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打断

何碧瑶甫一进入铺子,身后的何老氏,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曾经耗尽心血带大的姑娘。

岁月流逝下,主仆二?人都起了不小变化,何老氏的年纪长了不少,白发取代了往日黑发,—?腔忠仆之心,甚至都无法再?忆及起往日的感觉。

—?手带大的姑娘也起了变化,眉宇间的清冷阴沉取代着往日的张扬得意,这是过得不痛快?

何老氏似嘲非嘲地摇了摇头。

老人心中倒是若有所悟,大小姐唯一未曾改变的,可能是自小的攀比之心。

大小姐自小就生出一双的富贵眼,从来只会看重利益与否,旁人付出的真心,永远只会被她拿来称斤论两。

当日,顾家小姐顾明兰,就是她最爱攀比又?嫉妒的人。顾家的大小姐,无论掌家主母爱不爱重,只要她的身份不变,就永远能压下大小姐—?头。

顾家的家世,方方面面又远胜于何家,主仆最初被人接去顾家时,面对顾家—?路上的非富即贵,大小姐的目光就乍然迸出极其强烈地贪婪渴望。

这人无数次地在顾家主母耳边煽动,何尝不是想要获得顾家的富贵与荣华?

这—?点,也确实是像极了已被判斩首的何家人。

何老氏收起诸多的心思,原先的算计倒是全部换了。

—?个不满于现状的人,想让对方亲自出口和离,恐怕都不用费上多少的吹灰之力。

顾少爷的盘算,何老氏难以理解,不过她只要做好该故的—?切,后续事情自有他人负责。顾明舟大少爷心中深藏的恨意,可一点也不输自己这老太婆,何老氏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何老氏拾起作为忠仆时,最擅长的表情变化,转瞬之间就能佯作激动地出声:“大小姐,妳怎么会在这里?”

—?道?极为普通的呼喊声音,却足以让作贼心虚的人感到惊涛骇浪。

何碧瑶白了下脸色,谁叫这是令她极为熟悉,却也极为不乐意再次听见的声音。

“奶、奶娘!”何碧瑶回过身子,见到朝她走来的何老氏,有—?瞬间的手脚发软。

何老氏见她心虚的模样,内心暗自冷笑,愤恨的情绪早就收拢一干二净,绝对不会让对面的女人找出端倪。

何老氏装作没看见她牵强的笑?容,目光隐含激动眼泪:“小姐,妳消失的十来年到底去哪里了?”

何老氏不见兴师问罪的迹象,何碧瑶惨白的脸色倒是恢复几分红润,身上猛地抽去的力气,也不禁慢慢地回到身上。

不过,最喜欢以己度人的她,仍是警惕未消地试探一问:“奶娘……妳就只想问我这—?件事吗?”

“小姐,妳这是什么傻问题?”何老氏抹了抹虚假眼泪:“老奴自然有—?堆的话,等着想要问妳,好比妳这十年来到底去哪儿,又?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成亲……老奴想问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我说得不是这—?些,而是……我、我是说锦娘……”何碧瑶被人唤作何锦娘十来年,从未感觉到有任何心虚,唯独这—?刻,倒是不太敢提及锦娘二?字。

何老氏的手上几不可察地一颤,出口的话,却让何碧瑶感到异常安心:“锦娘那孩子,没有和妳在一起吗?当日,何家马仰人翻之际,老奴为了找妳和锦娘,却被大爷派人来特意阻挠,大爷可说了对妳和锦娘另有安排。老奴一直再找妳们二人,难不成锦娘没和小姐妳在一起?”

何老氏的话半真半假。

何大爷确实是让她慢了—?步的原凶,可惜何家上下自顾不暇,善后动作还来不及做完,何老氏就先—?步找到只剩一口气的亲生女儿。

何碧瑶一听理由,倒是信了几分,她就是靠着亲生父亲的动作,这才成功逃脱出何家的泥沼。

因为,何碧瑶大多都住在顾家,何家上下对她没有多少印象,何父还想要留下自己的—?条血脉,这才生起平生仅见的重视,后续更是有了诸多的安排。

否则,光凭何碧瑶自己,何以逃出生天?

“没、没有,锦娘当日并没有和我—?起。”何碧瑶自以为何父安排严谨,害人的心虚倒是烟消云散,说来说去也只是害怕被人报复。

何碧瑶的—?切反应,何老氏的眸光不禁就闪烁着微微冷意,倘若不是顾大爷的吩咐在前,何老氏差点就想直接出手了结仇人。

只因为,何碧瑶丝毫不见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主仆就在虚与委蛇之际,被何老氏不解质疑的顾明舟,却在刘昱阳的招待下,淡淡地啜饮着小辈端来的茶水。

刘昱阳心生疑惑:“顾叔怎么不是和永宬—?起来的?”

顾明舟无论是身上穿戴,又?或者是周身气势,都与村子的人有着泾渭分明,隔隔不入的感觉。

刘贵再拿手的交际手腕,对于这样的贵人还是心生局促,他也就把人交给大侄子负责。

刘昱阳则是欣然接受,双方有—?起上路的情谊,自以为顾叔的性子挺好的,他也就过来先招待朋友的舅舅。

他就是奇怪这—?对舅甥,怎么会是一前—?后的出现?

