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裕家宅门。
裕延齐自从与主家正式分家,他有一双会捞银子的手,才慢慢地?展现出来。
省城主家,甭管有意无?意,犹如?病疾胡乱投医地?想要?利用裕延齐的婚事,来藉此投靠大官得利。
他们这样的举动,也算是自毁城墙的一种,谁叫他们算是主动牵扯到不该牵扯之人。
裕延齐的大舅哥,初始的本意是为妹夫找到小鱼的弱点,没想到在顺藤摸瓜之下,顾明舟却倒是摸到不少的暗幕。
裕家,因为是一切的缘头,所以也就死不死地?给?上头的人物狠狠记住。
原来得意的皇商名头,在新皇登基之时,就被给?撸个彻底。
区区一个普通商家,新皇再?没有权利,也能轻易动手。
何况,这样的小举动,还能让老皇帝更加安心,只觉得这儿子再?聪慧,本身的格局还是太小。
没了皇商名头地?倚仗,又丧失皇家这笔最大的生意,裕家也就只能靠着?老本支撑。
商人重利。
底下的儿子一见都在花老底,为了避免自己的利益受损,他们也就强硬要?求分家。本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这一分家,堪称是伤筋动骨。商家的内宅,可不像书?香门第一样,还怕被摊上好色二字。
裕延齐不只有好几个嫡亲兄长,就连庶出的兄弟也有不少。在离开裕家的几年,裕父可是又增添不少幼弟和幼妹。
这一些的庶出兄弟,长年都待在裕父的眼皮子底下,本身也有会争夺宠爱的姨娘帮衬,他们可不像裕延齐这么好说话。
一群人真的是狠狠地?咬下了不少的财物。
算起来,作为一名嫡幼子,裕延齐才是最吃亏的一个。
他劳苦功高为裕家赚到的钱财,可是他分到的好几倍,几个庶出的兄弟,都比他分家所得到的钱财更多。
然而,兄弟各奔东西?,谁有本事谁没本事,倒是一目了然。
裕延齐的酒楼生意愈做愈好,分家的不公正,反倒成了无?所亏欠的一方?。
裕父与裕母,即使想要?用亲情来做要?挟,且为其它的孩子来分上一杯羹,几乎都找不到理由。
更别说,这不听话的儿子背后,还站了一座不能得罪的大山。
顾明舟是滑不熘手的老狐狸,两皇都倚重的大臣,裕家的人哪里有本事敢得罪,大伙还巴不得这位想不起他们。
裕延齐为了妻子与自己的亲事,早已经彻底对自己的亲人感到失望,因而也就放下仅存的心软。
无?计可失之下,有一些人难免把主意打到裕延齐的独子上头,可惜不待他们有所行动,裕延齐倒是一声不吭地?把独子亲事订下。
裕家人气个半死,每个人都以为对方?是早有戒心,防着?自己出招。
细查之下,订亲的女方?家世,哪怕有一个当官的叔叔,但父亲就是一个普通白身,日常开着?一间小铺子。此外,还有一个弟弟是童生,这一点倒还算是比较可取的地?方?。
就算如?此,眼高于顶的裕家人,还是弄不明白,裕延齐怎么就为宝贝独子……挑上这么一个亲家?
