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下意识看向晏玉书,但紧跟着她发现看他并没有什么用,于是又将目光转向梅清渐。对方面色紧绷,看不出情绪悲喜,但想必心里头已经是翻江倒海波澜万丈了。
梅清渐轻轻吐出一口气,脊梁绷直,慢慢道:“我们先回去吧,去看看……爹爹他究竟如何了。”
一行人抬脚向回走。日头初升,稀薄的光透过山林细密的枯枝缝隙照下来,依稀照亮眼前的路。等到穿过这片山林,眼前骤然一亮,云华宗巍峨挺/立的正门就在前方。
这么一座修道大宗派,经历过了数百年风吹雨打,在梅霜华的手中迎来了空前的壮大,到了如今,却摇摇欲坠,不知会毁于何时,毁于谁手。梅清渐仰头望着宗门,神色复杂,谁也看不穿她所想。
也不过是望了这么一眼,继而又向前行。穿过正堂、练功房,绕过一处梅林,就到了梅霜华的卧房。卧房外围了众多弟子,那几位长老也纷纷闻讯赶来,心情忧喜参半。
梅清渐在一众师兄弟们喜形于色的注视之下,抬脚进门,李柏群紧随其后。白鹿作为鬼医,便也跟了进去,晏玉书这个真真切切不相干的人,见白鹿进门,也厚着脸皮跟了进去,没人敢拦。
屋中几名弟子围在一旁,贴心地侍候师父更好了衣,准备了粥菜;大长老坐在桌边,与梅霜华三两句话家常,翻来覆去无外乎就是问他身体如何、感觉如何。
梅清渐进屋,屋中的对话便戛然而止。几个弟子又贴心地让开路,“师姐,师父总算是醒了,看着精气神儿好了不少,咱们不用再担心啦!”
目光笔直看过去,梅霜华年过半百的高大身子折坐在床边,日光照不到床榻,他的面容也隐在暗处。年纪大了,声音也沧桑浑厚了,但听着中气十足,沉沉威压,他向着梅清渐招手,“我儿,你过来。”
梅清渐屏气凝神,缓缓抬起脚,“……好。”
梅霜华这些天虽然昏迷,但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应该能有所感,而且腰间玉佩不见了,他便应该已经猜到了梅清渐所做的一切。那他会是什么反应?他会像杀害其他弟子一样杀了梅清渐么?一切都不得而知。
万般皆是命,梅清渐一步步朝着梅霜华走过去,她想,自小她所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得父亲欢心;而现在她做的所有事,绕来绕去也还是绕不开梅霜华,大概这就是命。哪怕是死在父亲手下,也是命。
突地,从旁闪出来一个身影,拦住了梅清渐的脚步,“我之前发现了老宗主是中了毒,而老宗主有上天庇佑,这才刚醒过来,还是让我先把把脉,看看情况究竟如何吧!”
白鹿背对着梅霜华,给梅清渐递了个眼神,示意对方能躲就躲,先别上前。然后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一转头,挨挨蹭蹭地走向了梅霜华。她想,她毕竟是鬼医,是被请上门来给人治病的客人,梅霜华是那般注重自己的声誉的人,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
再说了,就算是梅霜华迁怒,她一有书灵护着,二还有个晏玉书在。书灵是绝不会让她死的,而晏玉书……大概不会看着她死吧?
正这么想着,书灵的声音响起,不再邪魅狂狷酷帅霸拽,而是嘟嘟囔囔逼逼叨叨,【我什么时候让你出过事?单我一个就够了,为什么还非要晏玉书救你?】
白鹿满心莫名其妙,【我,我也没非要他救我啊,这不是双重防范,更加安全么!】
书灵不理她了,冰冷又莫得感情的提示音响起来,【梅清渐对你的好感度,上升15%,现60%。】
【……你们书灵,是不是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脾气暴躁的时候?】
莫得回应。
白鹿已经走到梅霜华跟前,她只好收回心思,专心应对眼前这走火入魔的老宗主。她帮梅霜华把脉探诊,“老宗主体内的毒犹还在,只是您功力深厚,将这毒暂时压制下去了。我开个方子,再为您针灸几次,只要将毒逼出来就不妨事了。”
梅霜华对她果然很客气,“劳烦神医专门为我的病大老远跑这么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
于是白鹿也客气回去,两个人客气来客气去,白鹿趁热打铁道:“老宗主虽然已醒过来,但元气犹还被毒素消耗着,最好是卧床静养,不要有人打扰。等喝几日汤药,我再以针灸辅之,便能大好了,”她回头驱散众人,“我们还是先退下去吧,不要打扰老宗主静养。”
白鹿率先将梅清渐推出门,总算是暂且逃过一劫。
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出了门,神色各异,心思也各异。梅霜华这一醒,也不晓得破坏了多少人原定的计划,毁了多少人精心布置的局——
几大长老处心积虑地要将自己的人捧上高位,现在计划泡了汤,谁来管?
那几名弟子都各自卯足了心思想爬到宗主的位子上,这倒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又怎么算?
梅清渐不惜弑父也要保护云华宗、保全梅霜华的名声,这么一来,又该怎么办?
