
谢亦拉着谢悠和洛笙,“傅爷爷,您有家事处理,我们去给小琛买点必需品。”
谢悠从傅昀面前路过,他看着她哭肿的眼睛心蓦地一疼。
他根本不想来,傅家看他不顺眼他从来不会自讨没趣,之前和傅廷琛争也是想让父亲能多关注他一点。
没想到他太迟钝了,这么多年来那仅有的一点温情不过是觉得他是一颗有用的棋子而施舍的。
他不像傅廷琛那么肆意洒脱,因为一旦脱离傅清疏有的是人想把他和母亲按死,在还未成长起来之前他只能压下心底的不愿。
傅昀见到谢悠时浑身冰凉,她一定听到了,会不会更厌恶他?
私生子的标签在这种顶层圈子里是耻辱,如同生下来便刻在骨子里标好了价码。
他攥着拳头,被扯掉扣子的衣领松散开,被那人攻击过的地方还隐隐的疼,听到傅清疏叫他的名字,他抬眸,周身温雅的气质与傅清疏如出一辙,唇边绽开笑,“爷爷奶奶好。”
“谁是你爷爷奶奶,傅清疏认你我们傅家不认。”
一根拐杖朝他头上砸过来,失了准头重重落到肩膀上,傅昀一声不吭。
“既然这里不欢迎我,那我就先走了。”傅昀不卑不亢的将老爷子的拐杖捡起来立在墙边,挺直后脊抬步离开。
走出医院,他看着天空明媚的阳光,抬手遮住脸,苦笑,母亲懦弱只知依附,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父亲强硬,意图掌控他的人生。
还有不待见他的爷爷奶奶以及强势优越的傅廷琛。
一时间不知道该恨谁,又或许如何摆脱这种令人恶心的关系。
傅昀自嘲轻笑一声,眉目清明。
戏已开场,他退无可退。
谢悠满脸泪痕在他脑海中闪过,转头看向身后的高层,“傅廷琛,你若是死了这台戏就不好看了。”
傅廷琛身体素质强悍,除了九岁那次险些丧命,从小到大身上伤口不断,恢复迅速,精力旺盛的吓人。
这是他第二次被推着从手术室出来。
谢悠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第一个冲到傅廷琛床边,见到他没有血色的脸,声音中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小傅哥哥。”
谢亦撩了谢悠一眼。
小傅哥哥?
再沉眸看向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傅廷琛,眸中涌动着寒气。
算了,看在他救了呦呦的份上,先不计较。
黎明最后出来,叫住傅家二老,谢亦停了脚步走过去。
“老爷子,老太太,你们也别太过担心,我的技术你们是知道的,这次还好没伤到心脏,伤口看着吓人,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黎明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对傅廷琛的情况表示十分乐观。
“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烧,正常现象,今晚我值班会好好照顾着。”
听到这里,几个人的心这才落到肚子里。
谢亦轮番接到谢程,方延恩和方昭焱的电话,把他们支去单良那边,别让他有机会逃走,最好是一辈子按在监狱里,没有让他们过来。
谢悠现在这个不管不顾的样子他都受不了,那几个人来了,怕是傅廷琛还要进手术室抢救一次。
他交代完这些事抬脚进了病房,看到眼前一幕脑仁发疼。
谢悠眼泪汪汪的握着傅廷琛的手,她上台前上了妆,一张小脸哭的像只小花猫,傅家二老笑吟吟的看着谢悠。
乔枳在一旁搀着老太太,“阿姨,我们在这守着就行了,你们年纪大了受不住,清庭已经开庭了,要三个小时后才能过来,他过来后晚上会照顾小琛的。”
二老在病房里陪到晚上,两人年纪确实大了熬不住,知道傅廷琛没事便也就放心,乔枳的话他们还是听的,让家里大厨炖了补骨血的汤送过来,一起离开。
而傅清疏见傅廷琛从手术室出来便早早离开了,连样子都懒的装下去。
***
二老走后,乔枳借口处理媒体的过激舆论借口暂时离开。
洛笙也拉着谢亦去处理单良的事情,傅清庭还没有赶过来,病房里只剩下谢悠和傅廷琛。
谢悠早就不掉泪,一张小脸花的不成样子,她看着傅廷琛平稳的呼吸趴在床沿上,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想到救护车里看到的伤疤,她小心觑了眼傅廷琛,手指轻轻拉起他病号服的衣摆,放轻了呼吸,一点点卷了上去。
谢悠看着肌理分明的腹肌上横亘着的一条长长的刀疤。
梦里,就是这样一道伤口。
只不过比这个更狰狞,时间将鲜血淋漓的画面抚平。
晶莹的泪珠再次滚落下来,滴进白色的床单中洇湿一片,长睫微颤,再抬起眼来的时候水盈盈的眸中闪过一丝喜悦。
他就是小哥哥!