他们哪里晓得这是人家儿子自己动心的姑娘,而裕延齐向来就是亲爹眼,凡事自己儿子喜欢的,那定?然就是不差的姑娘。
裕延齐要?说没意外,也是骗人的。
儿子动心的姑娘,竟然是友人家的亲侄女?刘贵此人,裕延齐的记忆印象没有太深,但整体而言并不算坏。
裕延齐不只没有阻挠,连点犹豫都没有就欣然允诺这门亲事。
就是……往后可能要?费点心思找人教一教儿媳妇。
至少,当初的裕延齐是真的这么想。
往后的家业,裕延齐是打算都交到儿子和儿媳妇的手中?打理,不单独只有儿媳妇要?学,儿子学得事情也是不少。
裕延齐的态度很平和,纯粹是就事论事。
但裕家的其它人,只等?着?看着?这一家子的笑话,小门小户的姑娘,等?到内宅交际的时候,那肯定?是笑料百出。
孰不知,时间证明了,有些笑话注定?是白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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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永宬再?望眼欲穿,刘四丫还是在十八岁的时候,才嫁进了裕家,她又不像是亲大姐这么恨嫁,而且高嫁的优缺点,四婶婶亦是向她分析过一切。
裕永宬想要?求娶她的事情,正如?当初对方?硬塞给?她戴在身上的平安坠,一样地?难以理解。
刘四丫极其信任四婶婶不会害她,虽然觉得裕家这位大少爷貌似不太可靠,但四婶婶望着?她的眼神是这般慈和,话中?分析出嫁人的利弊又特别有道?理。
刘四丫也就有一些别扭地?应了这门亲事。
那一天,刘四丫是真不明白,四婶婶为何急力想要?促成这门亲事,直到——
三丫姐不知道?是何种心态,一边把赌坊的人带到二房的铺子闹事,一边还能厚颜无?耻地?一通哭诉:“二叔,你有钱了,可不能不管穷亲戚啊!”
整个二房面对无?妄之灾,几乎都是气个半死,亲娘是怂得要?死,但亲爹可不是,在争吵过程中?,双方?也不知道?怎么打了起来。
裕永宬自从有了口头约定?,本来就天天往二房的铺子跑,双边争吵起来,他也就正好在现场。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辈子可能挨打的机会都没有几下,偏偏就是那一天,他的脸上不见平常的嬉皮笑脸,硬生生地?为她挡了一记别人的硬棍子。
木棍砸到他背部的巨裂声响,刘四丫有着?无?法?言喻的震惊,以及慌然无?措。
那一刻,刘四丫赫然明白四婶婶的用意,也明白自己答应瞬间地?别扭,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三丫姐……刘四丫自从分家以后,每次重新见面,都好像是重新认识这自小长大的堂姐。
刘四丫本以为自己算是够偏激的,三丫姐倒是更胜她一筹不止,至少刘四丫已经学会改变,并且知道?该如?何自处。
三丫姐不晓得是原来就是如?此,又或者是……另一种极端地?改变?
“每个人不可能都停留在原地?一成不变。”
四婶婶在说这话的时候,刘四丫哪怕深以为然,但放到三丫姐的身上时,还是不禁大为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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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的闹腾,还是很快结束。
因为,裕永宬为刘四丫挨了这么一下,大弟刘昱丰少有地?被人激怒起来。也是头一次,二房的一家大小,这才知道?这位的身手如?此出色。
刘四丫都还记得,亲娘目瞪口呆的样子:“乖乖,四房可真把老娘的大儿子当亲儿子养,什么本事都不私藏,这也太厚道?了吧?”
可不是吗?
四婶婶教她和大姐,也是极为用心,甚至她出嫁较晚的缘故,所学得东西?又更多一些。
赌坊的人,最后是被官府的人带走?。
二房的无?妄之灾,在裕永宬的亲舅舅过来时,也有了一个答案。
与其说三丫姐利用赌坊的人,倒不如?说是赌坊不得志的二流子,顺势而为地?利用了三丫姐。
赌坊与县太爷勾结一事,上面的人尽数落难,零星不成气候的家伙,之所以还未处置,主要?是有更麻烦的家伙要?处理。
现在处理完了,这一些同流合汙的家伙,同样一个也别想逃过!
三丫堂姐找麻烦的原因,也同样被揭露出来。
敢情是李家积欠赌坊的零星赌债,还没有彻底还清,而李家偏偏又已经穷得响叮当,刘三丫也就不得不把馊主意打在柿子软又有钱的一方?。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真把娘家的人给?得罪彻底。
不过,直到此刻,刘四丫依旧觉得三丫姐,还有未完待尽的理由没有说出口,至少对方?脸上□□裸的不甘,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可惜,二房的聪明人真的不多。
亲爹刘贵可能感到些许古怪,但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丫姐既然已经给?出了一个理由,那么也就懒得再?仔细探究。
总归是大哥的亲闺女,而且……往后,也没有再?来往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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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永宬一进屋子,就发现蹙眉深锁的妻子,爱妻心切的他,马上就问道?:“怎么,是不是又有人给?妳气受了?”