梅霜华一醒,还不知有多少个人要陷入丧气的无眠夜。
人群悉数退去,老宗主的门庭终于冷寂下来。年过半百的魁梧男人安坐在床边,不动如山,循着阴气去寻,才发觉他的阵法已被抛至雪崖下,忽而张目,于正气凛然的面目中发出一声冷笑,“愚钝不可救药!”也不知是在说谁。
他起身,广袖一挥,门开了又闭,房中已空空无一人,只留下一阵被掀起又沉寂的风。脚步粗横地踏过雪地,将一地新雪搅碎了;再踏过山林,将无数枯枝碾破了,他停在山门中一队夜间巡逻的弟子前,目光粗略一扫,约莫三十余人,还不大够,但无妨,来日方长。
弟子们见了他,纷纷行礼。他只淡淡一抬掌,示意不必,目光再左右转转,四下无人,“你们随我来。”老宗主的指令,弟子们不疑有他,抬脚跟上。一行人穿过山林雪地,一路直行到雪崖边,面面相觑。
梅霜华运功行掌,弟子们连话都来不及说半句,一个挨着一个被掌风疾扫着坠下雪崖,一片细细密密的啃噬声过后,什么都没了。他转身再行,用同样的法子,又将许多弟子推下雪崖,无人发觉。
人应当够了。死人的阴气,哪比得上活人的阳气来得滋养?梅霜华振臂长啸,声音擦着疾风掀起雪片大如斗,崖下万鬼哭嚎。
风雪厉了,乱雪迷人眼,云华宗的弟子们不得不纷纷躲回房,一面翻阅剑谱研习剑招,一面起身关窗,暗叹一声,看来今日又不能练功了!这样也好,昨夜彻夜未眠,正好借着这机会补补觉,遂翻身上床,在窗外的风雪声中渐渐入眠。
阵法邪气渐盛,周遭雪山承受不住这邪气肆虐,蓦地坍塌了。雪崩如天塌,山间厚雪层碎成块碎成粉,呼啸着向前冲向下塌,宛若洪水猛兽一般陷下去,冲进整个山谷,像是一脚要横踹到天边去。
天色骤然阴了,雪更大,冷风呼啸。梅霜华站在雪崖边上双臂高扬,疾风将他的衣摆掀起来,将他的脸颊吹刮着,但这都无妨。
他少年时便天纵英才天赋异禀,且难得为人稳重冷静,雄心壮志,十八岁时便登上宗主之位,勤勤恳恳四十年,一手匡乱扶正,摈除了云华宗中有贼心逆心的人,将云华宗推上了修道第一大宗的位子,至今四十年屹立不倒。论贡献,历任宗主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他!
而往后……往后也不会再有新的宗主了,他会与天地同寿,云华宗亦会在他的统领之下,长盛不衰。他要做生生世世的云华宗宗主,迎来送来一批又一批的弟子,将他们教养成人中龙凤江湖豪侠,他要亲眼看着后来人对他久久传颂!
但,怎么风停雪息?
梅霜华浑浊的老眼中射/出精光厉色,他跃入雪崖下,一地亡魂跪地不起俯首称臣,目光左寻右寻,不见白玉。阖眼凝神搜寻,白玉沾染的微弱阴气若有似无,在云华宗的方向似微弱烛火指路灯。那是阵眼,不可缺失!
他便飞身上崖,大踏步向前去,气势骇人,似暴虐狂魔。
山林间有人慌慌张张面容惊骇,是李柏群,他偶然见到梅霜华带领弟子朝雪崖来,便一路跟来,眼见着师父将弟子们打下雪崖,现又朝着云华宗去。是要找什么?怕是要找玉佩!
而玉佩正藏在梅清渐的袖中。
李柏群大惊失色,想偷偷跑回去提前告知师妹,却不慎踩响枯枝,寂寂雪山中声响突兀,在梅霜华耳边乍起又落。他粗蛮踩过雪地的脚步一顿,眼神厉厉扫过去,掠过枯枝山木。
没处躲!
李柏群只好拔足狂奔,他自己死了倒是无所谓,可现在,他还不能死,他要去通知师妹,要她早做防范——哪怕她或许早已有所防范,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在丛丛树枝中穿行,李柏群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作响,也听到梅霜华如闷雷洪钟一般的声音响起,“好徒儿,我是你师父,你跑什么?有什么事,来跟师父好好说一说!”
“师父!你快收手吧!徒儿向来敬你爱你,我也不想看到师父的一世威名扫地,变成邪魔歪道中人,可你现在已不是从前的你了!”李柏群到底还是修行不够,他忽觉背上一阵钝痛,痛感愈渐加重,继而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搅浑,喷出一口血来。
李柏群跑不动了。抬眼,前方不远处是一队巡逻的弟子,身后是梅霜华穷追不舍,他铆足了力气,狂奔向那一队弟子,“雪崖下,雪崖下有怪物!”
再往前一点,就是宗门。
梅霜华强硬压下掌上真气。他想杀李柏群灭口,却碍着有这么多弟子在,又顾虑着此处距离宗门很近;但不杀……又怕李柏群将一切都说出来,毁了他一世名声。只好暂且隐藏起来,静观其变。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放假时间延长啦!
大家都宅在家里不出来了,我的邻居,大概实在是太无聊了,开始了无穷无尽的电视生活。
昨天白天响了一整天的广告,直到二半夜,在看电视剧。大概是因为我的房间比较小,所以回音效果比较好,对方的声音又开得很大,我清晰地听到电视剧的配乐,钢琴曲、弦乐,伴随着男女主急切的对话声和争吵声balabalabala。偏偏我们家还只有我的房间有这样的声音,客厅和别的房间都没有。
眼见着要睡过去了,男女主的声音将我又拉了回来。
邻居看了一集又一集,看了一集还一集,片尾曲响完就又是片头曲。最近有哪一部剧,片尾曲是男生唱的,“嘿~我真的好想你~~~”,片头曲是女生唱的,听不清歌词,片中大段对白伴随着钢琴曲???
我十一点爬上床,直到快一点睡着的时候,电视响着;睡醒大概是七点出头,电视还在响着,不知道对方是彻夜未眠,还是起了个大早继续看电视
大概,真的是太无聊了吧……[摊手,无奈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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