梦了这么长时间,一下子把事实摆在她面前还有些恍惚,嘴巴微张,手指抖的不成样子,不自觉屏住呼吸,伸手一寸寸沿着疤痕滑下去。
“还要往下摸?”头顶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低沉嘶哑。
谢悠吓了一跳,猛的缩回手指,抬眼看他,水灵灵的鹿眼中掺杂着喜悦和惊惧。
傅廷琛闭着眼睛,唇角干的有些起皮,嗓子干哑的难受,他缓缓睁开眼,唇角微一挑,“看够了吗?”
谢悠下意识摇头又惊惶的重重点头,目光艰难的从他腹部移开,吞了吞口水,“你是小哥哥。”
傅廷琛迎上她清透的目光,心虚的躲闪开,手指放在腹部的疤痕上,左顾而言其他,“是不是很丑?”
他在骗她!
谢悠站起身眨了眨眼,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声音中带着哭腔,“你是小哥哥,你的伤根本不是枪伤,就是刀伤!”
傅廷琛听不得她这种软软的又带着哭腔的声调,去拉她的手,“软软。”
谢悠到底没忍心挥开他手指,手指任由他缠上来,努力憋住哭腔让自己看起来高冷一些,“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我先不跟你计较。”
说着她转头认真看他,“但是我还是气你骗我。”
“我渴。”傅廷琛手指费力攀上她手指,声音虚弱无力,看起来很是可怜。
谢悠鼓了鼓嘴巴,听到他虚弱的声音,心里蓦地塌陷下去,倒了水喂他,但他平躺着根本没办法喝,这里又没有吸管,她没力气把他扶起来。
傅廷琛深邃的黑眸这会儿没有往日的杀伤力,眸子透亮却透着一股病弱感,哑着嗓子,“软软,渴。”
“我去找吸管。”谢悠移开目光。
傅廷琛轻轻拉住她衣摆,“你喂我。”
谢悠睁大双眼,“我......我怎么......”话说道一半她便懂了傅廷琛的意思,双颊滚烫,磕磕绊绊的装不懂,“怎......怎么......喂你?
傅廷琛见她一张小花猫似的脸上泛着粉红,说出让谢悠羞愤欲死的话,“用嘴。”
谢悠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行!”
傅廷琛不再说话,右臂拉着她衣摆轻晃,“嗯?”
谢悠抬手抹了把脸,却发现手上脏兮兮的,借口离开,“我去洗脸。”
“那我就渴死吧。”傅廷琛目光追随她往卫生间仓皇逃离的背影,声音再次降了几个调,虚软无力。
谢悠脚步一顿,不忍心回头看了他一眼钻进卫生间关上门。
听着里边的水流声傅廷琛笑了笑,正要自力更生的抬手喝口水却听到里边传来细细的刷牙声。
他扬眉笑开,不小心扯了左肩的伤口龇牙咧嘴的又乖乖躺回床上等着心软的小丫头喂水。
作者有话要说:傅廷琛:不瞒大家,下一集我家小姑娘喂我水喝。(得意.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