“这里又不是省城,谁会给?我气受?”提到夫家的那伙人,刘四丫就忍不住冷呵一笑。
妻子是爆脾气,倘若不是为了不让人瞧扁,早就给?那一些拿鼻孔看人的亲戚一个好看,这丫揍人的手劲,做丈夫的才深有体会。
裕家那一些人的阴暗想法?,裕家父子大约略知一二。
裕永宬在娶妻前,也就想过千百种护妻的法?子,独独没料到,妻子不只是外在强悍,内里也是坚强地?令他心折。
就是裕延齐都把印象给?翻了过来。
暗地?里,更是私下找过儿子,夸赞他挑媳妇极有眼光。
裕永宬半是得意,半是尴尬。
他的心上人能得到父亲认同,裕永宬还是有些小得意,裕延齐在这位的心中?地?位,亦是极为重要?。
裕永宬的尴尬在于,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凶丫头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如?今夫妻多年,裕永宬已经知道?一切都是秋姨教导有方?。
秋姨绝对是他们夫妻的贵人。
裕永宬真没想到过岳父岳母,只差一点就要?把妻子许给?他人,哪怕往后一想,这位还是会后怕不已。
一个特别坦率的火爆丫头,在成亲之后,刘四丫的内宅应酬,竟然也毫不逊色,绵里藏针的本事更是登峰造极。
骂人的词汇,总能换个花样,话里都不带脏字,想让人找碴都找不出理来。
裕永宬在撞见那一些被他妻子冷嘲到脸红脖子粗的亲戚,这位同样也暗爽不已,天知道?大少爷同样不耐烦这一些屁本事没有,就爱指手划脚的长辈。
裕永宬就喜欢看着?妻子怼着?别人骂。
不过,妻子的庶务与应酬,裕永宬相信是秋姨教的,但骂人的本事……到底是谁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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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永宬的片刻沉思,刘四丫同样打断道?:“光说我,你自己又再?想什么?”
裕永宬:“我在想妳骂人的本事,到底是谁教妳的?”
刘四丫:“……你问这个干嘛?”
“随口问一问而已,不想说也没有关系。”裕永宬察觉妻子的语气变得凶巴巴,妻管严的他,忙不迭地?换了话题:“对了,今天怎么没听见叽叽喳喳的声音,咱们的孩子们呢?”
丈夫提到孩子,刘四丫的语气就软和一些:“孩子都让公爹带出去玩一玩。”
倘若说,嫁进裕家最让她感到幸运的事情,并不在于裕家的富贵,而是在于裕家的父子,都不是重男轻女的。
幼时,刘四丫无?数次地?也在扪心自问,凭什么闺女和儿子就得享受两种不同地?对待?然而,村里大柢的环境都是如?此,刘四丫都不禁偶尔也想过,是不是自己的突发异想,其实真的是太过……离经叛道??
刘四丫儿时的油盐不进,自顾自地?活得痛快,那是因为感受不到被人重视,还有偶尔冒出的叛逆想法?。
刘四丫最初喜欢四婶婶,虽然一部分,是因为从四婶婶的身上,感受到少见的平等?善意。更大的原因,还在于这位长辈的存在,让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并不是真的这么突兀。
刘四丫知道?自己的亲大姐,偶尔也像自己有一样的想法?,只是终究没有她来得强烈。
陆家宠闺女的名声,哪怕旁人家都在等?着?看笑话,但刘四丫反而却是有着?另一种期待,偶尔听见旁人羡慕陆家生了一个好闺女。
刘四丫自己都忍不住高兴起来。
分家后,感受到亲生父亲刘贵的重视,以及察觉到亲娘逐渐被父亲影响,刘四丫才算是真正消除部分的心中?戾气。
起初,刘四丫的观察真没有想到这么多,可是愈是从大弟那里得知愈多的道?理,她倒是愈加地?心悦诚服。
潜移默化?中?,刘四丫不自觉地?改掉许多的恶习。
嫁人的前几年,经过一对一地?指导,刘四丫更是有了天翻地?复地?改变,她也才知道?四婶婶,其实远比自己所想得更为优秀。
而裕家人的跌破眼睛……何尝不也是一种认可?
