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禹最了解段绪,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大概会跟程萝说些什么。但是看程萝这反应——也没害羞,也没脸红,也没娇嗔着用小拳拳捶他胸口。
就稍微瞪了瞪眼睛,礼貌表示她听到了?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冷静?被绪哥撩都不为所动?
怪不得段绪老说她是个无情的女人。
申禹咋了咋舌,赶紧开口缓解尴尬:“程小姐,快许个愿吧,一会儿8该烧成0了。”
程萝阖上眼睛,双手交叉相握,认认真真替他许了个愿。
段绪轻笑,俯身把蜡烛吹灭。
六个人围在大桌子旁吃饭,段绪点的菜都很好吃,程萝没注意,多吃了一点。等菜吃得差不多了,酒也下去不少,大伙儿又嚷嚷着分蛋糕。
几个人里,申禹喝得最多。他站起来,一把抢过刀子抱在怀里,说:“谁也别跟我抢,我哥的生日,蛋糕一定得我切。”
他把蜡烛拿开,仔仔细细地下刀。然而他有点醉了,手底下也没准,切出来的蛋糕狼牙狗啃、参差不齐的。他自己还不以为意,一脸高兴地端到段绪面前:“哥,吃蛋糕。”
段绪懒洋洋地牵着唇角,接过他的蛋糕,趁他不注意,一把把刀子抢了过来:“你切个屁。”
他把蛋糕转过来,切了水果最多的一块递给程萝,又挨个给剩下几个人切。
李善祺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跟申禹对了个眼神——段绪亲手给他切蛋糕,简直是,沾了程萝的光了。
申禹一向特别喜欢吃甜食,别人还没怎么动呢,他一大块已经全吃进去了。蛋糕本来就小,他没吃够,又去抢李善祺的。李善祺其实也不怎么爱吃,偏偏逗他,把蛋糕举得老远,就是不给他。
段绪轻笑,把自己那块申禹切的递还给他:“你吃这个,卖相太差,我都下不去嘴。”
李善祺笑出了声:“哈哈哈,绪哥这是嫌你脏了。”
“不是。”申禹一本正经地摆摆手:“绪哥疼我,怕我不够吃的。”
他一脸馋相地把蛋糕端过来,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又端起酒杯,朝着段绪敬酒:“绪哥,咱哥俩,必须走一个。前两年我跟我们家老头子闹别扭,说什么也不回家。你直接把我弄到欧洲,还让我当什么欧洲区域副总。我在恒越学了不少东西,也懂了好多事儿。今儿你生日,就祝你年年二八,金枪不倒!别的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他实在是喝多了,嘴一瓢,整了个黄段子出来。这要放在平常,一桌子人得笑倒俩。然而今天程萝在场,李善祺他们仨掐着大腿根憋住了,一个比一个严肃,一边绷着脸,还一边指着申禹说:“你小子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吃你的蛋糕吧。”
段绪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阴郁地瞪了申禹一眼,偏头看程萝。
而这会儿,程萝正坐在他身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看了看其他人:“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不笑啊?挺好笑的啊。”
她把小块蛋糕送进嘴里:“你们就跟平常一样说说话聊聊天就行,不用避讳我。”
申禹眨巴眨巴眼睛——他心里五万字的自我检讨都开始了,又因为程萝这话戛然而止。
这姑娘,也太特别了。
段绪深吸一口气,没说话,伸手帮她把果汁添满。
李善祺敲了敲桌子转移话题:“最近江边那块地你们都看了吗?”
申禹已经又干进去一杯了,拎起筷子敲着杯口:“不错,买。我替绪哥做主,这事儿交给你了。”
“买是要买,你知道那块地是谁的吗?”李善祺凑过去,说:“你得配合我,好好压压他的价。”
申禹听言,来了兴致,话题一下子就从刚才的黄段子被拉走了。
程萝吃完盘子里的蛋糕,擦了擦嘴,站起身说:“失陪一下。”
程萝走出去,大门一关,包间瞬间安静下来。李善祺看了眼段绪,说:“绪哥,程小姐她……”
段绪没说话,站起来跟了出去。
申禹又是咋舌:“我啊,早听绪哥说过,程萝是个冰美人,没想到这么冰啊。她长得是真好看,也挺会待人接物。可是表面上看是笑着呢,怎么好像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是我喝多了丧失五感,出现错觉了吗?”
李善祺摇摇头:“不是错觉,我有同感。”
“咱绪哥啊可太难了!好不容易看上个妹子,还是个大冰山。这怎么撩得动啊?”申禹拿着酒瓶子挨个给他们斟酒:“撩不动,肯定撩不动。”
程萝到化妆间补了点口红,一出门,就看到段绪正靠在不远处抽烟。
昏暗的走廊,烟火明灭,他斜斜倚在那,面容微冷,动作收敛且低调。
听到程萝的脚步声,他将香烟按灭,直起身子:“不喜欢待在这啊?”