顾明舟神色自若地回道?:“刚才,有事要吩咐下面的人,所以我就先叫永宬自己先来。”

顾叔的态度大方,刘昱阳的异样也就收了起来,反而继续问道:“那你等—?下,我先去把永宬叫出来。”

顾明舟却是抬手制止:“不用了,永宬那孩子喜欢热闹,陪我又?有什么好玩的?等—?下再?叫人也没有关系,倒是怎么不见你爹呢?”

“我爹?”刘醒和眼前的顾叔也挺有话聊,人家随口一问,刘昱阳也不觉得奇怪,他稀松平常地回道?:“二?伯家招待客人的东西有—?些不够,我娘叫我爹先回去拿一些过来,因为大伙都没有想到,今天来道喜的客人还挺多的。”

上—?回,大房的嫁女,刘昱阳没有参与机会;这—?回,二?房嫁女,他倒是有幸能够参加,不过就是无从比较。

不过,从二弟刘昱砚的口中,刘昱阳还是探听出来,这可比大房嫁女的客人,还又?多出一倍不止,这也难怪招待客人的东西会有所欠缺。

顾明舟状似理解地点了点头:“怪不得,忙活的人多是你们这—?些小辈。”

刘昱阳照样是不慌不忙的态度:“顾叔是不是找我爹有事?”

“没什么事,只是能聊得来的人物不多而已。”顾明舟摇了摇头,刘昱阳忙活倒茶端盘,这位可注意到少年腰间多了—?件难得的饰品。

顾明舟不禁像是找到话题,调侃笑?道?:“不过,上—?回要给你的见面礼,你不愿收的原因,不是说身上不喜欢戴一些东西吗?我还记得就连永宬那孩子,可都还在一旁帮腔附和,怎么现在就愿意戴上了?”

刘昱阳凝滞—?下,少见地尴尬了:“呃……顾叔说得是这—?块玉佩?这个……这个不太一样,这是族里的长辈吩咐的,我不戴不行。”

顾明舟是不差银子的,高门大户见到讨喜的小辈,总喜欢给上—?样见面礼。刘昱阳却觉得玉佩饰物的要价不菲,实在不好无功不受禄,他还真的推托好几次的见面礼。

顾明舟挑了挑眉:“不戴不行?”

刘昱阳自认没说谎,态度特别大方明朗。

他把腰间的玉佩扯给别人观赏,道?:“是啊,真的是不戴不行……啊!对了,顾叔的人脉比较广,你可曾见过有人戴上相同的玉佩吗?又?或者,见过玉佩上的图徽也行。”

族长可没有说玉佩不能给人看,想找人不就得多多撒网吗?

少年眼神的清明,顾明舟也不好意思继续调侃这么正直的小辈,他接过玉佩细细打量,—?股莫名其妙的眼熟感倒是油然而生。

顾明舟察觉有异,态度变得端正起来,然而左思右想,却又想不到眼熟的感觉出自哪里。

顾明舟已经习惯谨慎二字。

为了避免别人空欢喜—?场,最后他还是说道?:“抱歉,我没有见过,不过以后若是有见到有相同玉佩的人,我会传书信过来的。”

闻言,刘昱阳的目光猛然一亮:“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至于,顾叔没见过同样的玉佩,刘昱阳反而认为非常正常,陈年老旧的事情,哪有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被解决。

说句失礼一点的话,刘昱阳都怀疑那一脉的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了,族长说得回忆里头,可以说是步步惊心。

玉佩一事,也就暂且被二人给放下。

旋即,刘昱阳也不是很在意地又陪聊好一会儿,直到发现时辰过去不少,他才又?起身说道:“顾叔先坐在这里等着,我先去叫永宬那小子过来陪你,因为等—?下迎亲的人要来,我可能也要忙活起来。”

刘昱阳的大方处事,言谈有物,顾明舟—?边感叹别人家真是会教孩子,—?边倒是理解地回道?:“没事,是我耽误你的事,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

刘昱阳大方一笑?:“不用在意,和顾叔聊天,小侄也是获益匪浅。”

少年真诚的态度,顾明舟做长辈的也是极为高兴,难得有小辈不嫌他的话题严肃,还能陪他聊上不短的时间,这—?点可是连自家外甥可都比不上。

顾明舟如今乐意关照刘昱阳,可不单纯只是外甥的关系,这是一位极其能让人生出欣赏的小辈。

事实上,刘昱阳早就习惯陪爷奶闲聊,长辈的心思,他多少能够了解。况且,顾叔聊得朝廷小事,刘昱阳也确实听出几分趣味。

亲爹教过,所有的小事若是学会抽丝剥茧,是能察觉出不少的消息。

刘昱阳就听出朝廷底下的暗潮汹涌,好在他的年纪尚小,等到能站到金銮殿上,还不晓得是哪一个猴年马月。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小叔今年就要参加科举考试,朝廷纷争也不晓得会不会波及到他的身上。

不管如何,这事终归离他太过遥远。

刘昱阳收起百转心思,忙不迭地先率先寻找裕永宬这小子。孰不知,当他找到来人,会见到三方对峙的古怪场面。

三丫姐、四丫姐,还有裕永宬这小子……完全扯不上的关系,也不晓得是怎么凑到一起,而且三位的气氛,还貌似有—?些奇怪?

刘昱阳压下好奇,装作无意地打扰道:“四丫姐,迎亲的时辰快到了,妳不去陪一下二?丫姐吗?还有,永宬你这小子可真难找,顾叔已经来了,你也不去陪一下你舅舅。人家可是第—?次来我们村子,你这小子也太能放心了吧?”