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氏半垂眼楮,无?视着对面人愤恨地注视,老太太的情绪无波无澜地叙述着:“小姐,妳可知道当日被妳视如敝屣的男人孩子,人家正过着妳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吗?妳所以为的破落户,正眼也不屑瞧的小家族,如今可是一跃成为新兴世族。当今目前所重用的心腹朝臣,就属刘氏一族最受当今信任,妳婆家的小辈,至今是人才辈出,文武方面都有人才占据,只比曾经的顾氏更加辉煌。”
何老氏果然最懂得?拿捏对面女人的命脉,何碧瑶像疯了似的,她用细尖的声音激烈地指责:“奶娘,妳误我?!妳误我?!”
一听见婆家蒸蒸日上,何碧瑶只恨不得?立马重回?婆家,好好地做回?她的刘家妇。
“误妳?”何老氏的内心却是冷笑一声,老人家半阖的眼楮不再掩藏,直接揭开暗埋在目光里的冷漠与嘲讽:“老身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帮小姐妳做下任何决定,旁人有没有误妳,小姐妳自己也是心中有数。当日,老身可是给过妳做选择的机会,是妳迫不急待,像扔包袱似地想把刘家一切抛开?。但凡妳尚存一点夫妻情义,又?或者是母子之情,妳也不会?应承老身,应承地如此快速。”
不过,何碧瑶从来都是知错不改:“不,我?没有错!都是妳!都是奶娘妳哄骗了我?!”
何老氏毫无意外,面上一片平静,亦没有多做否认道:“老身的确是哄骗了妳,但老身的伎俩都还没有全盘尽出,妳就已经急不可耐地甩脱一切,一如当初妳急于摆脱顾何两家的祸事。论起冷心绝情,老身可是自愧不如,是非对错……老身也不愿意多做解释,反正黄土一埋,一切评断自有阴曹地府来做评判,老身自认无?愧于心。”
“妳凭什么无?愧于心!”何碧瑶却不愿意接受:“妳毁了我?的荣华富贵,妳毁了我?的梦寐以求!我?到底有哪里对不住妳,为什么妳要这么和我?做对?”
何老氏深深地注视着她一眼,不愿意再理会?大小姐的自欺欺人,不管是不是装疯卖傻,都已经无意再仔细探究。
这一辈子,大小姐反正是别想再离开这处庄子!
顾明舟和何老氏,深知有一些人,痛痛快快地死亡,反而只会成为仇人的救赎,所以两位从来就没有打?算要?了对方的命。
何碧瑶享受娇宠几十年,最是落魄的日子,也有一个对她事事尽心的丈夫。
一命偿一命,那也得?是因人而异。
平民百姓的辛劳之处,何老氏最是清楚,就是曾经流放到边境的顾大人,也早已经是感同深受过一遍。
前者,只是让对方体悟到,她曾经所拥有的东西,有多么珍贵;后者,则是想让何碧瑶尝一尝顾家人所受过的苦楚。
在一片的贫瘠黄土,想要种上温饱的粮食,那日日都得劳作的艰困,顾明舟自然也得?让对方,享受一下。
何碧瑶轻飘飘地汙蔑信件,就换来顾家人流放多年的惨事。
顾母的死不瞑目,顾明舟再是复杂难明,怎么也要?为亲生母亲讨回?一个公道。顾家人从未对不起姓何的女人,顾母金尊玉贵地把人养大,没想到还养出了一场祸事出来?
顾明舟直叹可笑至极。
何老氏亦是如此。
她亲手护住养大了别人的女儿,倒是让自己的闺女送了性命,罪魁祸首仍然不知悔悟。
大小姐对不住的人或事,一件件算下去只有多没有少,
每几个月,何老氏都会往庄子走上这么一遭。
最初,何碧瑶还会?抵死不认错,到了后来许是庄子劳作太过艰辛,这位又?开?始拾起久未用过的心机,话里话外都是示弱卖苦:“不,奶娘妳不行走!算我?求求妳,看在妳养大我?的份上,放我离开这里,我?已经知道错了……”
只可惜,何老氏卖身为仆的时候,第一件要学会的事情,就是察言观色。
何碧瑶毫无?悔意之心,何老氏还是看得?明白,老太太摸了摸女儿生前留下来的遗物,轻轻地摇头一叹。
何碧瑶眼见何老氏的油盐不进,她也气得?撕扯掉伪装的嘴脸,重新又回到歇斯底里的模样,只要一见到何老氏出现,她甚至还会?毫不停歇地咒骂起人。
何老氏瞧她癫狂的样子,明白她这老太婆,是等不到大小姐醒悟过来的一天。
这一夜,何老氏在睡梦中,恍惚见着了心心念念的闺女:“锦娘,我?的锦娘……”
早年的亏损,中老年的大悲又大喜,何老氏的身体,其实早就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算起来,老人家全凭着一股复仇的毅力,在支撑着活下去的欲望。
然而,再是仇恨,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丝毫没有感情?何老氏也不晓得?自己在等待什么,终归等到地只有失望二字……
何老氏仙逝的消息,顾明舟直到几天后,这才从下仆那里得?知到消息,他瞧了信件上头地陈述,淡淡道:“是吗?无?病无?痛,老人又是带着浅笑?离去的,这么算起来……应该算是喜丧吧?既然如此,那么就为老人家好好地厚葬吧。不过,有些人有些事……可不是痛哭悔过就能全盘揭过。”
顾明舟冰冷的眼神,没有丝毫地动容。
再说了,纵使生出一丝悔悟之心,这女人向来是冷心冷肺,最爱地应该还是只有自己吧?
孰不知,顾明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算错的一天。
京城,刘家府第。
一股没有缘由地怅然若失,让一名俊秀少年不自觉地抬头眺望着远方,而他的异样,自然换来其它人地询问:“平安,你没事看着天空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