“没有。”程萝步子轻轻,走到他身边:“我只是出来补个妆。”
段绪垂眸,看了看她的唇珠。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我没过生日的习惯,本来今天就想找你说说话的。”段绪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怕你觉得跟我独处尴尬,才叫了他们。你不喜欢,我带你去江边转转。”
“没有不喜欢。”程萝摇头:“只是……不太习惯参与这种小规模的聚会。”
段绪喉结微动,有些沉默了。
她说:“我从小没什么朋友,家里人也很少跟我说话。大概是习惯了,我会下意识地控制跟别人接触的距离。”
就如同今天这样的场合,她看得出来,他们兄弟几个关系极好。可她体会不到这种掏心掏肺的感觉,就会隐隐的,对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感有微微不适。
“其实我挺替你们高兴的,关系这么铁。可是……我很怕自己又拿出参加宴会时那套虚伪的做派,让你们不开心。”程萝扯了扯嘴角:“你看,我不知道你过生日,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还让你丢下一桌子朋友出来找我。”
段绪没说话,烟混着空气吸进肺里,带着苦涩。她的话没什么起伏,只是旁人看起来,是又乖又可怜的样子。他明知她没感情,不会难受,心里却还是泛起细细密密的心疼。
她虽然感受不到喜怒哀乐,却特别会替别人着想。大概也就是因为自己是个感官废人,才更怕在无意识间伤害别人,于是更注意别人的想法。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段绪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诗,继而便自嘲地笑了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了。
他扬了扬下巴,说:“那一屋子人看见终于有人陪我过生日了,敢不高兴吗?你看,你还替我许愿,我也很高兴。”
提起许愿的事情,程萝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望向别处。
段绪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向前一步,躬下身子与她四目相对:“阿萝,替我许了什么愿望?”
忽然冒出来的昵称让她怔了一怔。她说:“没许什么愿,装腔作势地糊弄过去了。”
段绪轻嗤:“我不信,你骗我。”
程萝无所谓:“你不也骗我说你没收到礼物么?光是跑车钥匙,桌上就有三把。”
“程萝。”段绪直起身子,敛容正色:“你真想送我礼物啊?”
她点头:“如果你提前告诉我,我当然会准——”
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几个字就被他吞进了唇齿之间。
冷峻又略带凶狠的面容无限拉进,他抱着她的肩膀,一转身把她抵在墙上,有些恶狠狠地含住她的唇。
轻咬、厮磨。
他呼吸灼热,温度盖过了会所的冷气。贴紧她的胸膛里,一颗心怦怦直跳,快速而有力。
他深邃的眼窝和英挺的鼻梁映入眼帘,程萝大脑一片空白,陌生的情绪在五内乱窜。
她指尖轻颤,许久,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她形容不出来此时的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很慌张,一路跑到会所外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雨。她站在屋檐下,抬头望了望乌云密布的暗红色天空。
有侍者走上前:“小姐,需要伞吗?”
程萝看了看他,木讷地摇头:“我就……在这站会儿。”
淫雨霏霏,湿度很高,空气中飘荡着粘腻的气息。
她伸手抚了抚唇角,过了好久,才从茫然和不知所措中把自己剥离出来。
她冷了眸子,渐渐回复到一贯的冷漠状态。
她伸手,捂住跳动得愈发平稳的心脏——她是不会有任何感情的。她只是,从来没经历过这些。
这时,明亮的车头灯照亮夜空,一辆熟悉的轿车停在金岛门口。程萝下意识地看过去,还没反应过来那是谁的车,就见司机打着黑色的雨伞绕到后门,紧接着,林翰西装革履地下了车,接过伞。
看到站在会所门口的程萝,林翰也怔住了。
一瞬间,得意与狂喜在心头疯狂蔓延。
她下着雨站在这里等他……她等了多久了,怎么不进去?
看吧,他就说,她一定会回来求他的。
林翰压下心头的万丈波澜,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巨大的黑色雨伞将她罩在下面,他问:“等多久了?”
程萝看着他就觉晦气,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林翰于是又补了一句:“因为节目的事情,专程来求我的吗?程萝,你的家世、背景配不上林家,别求我,我不会跟你复合的。”
他淡淡地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却发现,这话说得一点都不爽——他并不是这么想的。
实际上,如果她肯求他,哪怕只是认个错、低个头,他就会立即把她拥进怀里,告诉她,傻丫头,他跟纪家的婚约早就解除了。不管她的家世背景如何,以后他只疼她一个人。
程萝心里本就有些烦躁,因为他这不识好歹的话,她的情绪更差了。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紧跟着驶了进来,霸道地贴边停在林翰的车子旁。
林山河下车,阔步朝两人走来:“你们俩抱错了,程萝才是我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
九点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