刘四丫可不愿意堕了四婶婶的名头,虽然裕家人有点像是打不死的苍蝇,但一想到他们吃惊气愤的嘴脸,刘四丫就忍不住像丈夫一样,感到心情畅快不已。
初为人母,刘四丫也有生起过短暂的不安,不过在看见乐不着?北的公爹与丈夫,她曾经所有的不甘终于是彻底放下。
裕家父子,都不在乎刘四丫头胎生女,反而像是获得至宝一样。
刘四丫真的特别感谢四婶婶推她一把,这才让她有了值得期待的后半生。
曾经,裕永宬的没个正行,这家伙在当起丈夫和父亲,倒是意外地?不错。夫妻多年,哪怕到了现在,刘四丫都能感受到自己被他重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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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四丫斜挑着?眉宇问道?:“我们都到京城有些日子,你还没有给?我一个答复,何时可以递帖子拜访四叔和婶婶?”
裕永宬一脸牙疼:“妳不用递帖子了,今天昱阳这小子直接在翰林院门口堵我,冷笑地?把一张帖子塞给?我,告诉我这个月休沐不见不散,不然就要?我好看。”
刘四丫:“……”活该。
裕永宬摸了摸鼻子:“没办法?,这当朋友和当连襟是两回事,这家伙可比妳弟还要?可怕。照理说,我正经的亲舅子,不是昱丰那小子吗?”
刘四丫眯了眯眼:“我大弟人老实,难不成你想欺负老实人?”
裕永宬敏锐察觉出危险,干咳一声,道?:“咳,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妳都不知道?昱阳这小子,身上的官威倒是日益厚重。我待在翰林院的时候,都听说过刘家叔侄们的能耐,倘若不是妳娘家,正好也算是皇帝的母族,估计有很多的老学究都还会阴谋论。”
裕永宬求娶刘四丫的时候,真的只是单纯喜欢一个姑娘,没想到日子愈后,媳妇的娘家倒是厚积薄发。
更没想到,人家竟然还能和新皇牵扯到关系!
除却比他还早考中?进士的刘家兄弟,刘昱丰这亲舅子,也因为伴随着?刘昱阳进京,倒是走?了另一条意想不到地?晋升之路。
这个实诚的舅子,走?得是当今的亲表弟,也就是赵候爷的路子。不过,亲舅子实诚的性子,确实容易得到武官的好感,几年来一步一脚印地?做事,如?今也是一名六品武官。
妻子的娘家人,好像大半全都搬来京城住着?。
裕永宬倒是没啥自尊心受损,他也是有一个重臣的亲舅舅,而且大少爷打小就靠爹,旁人的酸言酸语,裕永宬永远只当对方?在羡慕他命好。
裕家人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先?前有多么地?瞧不上妻子,在知道?妻子的身后有这么多地?倚仗,他们只恨自己没有捡到便宜。
“我们也算是最晚到京城的。”刘四丫从来没有责怪过丈夫的两次落榜,裕永宬夜里的努力,她可是都看在眼里。
裕永宬会愈发爱重妻子,也是刘四丫不像一堆内宅的夫人,她并没有只看重利益,而是单纯地?看重他这个人而已。
“没事,晚到总比不到好。”裕永宬的话说得很煽情,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以后,妳想见娘家的人,随时都能见得到,也算是皆大欢喜。”
刘四丫:“……你到底有多怕我堂弟?”
幼时,亲奶的重男轻女,刘四丫虽然极为不服气,但对于大堂弟的印象,她一直都还是挺好的。
裕永宬还想维持一下自己的面子,他只好一脸深沉地?回道?:“有些事情,知道?太多是没好处的。”
刘四丫:“……”自己的男人,有时候的模样,还是如?同初见的时候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