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第五章

这玉佩只半个巴掌大小,通体透明,宛如一块水珠一般,晶莹剔透,只中心隐隐透出一丝翠绿,细细看去,翠色喜人,更兼内里一股纯净的灵气缓缓流动,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而让谢唯君惊讶的倒不是这玉佩品相完美,而是这玉佩前世他竟见过的。而且是在那个事事压他一头的大师兄印无拘身上见过。

熟悉印无拘之人都知道这玉佩是他随身带着,从不离身的。没人知这玉佩的来历,谢唯君只隐约听过,似乎是他从小就带在身上的,想来同他的身世有关也说不定。而这玉佩品相极佳,其中灵气中正纯净,谢唯君前世不知在印无拘身上见过多少次,绝不会认错。

谢唯君看着那玉佩,一时陷于了沉思,面上阴晴不定,拾儿见他突然不动了,便也不再挣扎,只疑惑的看着他。

乍一见这前世熟识之物,谢唯君脑中极乱,面上仍不动声色地问道:“这玉佩哪来的?”

拾儿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却觉出些不对劲,似是忘了方才二人的争执一般,不敢再违逆他,老老实实答道:“是拾儿从小就带在身上的,听真人从前讲,真人在山门外捡到拾儿时,拾儿身上就带着这块玉佩。拾儿想,说不定是拾儿爹娘留下的,就贴身带着。”

谢唯君听他如此说,心里更是天翻地覆。一个想法涌上心头,却又不敢相信,看了看仍是一脸茫然望着自己的拾儿,又问道:“拾儿,你今年多大?生辰又是何时?”

拾儿摇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是真人从外面捡回来的。真人说,见我被人扔在山门外,就捡了回来,只是我资质太差,没法修行,真人就留我在虹落峰当一名侍童。按真人所说,我今年应有七岁了,只是不知生辰是哪天。”拾儿想了想,又道,“虹婆婆说,真人捡我回来那日正是腊月初八,拾儿不能没有生辰,腊月初八就是拾儿的生辰。”

拾儿说着,不由有些难过。他不过是一个弃儿,无父无母,偏资质又差,不能修仙。还好真人愿意收养他,他在这虹落峰也住惯了,拿这里就当做自己的家一样,拿真人和虹婆婆也当做自己的家人一般。现在虹婆婆不在了,他就只剩下真人这一个家人了。尤其真人大病一场后,性子变了,比从前和气许多,对他也愈发好了。可如今真人又要把他送人,这让他非常难过,也非常抗拒。他不知掌教真人那里有多好,也不管那里比真人这里好多少,他只知道他不想离开林慕一,不想林慕一赶他走。

谢唯君却不知拾儿此时心中所想,只思量着拾儿所说的话。

前世里印无拘身世成迷,没人知道他父母是谁,出身何处。只知卓阳明门下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弟子,就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却是难得一见的单系雷灵根资质,年幼时便已在明台门中出了名,且修行进益极快。

谢唯君并不知道他是何时拜入卓阳明门下,只依稀知道是在前世自己出生之前。算一算印无拘年纪,如今也差不多正是七八岁年纪。

而门中弟子所传大师兄印无拘的生辰正是腊月初八。

谢唯君看着眼前这个瘦不伶仃的小童,此时正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歪着小脑袋,带着点探究和疑惑。谢唯君心中不由是波涛翻涌。难道面前这小孩就是日后的仙尊,印无拘?

说起印无拘,前世的云岚界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资质逆天,又是千年来,继妙箓真仙后唯一修为圆满,渡劫飞升之人。他是卓阳明座下首徒,平素常代卓阳明下山处理事务,其人又是一身正气,嫉恶如仇,在门派中、修真界威名极盛。

只是再完美的人,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爱,总会有人看他不顺眼。谢唯君就是其中之一。

印无拘是掌教首徒,修为又在十六代弟子中排首位,自是隐然成了小辈中的领袖。谢唯君倒不是对这个大师兄不服气,但就是同他不对盘。旁人都夸印无拘有乃师风范,气势不凡。谢唯君却觉得这印无拘果然是和他师父一样,一脸冰霜,不苟言笑,性子冰冷。这般性子,放在掌教真人身上,是不怒自威,放在印无拘身上,就怎么都让谢唯君看着心烦。他尤记得小时候,自己去找师兄们玩耍,就曾被这个冰山师兄的冷脸吓哭过,自那以后,即便印无拘对他再和善,他也对印无拘喜爱不起来。更何况以印无拘的性子,就算对着小师弟也从来是一脸冰冷,只会一言不发的默默看着人,从来不像其他师兄弟那样会哄人玩耍,这让谢唯君对他更是抗拒。

更别说,谢唯君前世居然是同印无拘一般的单系雷灵根资质,从小便被拿来同大师兄做比较。本来谢唯君这般资质也算是千载难逢的,可有一个大师兄印无拘珠玉在前,谢唯君做什么都被人拿来同他做比,又更是被比的处处不如人。

况且谢唯君的师父是传法长老瞿明轩,为人谦和有度,在明台门中颇具声望。可总是有些弟子在私下里嚼舌根,说传法长老的弟子不如掌教真人的弟子。这话传入了谢唯君耳中,怎么听都不是滋味。那时谢唯君年纪尚轻,因为此事与同门几多争执,被师父责罚了几次这才收敛了些。只是从此之后和印无拘愈发不对付了,更觉得印无拘一副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面上虽不显,暗地里却是和印无拘较上了劲。

无奈印无拘天纵奇才,短短数百年修行便已渡劫飞升,谢唯君再不服气,却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而这次谢唯君渡劫失败,也是因为急于求成,这才在境界尚不稳固之时便强行渡劫,结果被天雷劈了个魂飞魄散,唯一缕神识不知怎的飘到了这五百年前,附身在这本该走火入魔而亡的林慕一身上。虽说不幸之中的万幸,能有机会重活一世,可一身修为退至金丹中后期,资质也变成鸡肋的木火双系灵根。

修行之人讲机缘,讲悟性,可归根结底更是讲究资质。资质如何,便是已决定了修者能在修仙之路上走多远了。

只一个木火双系灵根,基本就已经断绝了谢唯君飞升的可能。

修真是最公平不过的事,你若有资质、肯努力,便总会有回报。而反过来说修真又是这世间最不公的事。倘若你资质平平,哪怕你将一生都耗在修行上,殚精竭虑、日夜苦修,也不过是个修为平平。

这几日,谢唯君虽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心里却一直不甘心。虽是在养伤,却总是兴致缺缺。若是在前世,有人告诉他,他会突然变成这样的资质,告诉他今生的极限在何处,又不知他会做如何想?若他本身就资质平平倒也罢了,可如今是一夕之间从顶尖的单灵根资质变成了这般平庸的根骨,让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如此,更是将这笔账算在了印无拘身上。虽然谢唯君自己也知道这样实属强加之罪,可是满心的苦闷总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此时这个一向讨人厌的大师兄就不幸的被他拉了出来。

前世的谢唯君,几乎一直是在追逐着印无拘的脚步,却一步步被他远远的抛在身后,最后更落得一个灰飞湮灭的下场。而这一世,竟由这块玉佩得知,眼前这个看着可怜兮兮、孤苦伶仃,又灵根驳杂、凡人资质,根本修行无望的小侍童竟然就是前一世大名鼎鼎的仙尊印无拘?

谢唯君心中五味陈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小童才好。

拾儿却并不知谢唯君脑中已转过千般念头,只看着谢唯君脸上神色变换,只一个劲儿的盯着他和他手上的玉佩看。拾儿心里疑惑,不知真人为何如此,想了想,却是面露为难之色,犹豫了许久,终于咬咬牙,将玉佩从颈上解了下来,举到谢唯君面前,问道:“真人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